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葉真随手把手裏的包裹放到桌面,輕聲問道:“二叔,今天怎麽樣?”

葉可塵給她倒了杯水,“還行,吃了小半碗馄饨。外面這麽熱,怎麽大中午的去拿快遞?”

葉真:“我去找桂芬嬸問點事,路過快遞店,你玉蘭姐說這是住我那的客人的快遞,就順便讓我捎回來了。”

葉可塵随意地往快遞單上瞥了眼,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收件人寫的是賀青岑,寄件人寫的是*尚安,應該是蘇尚安給他寄的快遞。

葉可塵想起好幾天沒聯系上賀青岑了,問葉真道:“真姐,賀醫生回來了嗎?”

葉真搖搖頭,“沒,好幾天沒見他了,也沒退房,但是我昨天去他房間拆洗被單,發現他的東西基本都不在了,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

這是第二個人和他說不知道賀青岑會不會回來了,也是,他那麽優秀的人,大家都知道這個偏僻的小城不是他待的地方,他總有一天會離開的。

葉可笑笑,“應該會回來的,哪怕不回來,他也肯定會和你說一聲的。”

葉真點點頭,“也是,賀先生看着就是那種凡事有交待的人。”

葉真說完,掃了眼包裝嚴密的快遞,想起玉蘭那女人把快遞交到她手裏的時候那暧昧的笑,還有她說的話,“真姐,你家這個客人,經常晨跑,我見過他幾回,看着那麽高冷禁欲的一個人,沒想到挺會玩的,男人啊,果然都是下半身動物!”

葉真不解地看着她,“你這話什麽意思,不好随便編排人啊!”

玉蘭湊到她耳邊說:“我們快遞員掃描快遞入庫的時候是能知道包裹裏是什麽東西的,你這個客人這個包裹是情趣用品,至于具體是什麽,就不知道了。”

都是成年人,有時用用情趣用品也沒什麽,但就像玉蘭說的,賀先生氣質矜貴,外表高冷禁欲,實在無法把他和情趣用品聯系起來,而且給他寄情趣用品的還是上次和他一起來民宿的蘇先生。

葉真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有壓抑住心裏的八卦,問道:“可塵,賀先生和蘇先生是那種關系嗎?”

葉可塵轉頭看她:“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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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問都問出口了,葉真幹脆直接挑明,“就是賀先生和蘇先生是情侶嗎?”

葉可塵因為她這個猜測,眼睛都瞪大了,“啊?他們是朋友啊!”

葉真以為他的驚訝是因為聽到了同性情侶,晲了他一眼,“這麽驚奇幹什麽,你好歹在一線大城市生活了那麽久,沒見過同性戀嗎?”

葉可塵也不解釋,只是笑道:“為什麽你會覺得他們是情侶?”

葉真指了指桌上的快遞,“玉蘭說這裏裝的是情趣用品,你看寄件人,*尚安,不就是蘇尚安先生嗎,我有他微信,上個星期他在朋友圈發了美食,我評論了一句看着就好吃,他回我說我做的東西好吃,過幾天有空了要來民宿吃我做的飯,他前腳說要過來,後腳就寄這些東西過來,這不是情侶之間的小驚喜和情趣嗎?而且現在想想,當初蘇先生雖然另開了一間房,但是他絕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在賀先生的房裏,他還經常對賀先生撒嬌,哪個正常的男人會對另一個男人撒嬌......”

葉真雖然已經是個8歲孩子的媽,但她是腐女,閑暇時間經常在直播間聽男男情侶直播撒糖,在二次元嗑CP嗑得那是無比歡快,想到賀青岑和蘇尚安很可能是真情侶,越分析越上頭,沒有留意到一旁的葉可塵臉色煞白!

“你也是男人,你覺得我分析得對不對?”葉真分析完,還詢問他的看法,這才發現他的臉色不對,“可塵,你臉色怎麽這麽白,你沒事吧?”

在酷暑的南方6月,葉可塵猶如置身千年寒潭,刺骨的冰冷包圍着他,凍得他渾身僵硬,一揪一揪地痛的心,好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越來越難受......

葉可塵想起來了,第一次和蘇尚安、賀青岑在葉三飯莊吃飯,吃飯的時候,蘇尚安就打聽過他是否單身。

他和蘇尚安就只有那一次交集,他們明明不熟,但是蘇尚安離開岩城後,給他打了好幾次的電話,最開始是叮囑他多關照賀青岑,後面這兩次都是明裏暗裏向他打聽賀青岑最近接觸最多的人。

他以為蘇尚安是關心賀青岑,現在看來不是,蘇尚安應該是從一開始就看出了他對賀青岑有好感,他的一次次電話,是在試探他。

但他沒有領悟到他的意思,于是有了前幾天那通電話,蘇尚安無緣無故問他對同性戀的看法,還向他暗示賀青岑的性向。這是在告訴他,他和賀青岑是一對,是在提醒他別對賀青岑有幻想!

