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伊索寓言
第69章 伊索寓言
晚飯時分,一家人整齊地坐在餐桌旁,唯獨賀琢的位置還空着。
鐘素商在一樓喊了好幾聲賀琢的名字才看見他的身影慢悠悠的出現在樓梯口的位置。
鐘素美正好從外面回來,見狀沒忍住打趣了一句:“呦,稀客啊。”
賀琢罕見沒有張口反駁,只是臉紅了紅,一言不發地拉開椅子坐下。
沈钺和祝若旸也被邀請過來吃飯,兩人坐在賀琢的對面,不約而同地對賀琢臉上的表情表示奇怪,當即狐疑地對視了一眼。
祝若旸懷裏抱着賀竺喂飯,沈钺則轉向鐘素商,臉上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驚訝表情:“阿姨,賀琢今天一天都沒下樓啊?”
賀琢對沈钺這個表情再熟悉不過了,一眼就看出來沈钺在裝模做樣,他冷冷地觑了對方一眼:你又想幹嘛?
鐘素商點點頭:“是啊。”她看了賀琢一眼,語氣裏有淡淡的不悅:“雖然說是靜養,但是也不能一整天也不出來啊,哪怕去沙灘上曬曬太陽呢?天天躲在屋子裏,傷口能愈合嗎?”
賀琢一聲不吭,只顧大口往嘴裏扒飯。
賀绶霆在旁邊打圓場:“行了行了,你老說他幹嘛啊?讓兒子好好吃飯吧,本來就剩一只手了,這兩天兒子都瘦了。”
白喬瑞悄悄地看了賀琢一眼。
賀琢面無表情,拒絕和任何人進行眼神接觸。白喬瑞不知道賀琢現在正在提心吊膽,還以為賀琢仍在為下午的事情生氣。
白喬瑞努力想要緩和兩人的關系,于是壯着膽子打算要幫賀琢解圍。他環視四周,然後放下筷子,清清嗓子:“我哥他是因為有事,他在沙灘上撿了一個……”
話說出來他就想咬了自己的舌頭,因為大家都已經停下筷子向他看去。
“撿了一個,呃,”白喬瑞的冷汗順着臉頰往下淌,十多年沒用的智商在這一刻全被調度起來了,電光火石間,他想起了浴室裏的那聲鳥叫,眼睛頓時一亮:“鳥!對,我哥在沙灘上撿了一只鳥!我昨天見過,我哥要留在卧室裏照顧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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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好輪回,萬萬沒想到白喬瑞歪打正着正好說出了正确答案,他還以為自己立了大功,對賀琢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沈钺從一開始聽到“鳥”這個字的時候,表情就開始變得高深莫測起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目露兇光的賀琢,旁邊的祝若旸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伸手拽拽他的袖子想問個明白。
黃花梨的餐桌被保姆擦得一塵不染,明淨的桌面如同一面圓鏡,映出了每個人的臉。大家大眼瞪小眼,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
傻狗驕傲,惡犬沉默,狐貍微笑,小羊疑惑。
好一出伊索寓言。
于是一家人把懷疑的目光又移到了賀琢身上。好巧不巧,鐘素美就是從事動物研究的,她尤其喜愛研究鳥類,登時對賀琢的發現來了興趣,“小琢撿到個鳥?是海鷗嗎?受傷了嗎?用不用我幫忙聯系動物救助站啊?”
賀琢的心都在滴血,聯系吧,把我這條廢狗和白喬瑞這條瘋狗一起帶走吧。
但此時此刻他只能深深地看着白喬瑞,“不用麻煩了,我已經……放生了。”
好在大家都沒有多想,但是沈钺在餐桌下悄悄拉了一把懵懵懂懂的祝若旸,“一會兒吃完飯,我數到三,咱倆就溜進賀琢的卧室。”
祝若旸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他,“為什麽呀?”
沈钺摸摸他的頭,“不用問為什麽,一會兒按我說的做就行。”
一頓飯吃得心神不寧,賀琢在飯後迅速起身,而在走向廚房的時候卻又停下了腳步。
他本來在猶豫要不要去廚房拿點吃的,畢竟紀翎還沒有吃晚飯,但是早上拿着餐盤的動作也已經足夠引人注意了,思來想去,他還是準備直接上樓,等一會大家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再行動。
于是他複又回到樓梯口,餘光卻突然看到沈钺和祝若旸兩個人的座位空了,心中頓時感覺不妙,他拉着賀竺問道:“你沈钺哥哥呢?”
