第23章 人類命運的齒輪
人類命運的齒輪
鑒于唐副局在早餐店前趕回來,并且帶了抹茶蛋糕。
功過相抵。
岑牧聲最終給男人判了個有期徒刑10分鐘。
具體表現為,等玩家唐洗完澡出來,鹹魚岑已經啃完一整個抹茶蛋糕,盤腿靠在床頭,眼神解讀為允許被搭話了。
硬邦邦的手铐換成了一截銀亮光滑的鐵鏈,鐵鏈盡頭的皮質手铐系在岑牧聲右手腕上,确保不會勒出淤血。
報警控制器下還能看出之前被掐出的紅印。
有人問起岑牧聲,唐副局就解釋為身體不适、靜養——不讓探病的那種。
主要是如果有人未經允許誤入了,可能會以為位高權重的某人在對小助理實施虐待,當場報警。
“娜柏妮已經被定罪。”男人把頭發擦得辦幹,坐在了岑助理床尾,“那位歐克托先生,會被盡快護送回國,作為人證。”
唐副局有時候說話惜字如金,點到為止。
比如此刻,他只是提到人證章魚先生,實際就是在問岑牧聲關于“給歐克托一座海洋館別墅”的看法。
雖然很難理解異種與人類思維接軌的方式,但岑牧聲顯然聽懂了潛臺詞:“相比人類,‘Octopus’更喜歡吃海鮮。如果專項局願意給它一個有吃有喝的平靜生活,它不會介意暴露異種身份。”
“嗯,我會說服局裏。”唐鶴城颔首,本着物盡其用的原則說,“海洋館別墅會有,但吃喝需要用積分換取。”
“——殺死一只異種,就能獲得相應積分。”
岑牧聲剛想調侃一句“這麽信任我的話”,就被接下來玩家唐的算盤敲得腦殼一疼。
“人類仇視異種。”混血美人懶洋洋地支着下颌,“他們不信任章魚怎麽辦?”
唐鶴城看着他,淡聲:“他們不敢。”
S02號異種,除了玩家榜前三,沒人有一戰之力。
況且就算真的打贏了,也可以預料到會付出何等慘痛的代價。
普通人的性命和用于救助、基建的錢財,每一樣都是專項局消耗不起的東西。
所以招安與威懾,反倒比直接武力鎮壓更可取。
“喔。”岑牧聲笑眯眯地,“您是在暗示最終處理我的方案嗎?”
唐副局輕輕咳了一聲,垂下眼睫不說話了。
“趁我心情好,告訴您一個小秘密。”岑牧聲歪頭,深褐色的卷發順着肩頭滑落下來。
男人擡眼。
混血美人的睡袍領口松松垮垮的,露出大半截漂亮的鎖骨。
他卻渾然不覺:“高等異種之間靠氣味判斷身份,人形狀态只是用來迷惑人類的工具——所以您想不想知道,為什麽歐克托會選擇以現在的形象去釣娜柏妮?”
唐鶴城的注意力顯然沒有放在這句話本身上,但還是點頭:“嗯。”
“那我們來玩個游戲,贏了就告訴您。”岑牧聲從抽屜裏翻出酒店專供的撲克牌,惡劣地舔了下嘴唇,“比大小,每局牌小者輸。輸的人脫一件衣服,贏的人穿一件衣服;誰先脫完就獲勝。”
這句話還沒說完,床那頭的純情玩家唐就“蹭”一下站了起來。
男人什麽場面沒見過,在紙醉金迷的賭場副本裏被一群女人調戲也面不改色。
現在站在混血異種面前,卻像是聽了什麽罪大惡極、罪無可赦的話。
耳朵紅着,呼吸聲也亂得一塌糊塗。
“啊。”岑牧聲遺憾,“您不願意?”
