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葉可塵提着打包好的飯菜回來,李清源見了,把已經洗幹淨的桌子搬到屋檐的陰影裏,葉可塵放下飯菜,招呼幾個嬸子過來吃飯。

桂芬嬸:“我們回家吃就可以了,幾步路的事,你買這麽多飯菜,多費錢!”

玉蓮嬸、鳳玲嬸:“對啊,我們回家吃就行了。”

李清源打斷她們:“嬸子們,過來吃吧,天氣熱了,這麽多飯菜,吃不完得倒掉,更浪費。”

幾個嬸子這才不推辭,過來圍坐着吃飯。葉可塵又跑了兩趟,從後備箱搬了一箱礦泉水回來,最後把從李清源果園摘的西瓜拿進來。他去廚房拿刀,發現菜刀、水果刀都生鏽了,“我去葉真姐民宿廚房拿一把。”

李清源叫住了他,“別跑了,我來。”

他放下飯盒,看了一下那個六七斤重的黑美人西瓜,一個手刀下去,西瓜變成了兩半,再兩個手刀下去,西瓜變成了四瓣,最後,拿起一瓣,用力一掰,一分為二,把其中一塊遞給葉可塵。

三個嬸子看得驚奇不已,“喲,清源,還有這絕活啊?”

李清源笑笑,徒手劈西瓜有什麽,曾經的他,劈的是人後脖子。

葉可塵倒是不意外,他知道李清源退伍前待的不是普通部隊,至于李清源為什麽突然退伍回來種水果,李清源不想說,他就不問。

五個人忙活了大半天,在太陽落山前把久不住人的房子徹底清潔幹淨,葉可塵給了三個嬸子各200塊現金,嬸子們推辭了一陣後,犟不過葉可塵,把錢收下了。

嬸子們走後,他和李清源把院子裏的家具搬回屋裏。

李清源:“回我那吃飯?”

葉可塵:“不了,我不放心我爸,我直接回醫院。”

送李清源回了他的果園後,葉可塵趕回了醫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把老房子收拾好就可以出院,護工說葉傑軍今天精神狀态還可以,晚飯吃了一碗小米粥,一個叉燒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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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可塵今天幹了一天清潔工作,開車回來的路上就感覺到了疲憊,他實在懶得做飯了,回家洗澡的時候,順便在小區門口打包了一份牛腩飯。吃完飯,回到醫院,葉傑軍已經睡着了,看他睡得還算安穩,葉可塵打開新買的折疊床,也倒頭就睡。

但他睡了兩個小時就醒了,被渴醒的,晚飯打包的牛腩飯,老板鹽放多了,太鹹了,他當時很餓,還是吃完了,結果就是現在被渴醒。

他拎起水壺,想倒杯水渴,發現水壺是空的,高叔忘記打水了。

這時已經十一點多,岩城沒有夜生活,晚上九點多,街道外面就沒什麽人了。而醫院住院部,病人和陪護家屬們也早都睡了,整個六樓靜悄悄的,只有外面狂風呼嘯的聲音。

岩城不臨海,但離海邊不遠,天意預報說下半夜有臺風登錄,受臺風天氣影響,這會外面狂風大作,透過一陣陣“呼呼”的風聲,仿佛能看到外面一棵棵被風刮得東倒七歪的樹,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樹連根拔起,讓人心裏直發毛。

葉傑軍的病房在走廊的最東邊,公共廁所、開水房在走廊的最西邊,而醫院的太平間,也在離這棟樓最西邊不到50米處的一個房子裏。

葉可塵打開病房門,看到長長的一個走廊空無一人,很多病房的燈都關了,只有走廊燈亮着,整層樓太安靜了,看着最西邊的開水房,他腳步一頓。

葉可塵除了怕蛇,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他怕靈異故事,起因和人民醫院有一定的關系。

葉可塵讀小學一年級那年,葉傑軍第一次做高三學生的班主任,那一年,沒有帶畢業班經驗的他,忙得不可開交,幾乎每晚都留在學校,督促學生、給學生答疑解惑,一周起碼有三天晚上是學校晚睡鈴響了才回家,顧不上葉可塵。

