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三人成虎
第51章 三人成虎
次日清早，賀琢再度踩着點來到學校，前腳剛邁進教室，上課鈴就在頭頂響起，他本以為自己免不了被許舜唠叨一遍，沒想到教室裏沸反盈天，壓根就沒人注意到他。賀琢趁亂走到座位上坐下，許舜在講臺上組織了好幾次秩序都沒人理他，氣得小熊貓直撓頭。
來了班級第一件事當然就是看看自己的心上人，賀琢扭過臉，發現紀翎眉梢上竟然也挂着三分喜色。
“怎麽了？發生什麽好事了？”
紀翎兩手交叉墊在下巴上，嘴唇一彎：“學校要組織咱們去郊游。”
意料之外的，賀琢沒有笑，而是湊近了身子。一套動作下來，兩人的鼻尖差點挨上，賀琢急切問道：“那，你去嗎？”
紀翎臉上的笑容淡去了。賀琢揣度着他的表情，斟酌着開口：“如果你不想去也沒有關系，畢竟，以後旅行的機會還有很多。”
南林高中雖然比較寬松，但是高三還是很緊張的，可以說這應該是高中三年唯一一次出門的機會，這也是大家如此興奮的原因。想到這裏，紀翎揚起嘴角，懶懶一笑，“怎麽會還有機會？。
賀琢看着他紅撲撲的小臉，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蜜月旅行。”
紀翎早就知道他是什麽德行，也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容易着惱了，只是斜睨了小狗一眼，“蜜月旅行只有兩個人，哪有這麽多同學熱熱鬧鬧的在一起有意思？”
之前因為自己耳朵的原因，他不太願意參與集體活動，賀琢看着他臉上坦然的表情，知道他這是準備一起去了。一點笑意重新爬上眼角，賀琢心頭頓時一熱，說出來的話也口無遮攔起來：“大不了到時候蜜月旅行也邀請全班同學跟着去。”
紀翎傻眼了，沒想到這傻狗有話他是真說啊，臉紅着呆在原地，紀翎竟然半天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
沉默半晌，他悄悄轉移話題，“那你呢，你去不去？”
聽見這話，賀琢一下子活了過來，從他包裏掏出一盒蛋黃酥，親親熱熱地放在他的桌子上，眉開眼笑道：“當然了。”
兩人的對話到此結束，但是旁邊經過的女生卻徹底瘋狂。
她走到角落給自己的同在一所高中的閨蜜編輯了一條短信，“賀琢要請全班同學去旅行，說是要陪紀翎度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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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發出後五秒鐘，角落裏的何田田垂死病中驚坐起，激動地拍拍自己的前桌，“你聽說了嗎？賀琢要娶紀翎，順便度蜜月，而且還會請全班同學旅游！”
八卦的傳播速度仿佛一顆火星落入野草，更不用說如此之勁爆的八卦。所以在第一節課下課的時候，十三班全班同學已經知道了一個消息——
賀琢要和校草旅游結婚加上度蜜月，請全班同學參加婚禮！
全班同學一下子激動得不行，短短幾分鐘二十多個同學擠過來滿臉通紅期期艾艾結結巴巴地問紀翎：“紀翎，我們真的可以跟着去嗎？”
紀翎：“？”
他自動把“旅行”理解成了這次學校組織的出行活動，滿臉寫着迷茫，“你們……為什麽不可以跟着去”
十三班的一衆同學從當事人口中親耳聽見首肯，個個興奮得不行，恨不得當天下午就拿着一挂鞭炮到南林高中門口去放。
不過一傳十，十傳百，消息在傳播的過程中難免會出現誤差，所以在當天下午，南林高中整個年級上上下下都聽說了一個爆炸性新聞——
“十三的賀琢要娶全班同學，甚至包括了紀翎，聽說他們幾十個人過兩天就要一起去度蜜月了！”
全年級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
當他們真正理解了這個消息背後的含義時：“！”