“沒有。”過了一會兒,唐鶴城才調整好狀态,淡淡回答,“好。”
高大的身影靠近了,側坐在床沿,跟眉眼含笑的岑助理保留了半臂距離用于放牌:“我來洗牌。”
“您洗?”岑牧聲回想了一下當初學的出千技巧,欣然應答,“好的,您洗牌我擺牌。”
一副完整的撲克牌被遞交到男人手上,然後挑出同一花色的數字。
唐副局洗牌的手法竟然意外流暢,指尖翻飛裏十幾張撲克便被拉長又收縮,在半空中旋轉出一個優美的弧度,最後整齊地摞好了。
“您學過?”岑牧聲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略懂。”唐鶴城不動聲色,垂眼将牌堆推給混血美人。
“哦。”岑牧聲左手按住最頂上的牌面,往旁邊輕輕滑開。
十幾張撲克一模一樣的背面花紋面對兩人。
“你先吧。”唐鶴城從純情玩家變成禮貌紳士。
岑牧聲對他這種從容和老謀深算的神态表示狐疑:“好哦。”
然後不太妙的預感就應驗了。
兩個人一次挑牌,同時翻牌——一張A一張K。
對于比大小來說,A視為最小數1,K視為最大數13。
而很不巧,A是岑助理挑的牌。
唐鶴城微微擡眼:“願賭服輸。”
“啊。”混血美人呆滞,嚴重懷疑自己遇上了出千高手,但是沒有證據。
“自己脫,還是我幫你。”男人一手撐着柔弱的床面,一邊緩緩俯身過來,驟然縮短了那本就只有半臂的距離。
“啊。”岑牧聲一朝翻車,強顏歡笑,試圖蒙混過關,“您獲勝了,游戲結束,我直接告訴您答案。”
他一邊悄無聲息往另一側床沿平移,一邊笑容可掬:“因為獨眼和馬蜂以前是情人,他們在副本裏接吻被章魚看見過——啊啊!!”
系住手腕的鐵鏈被人猛地拽動,唐副局把狡詐的小助理一下扯回到原地。
過近的距離導致呼吸和熱意都清晰可聞。
鹹魚岑睜着可憐巴巴的狗狗眼,蜷縮在那裏捏住自己的袍角:“不公平!我只有一件睡袍,你的睡衣分上下兩件……”
男人将人困在手臂間,低聲:“誰定的規則,嗯?”
最後混血美人陣地失守,被迫求饒半天換取了死緩。
——懲罰擇日執行。
奇恥大辱。
岑牧聲眼眶紅紅的,披着小被窩縮在床腳,陷入貓咪呆滞。
唐副局忍俊不禁地揉揉年輕男人的卷毛,低聲:“我去補覺,晚點還要帶隊處理後續。你自己玩會兒,晚上回來陪你。”
混血美人用霧蒙蒙的狗狗眼看他:“哦。”
唐鶴城淺淺補了個覺,重新更換衣服準備外出。
臨走前boss岑還在床腳自閉,披着小被窩不知道在手機上戳着什麽。
男人唇角揚了一下,将房門合上了。
11月24日下午,聯合總部雷爾夫部長落網。
抓捕過程其實很順利。因為作為一個普通人,盡管有随身保镖的存在,也很難反抗過正版逮捕令和身強力壯守序者。
唐副局甚至全程沒有出面——他去帶人搜證了。
按照娜柏妮交代的說法,他們從她郵箱裏找到了雷爾夫私下謀劃的證據,一邊着手聯系當初那個發帖人的親朋好友,查找發帖人被陷害的痕跡。
聯合國那邊緊急召開全球會議,拉着一大票領導讨論到了很晚。
最後決定對外宣稱,二人臨時任期已到,守序者專項局将進行換屆選舉。
不過實際上根本不需要選舉。
聯合國副秘書長咨詢了唐鶴城的意見。
因為如果順位下來,聯合總局的一把手二把手會移交Z國總局負責人。但出于正部長和副部長國籍必須不同的原則,Z國鄭局長和唐副局只能二升一。
唐鶴城表情很淡:“鄭局長心懷大局,兢兢業業,會是個好部長。”
副秘書長懂了,心生欽佩:“好。”
最後新的副部長兼聯合國守序者代表的重任交給了梵羅。
金毛人都傻了。
突然天降大任,梵羅趕緊去找謝楠北打聽新頂頭上司鄭局長的個人風格。
謝楠北聞言深表同情,贈他十四字箴言:“一毛不拔鐵公雞,卷生卷死霸王龍。”
可憐的金毛根本想象不到未來被“壓榨”的日常,只覺如遭雷劈:“阿彌陀佛!如果貧僧有罪,請用法律懲罰我……”
而關于那扇被意外開啓的【門】,米歇爾給出了更多的解釋。
她接收完娜柏妮更新的‘天使之瞳“資料後,進行了腦內“炒菜”。
