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晚上，韓零把家裏的兩只護眼臺燈拿到餐桌打開，坐在楊飛曉和趙雲蘇中間，她寫備課教案，兩個學生奮筆疾書寫作業。
直到十一點，楊飛曉先停下筆，伸個懶腰，長舒一口氣：“終于完了。”
韓零也停下筆：“我額外給你加的閱讀理解也寫完了？”
楊飛曉自信地把填完的閱讀理解試題放在她面前。
韓零拿起紅筆來認真批改：“嗯，這回答得不錯啊，五道選擇錯了兩個……哎等等，你這簡答第三題，它問‘荷塘中的橘子香’是指什麽，你怎麽光回答了第一層意思？還有第二層吶！”
“那就是有人吃橘子，才有橘子味啊，還要我怎麽答？”楊飛曉邊收拾書本邊道。
“橘子代表什麽？”韓零問。
楊飛曉看着她：“橘子啊，水果，還能是什麽？”
韓零又問：“那它的抽象意義是什麽？”
“橘子就是橘子，還有抽象意義？”楊飛曉反問。
“橘子是父親常常去看作者的時候給他買的，所以這裏的橘子還代表作者對父親的思念，也表達了父愛深沉。”趙雲蘇聽不下去了，擡起頭對楊飛曉解釋道。
“聽見了嗎？父愛在這裏就是抽象意義。”韓零認真道，“你看這文章之前寫了多少作者他父親給他買橘子的情景？要聯想，知不知道？你要是不會，可以把所有和橘子有關的場景都用線畫下來，再進行考慮。”
“我的天……這是學語文嗎……這比猜我媽到底生沒生氣還難……”楊飛曉不耐煩地道。
“飛曉，韓老師說的話你記住了嗎？”趙雲蘇眨着長睫毛嚴肅問他。
楊飛曉看着趙雲蘇，頓了幾秒，終于退步：“好，我記住了。”
“重複一遍？”韓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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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飛曉用無可奈何不含情緒的調子懶散道：“橘子除了是橘子，還能表達父愛，表達父愛如山，這是橘子的抽象意義。”
“很好。”韓零十分滿意。
“無聊。”楊飛曉說罷，擡起頭來問趙雲蘇，“這回你滿意嗎……”
他神色突然一變，韓零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趙雲蘇，卻發現兩行淚流淌在她白玉似的臉上，她低着頭，用紙巾擦了擦眼睛。
對啊，趙雲蘇的父親剛過世，看樣子，她是觸景生情了……
韓零默默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韓老師，”趙雲蘇忽然忍不住了，“我想我爸……我哥失蹤了。”
“趙子辛？”韓零猛然一驚，她想起來，那時在系統裏的時候，趙子辛說過，他似乎殺了追他父親債人的全家。
殺人償命，本應接受法律制裁，但看趙子辛的能耐，既然他能造出尖子狗那種吸人的東西，必定不是普通律法普通人能制約得了他的。
“你哥哥是去……”韓零不知道該怎麽問，她心裏也很焦急，畢竟趙子辛是系統創建者，他失蹤了，對于那個尖子狗系統來說，究竟是壞事？還是好事？
“不過其實不要緊，他一定是躲起來了。他怕被人盯上，他殺了人，肯定有人不會放過他。”趙雲蘇哽咽道，“我就是忽然想起，小時候我爸帶我和他去過柑橘園玩，我們還一起摘過好多橘子……”
韓零不知該怎麽安慰她，只能默默撫着她的背，給她遞紙巾。
趙雲蘇哭了一會兒，終于收住了，她突然笑了笑，對韓零道：“韓老師，我剛才就是一時激動，發洩完，現在就好了。”
“沒關系，你能發洩，我覺得特別好，以後有什麽不開心，盡管和我說。”韓零繼續輕拍着她的背。
“韓老師，謝謝你。”趙雲蘇把臉上的淚抹得幹幹淨淨，又笑着道，“我現在可好了，我們說點別的吧，你明天就要上班了嗎？”
“是啊，明天你們的語文課，又是我帶。”韓零特意笑着看了看楊飛曉。
楊飛曉皮笑肉不笑。
“這幾天都是一班的老師代課，講課真的不如你有趣，大家都可盼望你回來呢。”趙雲蘇道，“連飛曉也很想你。”
“我那是覺得一班老巫婆比她還要變态好嗎？”楊飛曉馬上辯解。
“我變态？”韓零假裝板下臉，“不變态你能學習好嗎？不好好學習你将來拿什麽賺錢養家，以後你養得起雲蘇嗎？”
氣氛突然尴尬地凝固住。
趙雲蘇低下頭，楊飛曉也不說話了。
韓零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她心裏雖然覺得這兩人有那麽些意思，但自己作為老師，這樣公開挑明，不太好吧？搞不好，她成了他們早戀的推力可怎麽辦？
“我是說，你們倆不是有個合約嗎？”韓零馬上開始補救自己的話，“上回在系統，你們立了什麽合約？雲蘇，是不是楊飛曉給你錢，然後你要幫他……”
趙雲蘇拿錢是要幫楊飛曉幹什麽來着？韓零的頭一陣疼，她明明記得，當時在系統，一知道這兩個孩子有合約時，她就明白他們那麽做是為了什麽。
忍着頭痛，韓零使勁想了許久，終于一道記憶閃過她的腦海：“對了，你們當時是為了F碼對吧？我記得雲蘇，你那個藍本子上粘着很多芯片，是F碼吧？”