于是當天下午，全年級提出了共同的問題——“賀琢是誰？”
當他們知道賀琢就是十三班那個高個冷臉，帥得驚天地動鬼神的男生時，他們徹底瘋狂了，幾個女生恨不得當場轉到十三班，更有甚者捶胸頓足，恨自己為什麽當時沒好好學習，早知道分到十三班會有這麽好的待遇，自己當時為什麽沒努努力呢？
擦眼淚擤鼻子之聲此起彼伏，簡直是聞者落淚，見者傷心，此恨綿綿無絕期。
還是人群中幾個女生率先反應過來：“走！咱們去找十三班班主任，現在申請轉班還來得及！”
于是人群一窩蜂地湧向許舜的辦公室。
辦公室，許舜正躲在監控的死角偷偷摸摸變出自己的拟态，拿着一把小銀梳子給自己的尾巴梳着毛，當老師難，當班主任更難，最近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多，給他的尾巴都愁掉了一大把毛，他心疼得呲牙咧嘴。
突然，頭頂的桌子不知道被誰重重地拍了一下，許舜吓得梳子都掉在了地上，最壞的預想果然成真了，他慌慌張張變成人類形态，從桌子底下鑽出來。沒想到原來眼前不是尤主任，而是一大群橫眉冷對的女同學，許舜一臉困惑：同學，你們是……做什麽的？“
此刻尤主任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他對發生的一切還渾然不覺，只知道自己的左眼皮跳個不停。
從今天下午開始，他就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每一絲風吹草動對他緊張的神經來說都如同火上澆油，思來想去他還是夾着自己的扣分名單出了門，出了門他哪也沒去，一路直奔十三班，只要那兩個學生沒作妖就沒事。
推開教室門一看，紀翎和賀琢兩個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前者正給後者講數學題，尤主任的心瞬間放下一半——
我就知道沒問題嘛！
他一邊覺得自己是這段時間壓力過大一邊慢慢往回走，路過數學組的時候漫不經心地往裏看了一眼，然後血壓又升高了。
哪來的這麽多女學生擠在老師辦公室？叽叽喳喳的這是在做什麽？簡直不像話！
這樣想着，他奮力往人群中擠，同時怒吼道：“都給我回去，不上課在這兒幹什麽呢？”
尤主任在年級裏仇家不少，這些女學生俱是冷眼看着他，根本沒有讓開的意思。沒人理他，這讓他出離憤怒，聲音頓時比剛才大了好幾倍：“沒聽懂我的話嗎？都給我回去！”洪亮的嗓音一出來，果然吸引了好多人的注意力，突然有個女生眼尖，看見了他攥在手中揮舞着的那一沓紙，心裏冒出來一個大膽的猜測，“天哪，尤主任不會也是來交申請表的吧，他是不是也要申請調到十三班當班主任，然後……”
有人不相信這種可能，但轉念一想就連賀琢要迎娶十三班同學的事實都能存在，還有什麽是這個世界不能發生的？
想到這裏，人群齊齊變了顏色，表情在恐懼中帶着惡寒，于是大家作鳥獸狀散開，一眨眼的功夫，辦公室裏只剩下許舜和尤主任。
已經完全知道前因後果的許舜瞠目結舌地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聽到了他們剛才說的話了？”
尤主任從鼻子裏發出輕蔑一哼，意味不明。
許舜顫聲繼續問道：“你也是為賀琢的事來的？”
尤主人仔細一想，還真想起了前兩天他在走廊上亂扔垃圾的事，于是惡聲惡氣地“嗯”了聲，點點頭。
許舜已經快暈倒了，“賀琢本人知道這件事嗎，或者說他願意嗎？”
這叫什麽話。
尤主人眼睛一厲，他早知道這個小熊貓不成器，每次他們班學生犯錯他都是這副态度，難怪總被扣精神文明分。
他冷笑一聲，“他當然知道，我就不信他不敢承認，哼哼，要是他再敢抵賴我就讓全校都知道這件事！”
讓全校都知道……
全校都知道……
校都知道……
都知道……
知道……
道……
尤主任前腳剛離開，許舜就徹底癱在了辦公桌上。過了好半天，他用最後一點力氣撥通了賀琢家長的電話，“喂？賀琢爸爸嗎？您好，我是他的班主任，打電話過來是有點事要和你說，請您務必做好心理準備……”