“獨眼獻祭自己,才得到天使的垂憐。”女孩慢吞吞給出結果,“如果想關門【門】,就要獻祭成千上萬異種,才能獲得惡魔的寬恕。”
“也就是說我們一邊殺異種填坑,新的異種一邊源源不斷鑽過來——直到我們把坑填上為止?”謝楠北表情扭曲。
米歇爾悠悠看了他一眼,發了會兒呆,才點點頭。
“需要多少異種。”唐鶴城收斂眉目,沉聲問。
米歇爾回答唐副局總是快一點,大概信號比較好:“不知道。”
“明白了。”男人放下手裏的圓珠筆,“我們會盡可能速戰速決。”
這個消息很快被媒體放出去,幾乎一瞬間成了當下最熱話題。
幾個月前異種的入侵,對于人類來說簡直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浩劫。
因此當官方正式給出“殺異種填補空間裂縫”的解決方法時,無論它聽上去有多麽的不科學,都被網友當做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那一段時間,全球各地都好像重煥生機一樣。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
就像曾經耕種的古人飽受蝗災侵略之苦。
但當人們發現蝗蟲可食時,主客關系已經在潛移默化間發生了颠倒。
換句話說,從思想上輕視、從行動上重視。
當飽受迫害的人們看到勝利的曙光,意識到“殺異種”成為可行且必須的東西時,幾乎是下意識把全世界為非作歹的異種都視作了人類的囊中之物。
由于所有異種屍體都會被運送至E國【噤聲】大本營做統一銷毀處理,一時甚至萌生出個新職業——自由計數員。
說人話就是,狂熱分子會聚集E國地标附近,對運送過來的異種進行遠遠的估測和記錄,為廣大吃瓜網友實時直播。
對于這種調動民衆積極性和推動旅游業發展的行為,官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默許了。
不過對于有普通人熱血上頭,揚言要和異種進行赤手空拳搏鬥等事件,聯合總部鄭部長在發布會上表示:珍愛生命,不作不死。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唐鶴城現在只想趕緊下班回酒店。
從米歇爾口中得知【門】的解決方法後,領導們欣喜若狂、哭天搶地、神情振奮地拉着一衆守序者開小會。
前幾個小時新上任的鄭部長捧着個水壺,視頻連線諸位。
大家就“如何以最大效率對異種進行圍追堵截”進行激烈的唇槍舌戰。
唐鶴城一向被歸類為“打架組”,這會兒只是時不時看表,期待領導們吵累了宣布下班。
他答應晚上回去陪岑牧聲的。
漫不經心聽到鄭部長已經開始給大家畫“異種徹底清剿,地球歲月靜好”的大餅時,男人又不由得失笑。
從當初在Z國抓住刀疤臉起,人類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那時只當在查一樁普通懸案,誰知道順藤摸瓜拔起一串因果。
……直到現在坐在這裏,仍覺得失真。
當然,也許人類需要“獻祭”的異種數量很多很多。
但人類會像腦門前釣着蘿蔔的驢一樣,永不停息地向希望跑去。
況且——
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等領導們終于口幹舌燥,想起來該下班時,天色已經黑透了。
專車把唐鶴城和謝楠北一行人送回酒店。
大概後天就會啓程回國,因為在A國這趟差着實出得太久。
相必唐副局的辦公桌上已經摞起龐雜的文件等待批閱了。
兢兢業業的打工人唐總提着包,輕手輕腳打開雙人間的門。
某只呼呼大睡的小助理只給男人留了一盞燈。
睡得不省人事。
唐鶴城緩步走到柔軟的大床邊上,低頭,盯着人看了一會兒。
然後終于忍不住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