葉傑軍給同小區的孫奶奶交了一些錢,讓她幫忙照顧一下葉可塵,孫奶奶自己帶着比葉可塵大三歲的孫子。葉可塵放學後在孫奶奶家吃飯,在葉傑軍晚回家的晚上還在孫奶奶家睡。孫奶奶的孫子,每晚都要纏着孫奶奶講故事,而且膽子特別大,喜歡聽靈異故事。

孫奶奶退休前就在市人民醫院的急診科工作,那時就以這家醫院太平間為背景,編了各種各樣的靈異故事,又因為孫奶奶喜歡讀書看報,口才了得,靈異故事講得繪聲繪色,讓人身臨其境。

經常是孫奶奶的孫子聽得津津有味,不停地追問“然後呢,然後呢,那個人怎麽樣了”,而年幼的葉可塵把被子蓋過頭,渾身緊繃地躲在被子裏簌簌發抖。

那是他的童年陰影,後來不在孫奶奶家住了,他也時常會做噩夢,夢到各種恐怖場景,他至今不敢看恐怖片,密室逃脫什麽的,也從來沒去玩過。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幾個室友在寝室看靈異片,為了營造氛圍還把宿舍的燈關了。他從外面回宿舍,一打開門,就聽到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BGM,面對着宿舍門口的電腦屏幕上閃過一個恐怖畫面,他立馬借口忘了買東西,逃離現場。那一晚,他睡覺都不安穩,窗簾動一下,腦海裏就是一部靈異大片。

這會聽着外面“呼呼”的風聲,看着空無一人的走廊,葉可塵拎着水壺的手緊了緊,一個年近三十的大男人,怕這些虛無的東西,葉可塵倒不覺得丢人。他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恐懼的東西,只是恐懼的東西不一樣而已,有人蜘蛛,有人怕蜈蚣,有人怕蟑螂,有人怕老鼠......他的恐懼只是比較特別而已,嗯,只是比較特別而已。

這種感覺不知道怎麽說,怕的人能理解,不怕的人是很難理解的。葉可塵心裏默念着“民主、富強、文明、和諧......”,繼續朝前走去,快到護士站的時候,有兩個身穿白大褂的身影并排從醫生大辦公室走了出來,葉可塵認出了他們,是梁醫生和賀青岑。

賀青岑手裏拿着煙盒,看樣子他們是想去開水房旁邊的安全通道吸煙,葉可塵連忙快走兩步,追上他們,“賀主任、梁醫生。”

賀青岑和梁醫生轉頭看向他,賀青岑看着葉可塵的笑眼,感覺到他看到自己和梁醫生好像特別高興。

梁醫生則笑道:“打水?”

葉可塵:“嗯,打水,你們這是在加班嗎?”

梁醫生很喜歡葉可塵的孝順,指了指賀青岑,對他多說了幾句,“我是今晚值班,賀主任是改論文時發現了問題,連夜開車來醫院調數據做對比。”

大佬果然是大佬,有天賦還比任何人都努力,葉可塵欽佩地看了眼賀青岑,對他比了個大拇指。

梁醫生問葉可塵,“準備什麽時候給你爸辦出院?”

葉可塵:“再過兩天吧。”

說話間到了安全通道,賀青岑朝葉可塵揚了下煙盒,葉可塵擺手示意自己不抽煙。

賀青岑和梁醫生推開安全通道的門進去了,賀青岑臨進門時看了眼葉可塵朝前走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感覺他剛才看到自己和梁醫生時的高興沒了。

葉可塵一個人往開水房走去,他祈禱開水房裏有人也在打水,可惜開水房裏空無一人,外面的狂風怒吼着,走廊盡頭的窗戶拍得“呼呼”響。那只有一層薄薄玻璃的窗戶好像下一秒就會被狂風擊破,然後,沒了窗戶的阻擋,某些東西争先恐後地飄進來......

葉可塵搖搖頭,強迫自己把腦海中的聯想甩掉,快速把水壺放到飲水機指示着常溫的出水口下,可他左右撥動開關,卻沒水出來。就在這時,開水房頭頂的燈管“吱吱”的兩聲,閃動了幾下,滅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黑暗,葉可塵連忙掏手機,剛想點開手電筒,窗戶上突然傳來“啪”的一聲,這可是在六樓,誰在外面拍窗?葉可塵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顧不得打水了,也顧不得開手電筒了,想拿起水壺回去,結果黑暗中不小心碰到了常溫旁邊的開水開關,他反應很快,立馬把手拿開,但還是被開水燙到了一下,開水澆到皮膚上的灼痛感讓他忍不住爆粗,“艹......”