半小時後。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請您先不要責怪孩子，賀琢他一向就很有主見，咱們到時候再商量商量……”
賀绶霆其實已經不太能聽懂他在說什麽了，兀自神情恍惚地挂斷了電話。實際上，自從“他和教導主任談戀愛”這幾個大字被念出來的那一瞬間，他的大腦就已經變得一片空白了。
鐘素商正斜倚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做面膜，丈夫從剛才接到電話開始就一動沒動過，她不由得有些擔心地問道：“怎麽了老公？你的表情怎麽那麽奇怪？”
賀绶霆緩緩擡起頭，瞳孔渙散。
鐘素商被他吓了一跳，趕緊揭下面膜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公司出問題了？賀琢在學校打架了？賀竺又搶同學的飯了？”
賀绶霆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滄桑，他用力抹了把臉，“都不是，是咱兒子在學校談戀愛了。”鐘素商頓時翻了個标準的白眼，“切”了一聲：“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談戀愛就談戀愛呗，十七八歲春心萌動多正常的事？”
賀绶霆絲毫沒有被安慰到，仍舊保持着那個一動沒動的姿勢，“他和一個男的談戀愛了。”
男的？鐘素商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人影，不會是？她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難道是……？”
賀绶霆看着妻子臉上的笑容，看來她是真的對這件事情的性質一無所知，他委婉暗示道：“你心髒病的藥在茶幾上吧？”
鐘素商挑了下眉：“怎麽？還是覺得我接受不了？你以為我和你這老古董一樣？別掖着藏着了，快說啊，咱兒子到底和誰談戀愛了？”
賀绶的雙手緩緩合攏抵在眉心，緩緩吐出一口氣：“教導主任。”
“啪”一聲，是鐘素商手上的面膜掉在地上的聲音。
她的聲音中夾雜着一絲恐懼：“cosplay？”
賀绶霆瞥了她一眼，冷冷打斷她的話，也打碎了她的最後一絲幻想，“不是什麽cosplay，也不是什麽小情侶之間的情趣稱呼，就是他們高中的教導主任，那個咱倆都見過的，姓尤，禿頭，四十多歲，分化之後是章魚的教導主任。”
鐘素商緩緩捂住心口，悲憤道：“這絕對不行，我不能接受我兒子和一個海産品在一起！”
賀绶霆也抓狂了，在沙發上咆哮道：“這是重點嗎？重點是那是他的教導主任！重點是他倆差了四十多歲！重點是尤主任已經結婚了！重點是、重點是、重點是，賀琢是不是瞎了啊？”
重點太多，一時間讓人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重點。
賀绶霆和妻子在客廳中整整沉默了三個小時，晚上四點半，門前傳來了引擎發動的聲音，是吳叔準備要去接賀琢了。
自從接通了那個電話，賀绶霆現在對任何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都高度警惕，于是他急急忙忙沖出去，對着車庫的方向大喊：“吳叔！今天就不用去接賀琢了！”
吳叔解開安全帶，停下車子，一臉懵逼地看着男主人。
賀绶霆看着吳叔臉上不解的神情，痛苦地解釋道：“我這也是，為了你好。”
*
教室裏。
紀翎最終還是從賀琢的只言片語中知道了一部分事情的經過，又結合溫纭等人的口中知道了另一部分，拼湊出來的結果令他都沉默了。
他思索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麽組織語言，最後輕輕拍了拍賀琢的肩膀，“如果你倆結婚了，我會去參加婚禮的。”
賀琢緩緩擡起頭，“謝謝，你真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