“韓老師你居然還記得這個……”趙雲蘇一陣驚訝，接着吞吞吐吐，“是……飛曉和今朝哥不是在破解系統嗎？聽說研究F碼能更好攻破系統，所以……我讓飛曉付我錢，我去我哥那偷F碼……”
“是這樣嗎？”韓零的目光又轉向楊飛曉。
“是。”楊飛曉點頭，“但是F碼本身很龐大複雜，我們掌握的還是太少，遠遠不夠攻破系統的程度。”
“原來如此。”韓零默默思考着。
總覺得那裏不對。
她又苦苦想了一陣，終于記起來，那時她去趙雲蘇家，感覺雲蘇不是還挺有錢的嗎？她的那只貍花貓，不是還有自己專屬的房間嗎？
那時候，她明明記得趙雲蘇告訴過她，她花的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錢，而且足夠用。
“你那時候不是說你媽給你的錢就已經夠你花了嗎？就我去你家家訪那次。怎麽現在又不夠花了？”韓零問趙雲蘇。
趙雲蘇低下頭，小聲道：“對不起，韓老師，那時候是我騙你的，我媽媽的錢，早被爸爸賭光了。”
“我的天吶，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和我說？”韓零忙焦急問，“那你是怎麽挺過來的？只靠飛曉給你錢？你父親那邊的親戚們對你不好，那母親那邊呢？”
“我媽家裏的人都不在了……”趙雲蘇道，“飛曉給我的報酬挺多的，吃穿夠用。”
“這也不行啊，按法律上講，既然父母不在了，你爺爺奶奶伯父姑姑們應該負起責任，應該養你的，怎麽能沒人養呢？”韓零問。
“就算他們要養我，我也不想接受。”趙雲蘇咬牙道，“我恨不得和他們馬上劃清界限，哪怕餓死。”
“雲蘇……”韓零擔憂地看着她，回憶起那天雲蘇家裏人對她的态度，韓零就很能理解她，“那現在你哥哥也不知道去哪了，你也沒F碼給楊飛曉，換不來錢，以後打算怎麽辦？”韓零問。
“我手上還有三段F碼，飛曉還會給我些錢。”趙雲蘇道。
“我早就把合約撕了，”楊飛曉突然道，“雲蘇，你放心，不管有沒有F碼，只要我在，肯定不讓你餓着。”
“行了，你一個不賺錢的人別逞英雄。”韓零道，“雲蘇，高中還有一年半，以後你住我家，我養你，放心吧。學校裏我是你老師，回家來我就是你親姐。你這個妹妹，我認了。”
“韓老師……”趙雲蘇鼻子一酸，眼淚又掉下來。
韓零拍拍她的肩膀，俯身過去，悄悄對趙雲蘇道：“雲蘇，女孩子，自立是最重要的，當然，花姐姐的錢沒事，我又不圖你什麽，大不了你以後賺錢了還我就是。可飛曉就不一樣，你要是欠了他的，可能就不只是還錢了，你說萬一你到大學，碰上比他更好的人怎麽辦？”
“喂，韓零，”楊飛曉十分無語，“你說悄悄話那麽大聲，當我聽不見啊？什麽叫不只是還錢，我也不圖她什麽啊喂！”
“誰知道呢？”韓零笑着道。
“謝謝你，韓老師。”趙雲蘇擦了擦淚。
當當當，大門口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我去開！”自從腿好之後，韓零特別享受運動雙腿的感覺，她走到門口，透過貓眼一看，原來是楊今朝。
打開門，楊今朝手上拿着幾張單據。
“這是你在醫院的繳費單，還有病歷本、化驗單……”楊今朝把大大小小花花綠綠一堆紙交在韓零手上，“不知道你上班以後學校還要不要這些證明，總之，都給你吧。”
韓零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上一張張逼真的單據，感嘆道：“我的天楊今朝，你從哪搞來這麽多東西？”
“我自己仿做的，”楊今朝道，“讓你記得那些事記牢了嗎？你是出了車禍，輕微腦震蕩……”
“腿扭傷，腦震蕩，在小巷子裏騎自行車出的事，鄰居把我送去醫院的。”韓零滾瓜爛熟地背出楊今朝交代給她的話，“放心，我都記熟了。”
“那就好。”楊今朝道，“還有，你放心，雖然……”他看了一眼趙雲蘇，又對韓零道，“雖然趙子辛失蹤了，我不能保證掌握他的全部動向，但是，你的安全，我一定保證。”
“有我在，一定不會讓趙子辛找到機會再來傷害你。”楊今朝嚴肅道。
“還有我也是。”楊飛曉道，“韓零，這點你放心，既然我倆在這，誰也傷不了你。”
“謝謝你們。”韓零雖然感謝他們，但心裏其實很擔心，楊今朝和楊飛曉只是會破解系統罷了，她回想在系統的事，只覺得趙子辛是個不光掌握編程技術，還有其他異能的人，要是他真想殺她，平常肉軀的人，肯定攔不住吧。
唉，這件事，她也只能聽天由命，但願老天保佑啊。
“飛曉，你媽打電話來了，讓你回家。”楊今朝對楊飛曉道。
楊飛曉的臉馬上沉下來：“呵，她居然還記得我，有我那個妹妹她還不知足嗎？還要我做什麽？”
“下周你媽過生日。”楊今朝道。
“不去，去幹什麽？看楊藹靜怎麽在我面前炫耀她的那個寶貝女兒？”楊飛曉冷笑道。
“她是你媽，自己的孩子，沒有不會心疼的，你媽養你十七年，不可能不愛你。”韓零勸道。
“韓零，你什麽都不懂。”楊飛曉冷漠一句，收拾上書包，對趙雲蘇說了句“早點睡。”便出門回了楊今朝家。
“他這是？”韓零不解地問楊今朝。
楊今朝搖頭：“這些事，他自己以後一定能想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