又是“吱吱”兩聲,開水房的燈光突然又恢複了正常,亮了起來。随着燈光出現的還有賀青岑,猛不丁看到他,精神正高度緊張的葉可塵瞳孔一縮,倒抽一口涼氣。

不知道哪個沒素質的,把飯菜的湯汁潑到了安全通道的牆上,賀青岑剛進去,手肘的地方就蹭髒了,他到公共廁所清洗,水龍頭還沒打開,就聽到葉可塵在隔壁開水房痛呼了一聲。遂調轉腳步,過來看一下他怎麽了,沒想到葉可塵看到他反應那麽大。

“吓到你了?”賀青岑看到他的右手手背紅了一小片,猜他應該是燙到了,看他被自己吓得不輕,不知道給傷口沖涼水,朝前走了幾步,拽着他手來到洗手池,打開水龍頭,用涼水沖洗他燙傷的地方,“怎麽這麽不小心?”

葉可塵無暇顧及他的問題,心裏還想着窗戶為什麽會有拍打聲,有賀青岑在,他不怕了,猛地轉頭向窗戶看去,視力5.1的他,看到了剛才讓窗戶“啪”的一聲響的罪魁禍首。不知道哪家小孩的作業本被風吹走了,刮到了窗外高大的木棉樹樹枝上挂着。他看過去的時候,樹枝和作業本再次被狂風拍向窗戶,又是“啪”的一聲。

葉可塵松了口氣,這才回答賀青岑的問題,“剛才這裏的燈滅了幾秒,不小心碰到了開水開關。”

葉可塵是冷白皮,手背的皮膚也白皙滑嫩,現在被開水燙紅了一小片,賀青岑蹙眉,“你繼續用涼水沖五分鐘給燙傷的皮膚降溫。”

他不好一直抓着他的手,賀青岑交代完松開手,準備出去。

賀青岑一走就又剩他一個人在這裏。

“等等。”葉可塵顧不得丢臉了,連忙叫住他,“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賀青岑停下腳步,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注意到他快速地朝窗戶瞥了一眼。賀青岑想起窗戶外邊不遠處是太平間,又想起剛才他過來時,葉可塵被他吓得不輕的反應。

賀青岑一下子就明白葉可塵是在緊張什麽,一臉盎然地看着他,一米八的身高,接受過高等教育,居然會害怕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賀青岑不由得笑了,“膽子這麽小。”

葉可塵明白賀青岑看出來了,不好意思地用左手摸摸鼻子,“小時候聽故事留下的心理陰影。”

反正被看出來了,葉可塵幹脆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你在醫院工作這麽多年,遇到過什麽詭異的事嗎?”

賀青岑一臉打趣地看着他,“害怕還打聽?”

葉可塵:“未知的東西才是最令人恐懼的,知道真實情況後也許就不怕了。”

賀青岑點點頭,“沒有,沒有遇到過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

葉可塵:“那聽說你們值夜班的時候,有的醫生急診不斷,手術做到天亮,所有護士都害怕和他一起排夜班;有的醫生經常一夜無事,護士們都喜歡和他排夜班,這是怎麽回事?”

葉可塵之前有位同事的老婆是護士,有一次去這位同事家聚餐時,聽他老婆說了很多值夜班的事,說有的醫生就是“招財貓”,每次夜班都有很多緊急情況,連病情最穩定的病人都會出現狀況;而有的醫生,值夜班,查完房,基本沒什麽事。

當時一幫同事都覺得很玄。

賀青岑輕描淡寫地回道,“概率問題,湊巧而已。”

葉可塵沖了一會,覺得灼痛感沒那麽明顯了,關了水龍頭,再次試着打開飲水機常溫開關,這次一下子就有水出來了,剛才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打好水,葉可塵和賀青岑一起往回走,安全通道的門關着,梁醫生應該已經回辦公室了。回到病房,葉可塵倒了一大杯水喝,終于解渴了。

過了一會,一個護士輕輕地敲了敲門,推門進來,遞給葉可塵一支燙傷膏和兩支棉簽,笑道:“賀主任讓我給你的。”

“謝謝!”

葉可塵拿着那支燙傷膏,手有點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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