而賀青岑呢,他和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賀青岑把姜和香菜一起做的白暫雞蘸碟,放到他面前,把沒有香菜的蘸碟放到了蘇尚安的面前,因為蘇尚安不吃香菜。男性朋友之間是不會留意這些小細節的,但是賀青岑卻清楚地知道蘇尚安不吃香菜。

葉傑軍上次向他打聽,問的是結婚了嗎,有女朋友了嗎,賀青岑說沒有,他是沒有結婚,也沒有女朋友,但他有男朋友,他卻誤以為他是單身。

上次李剛結婚他們一起吃夜宵,他差點表白那次,賀青岑知道他要說什麽,于是立刻接電話,打斷了他的表白,那時他就已經在委婉地拒絕他了。

他居然不懂,還傻傻地在酒吧去醫院的路上直白地說他那麽喜歡他。

現在回想起來,他那一腳急剎,不是激動,而是驚吓。他的莽撞打破了正常的社交距離,所以他一下子對他冷淡了下來。

這幾天的失聯,不回他消息,不接他電話,不是因為他在忙,而是對他的表白的疏遠和拒絕!

他不會再回來了,他把行李全都拿走了,去B市只是最後給他留一絲體面的善意謊言。

聽覺驟然消失,葉真焦急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可塵,你怎麽了?”

葉可塵收起飛散的思緒,深呼一口氣,“這幾天沒睡好,突然覺得好累,我去睡一會。”

說完,顧不得禮儀,站起來往房間走,他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雲端,還好,在他徹底脫力前,躺到了床上。

葉真倒不覺得他的行為奇怪,照顧病入膏肓的病人是很辛苦的,她貼心地倒了杯水放到葉可塵床頭,“你手機我給你拿進來了,水也給你放這裏了,我在客廳坐着,幫你看着二叔,你好好睡一覺。”

葉可塵這會什麽都不想說,只想一個人安靜地待會,對她揮揮手,示意知道了。

葉真關門出去後,葉可塵四肢發軟,目光毫無焦點地看着天花板,回想這段時間以來的種種,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喜歡我,果然是人生三大錯覺之一!

他是哪來的自信覺得賀青岑也喜歡他的,他對葉傑軍的關照,對他的照顧,都只不過是刻在他骨子裏的涵養而已。

窗外樹上的知了在不停地叫,客廳外面傳來葉真刷短視頻的微弱聲音。

葉可塵不知道自己在床上癱了多久,最後,拿起手機,想求一個已經很确定了的答案,給自己這一段自我欺騙的暗戀畫一個句號。

他首先撥通的是那一串熟悉于心的號碼,這次不再是無人接聽,系統的女聲一遍遍客氣有禮地提示“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挂斷電話,他又打了蘇尚安的電話,系統提示“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過了一會,再打,還是“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葉可塵知道這是被拉黑了。

他又點開蘇尚安的微信,發了個表情過去,下面多了一個紅色感嘆號!

也是,賀青岑已經回去了,他沒必要再留着觊觎他男朋友的人的聯系方式。

“二叔!”

客廳外面突然傳來葉真的驚喊,打斷了葉可塵“失戀”的苦澀。他跳下床,鞋都來不及穿,跑到葉傑軍房間,看到地上有黑紅色的嘔吐物,葉真正在給他擦嘴。

葉可塵看着那些黑紅色的嘔吐物,心直往下沉,梁醫生說過,肝癌家屬群的群友也說過,病人開始吐血,就意味着離開的時間很快了!

清理完地上的嘔吐物後,虛弱得擡手都費勁的葉傑軍用眼神示意葉可塵坐近些,葉可塵坐到床邊,彎腰湊近他,“爸,你想說什麽?”

“我走後不要土葬......把我火化了......墓地我已經......買好了......在S市.....購買合同在家屬樓那房子......你房間的保險櫃裏......密碼是......對不起......爸爸沒用......沒什麽東西能留給你......”

葉傑軍說得斷斷續續,葉可塵聽得肝腸寸斷,“爸,我什麽都不要,錢,我有,我只想您好好的!”

葉傑軍笑了,枯黃的手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他的頭,“她在等我......我該去找她了......”

說完,葉傑軍陷入了昏迷!

一只大手拍了拍含淚看着葉傑軍的葉可塵,“可塵,救護車在路上了,你看是送醫院,還是讓葉叔留在家裏?”

是李清源。

葉可塵知道葉傑軍想在家裏安靜地走,但他做不到眼睜睜地看着他走,最後還是把他送回了醫院。

到了醫院,葉傑軍醒了過來,痛得在病床上翻來覆去,答辯化驗結果出來,消化道出血,但不知道出血點在哪裏。

梁醫生問葉可塵:“要進ICU重症監護室嗎?”

葉可塵坐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原本挺拔的腰背彎着,垂眸看着地板的縫隙,梁老師、李校等葉傑軍的一衆老同事圍在他身邊,葉真和李清源也在。

幾個和葉傑軍關系最好的老同事對視了幾次後,說道:“可塵,進ICU能多幾天時間,但是太受罪了,還是讓老葉順其自然地走吧。”

進ICU,渾身插滿管子,很受罪,卻也最多只能拖延十天八天而已,葉可塵明白的,但做決定的時候,心還是難受不已。

最終,他放棄了讓葉傑軍去ICU的決定。第二天一早,葉傑軍清醒了一小會,絮絮叨叨地交待了他一些事,“可塵,別恨你親爸了,放過他,也放過你自己。我走後,好好生活,遇到喜歡的人,勇敢地追求,別留遺憾......”

來醫院第三天的中午,葉傑軍永遠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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