賀竺眨巴眨巴眼睛,“和另一個哥哥上樓啦,說是要去看看你的卧室。”
賀琢暗道一聲糟糕,沈钺這個人精肯定是從剛才的話中猜出了什麽。想到這茬,他三步并兩步地跑上樓,穿過道道走廊來到自己的房間。
果然沈钺和祝若旸正站在他房間門口竊竊私語着什麽。
小羊臉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見的心虛,兩只眼睛像是被抓住的兔子,不住地竄來竄去,惶恐不安。俗話說怕什麽來什麽,祝若旸拼命地左顧右盼,就是生怕和趕來的賀琢碰上,然而,當他和賀琢黑沉沉的眸子對上的那一刻,還是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啊,賀……賀琢,你好。”
“這麽客氣幹什麽,咱們不是剛見面嗎?”賀琢眯起眼睛掃了兩人一眼。
沈钺走上前不動聲色地把祝若旸攬在懷裏,笑眯眯地碰了一下賀琢的肩膀,“怎麽兄弟?這麽緊張做什麽?”他不動聲色地把目光移向卧室門口,果然看到了賀琢腮邊的肌肉一下子繃緊了。
他沖着卧室的方向點點下巴,笑容意味不明,“還是說……你在裏面金屋藏嬌了?”
賀琢一下子攥緊了拳頭,“別胡說!誰……”
說完這話,他先沒忍住臉紅了,因為他一下子想到了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看到的紀翎的睡顏,對方纖長的睫毛和雪白面孔上的紅潤在那瞬間閃過腦海。
這話說的沒錯,賀琢耳朵紅紅,一時間無法反駁,紀翎确實是嬌啊。
沈钺一直觀察着賀琢臉上的表情,看着他那一張俊臉由白轉黑,由黑轉紅,又在看到自己揶揄的眼神時由紅轉綠。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賀琢,你和我有什麽好隐瞞的?再說了—— ”
他壓低聲音靠近賀琢,“你就沒想過紀翎是從哪知道的你的病房號嗎?”
賀琢瞬間睜大眼睛,“是你!”
沈钺瞥了賀琢一眼,“不然還能是誰?但是——”他話鋒一轉:“我怎麽着也算是你倆半個媒人了,把媒人關門外面,你就是這麽辦事的?”
沈钺的語氣萬分篤定定,仿佛他所說的話句句屬實。賀琢反複思量後一咬牙,“那你得保證不許往外說!”
沈钺趕緊拉着祝若旸一起點頭,兩人異口同聲地保證:“那是當然。”
賀琢心一橫,把門推開一條縫,“進來吧。”
祝若旸茫然地跟在兩人身後走進房間,他至今仍是被蒙在鼓裏的狀态,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他們要去幹什麽,大腦和空蕩蕩的卧室一樣茫然。
房間連一個人影都沒有,他終于沒忍住問了一句:“咱們……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沈钺但笑不語,賀琢慌了神,“紀翎,紀翎,是我,你去哪兒了?”
祝若旸納悶地瞅瞅他,拽拽沈钺的袖子小聲問道:“賀琢是不是撒癔症呢?紀翎不是在外面參加競賽嗎?”
沈钺把祝若旸的小手輕輕從袖子上拿下來,攥到自己的手心裏:“再等一會。”
等?等什麽?祝若旸更加茫然了。
賀琢已經徹底妖魔化了,掀起被子一角:“紀翎,你在這兒嗎?”
被子裏空無一人,賀琢轉而拿起桌子的黃色罐子往下倒倒,“你在裏面嗎?紀翎?”
祝若旸看得心驚肉跳,小聲對沈钺悄悄話:“當時也沒聽說他傷到腦子啊?咱們用不用給他叫個救護車啊?”
突然,衛生間裏傳來一聲異響,賀琢光速轉身就要往衛生間的方向趕去。門把手從裏面打開,紀翎走出來,頭發有點亂,耳朵有點紅,“不用找了,我在這兒。”
他走出衛生間,目光從徹底呆住的祝若旸和看起來毫不意外的沈钺身上掃過,繞過兩人,對他們小幅度擺擺手。
祝若旸已經徹底驚呆了,他緩緩上前,“紀翎?!是你?你怎麽來了?”
紀翎看着他一臉懵逼的小臉,難得說出一句玩笑話:“我拍拍翅膀飛過來的。”
大家都笑了,氣氛驟然松動不少。祝若旸這時終于已經想起那條新聞,望着翎遲疑地問道:“你是看到那條出車禍的新聞了嗎?”
紀翎笑了下,“是,”後半句話沒說完就被賀琢搶了過去,“他看見我出車禍之後急壞了,非要親自過來看看我出沒出事情才肯放心。”
紀翎斜睨他一眼,“是誰在電話裏哭哭啼啼說自己命不久矣了?”
沈钺忍俊不禁,然後突然看向紀翎問道:“那你怎麽辦呢?一直在這裏呆到他們回去嗎?”紀翎想了兩秒,然後點點頭又搖搖頭,表情有點猶豫。
賀琢在旁邊開口:“我媽估計也着急處理她的工作,我們估計不會在這裏呆太久,到時候我争取說服他們先離開,然後我再單獨和紀翎回去。”
祝若旸和熱心腸地在旁邊補充了一句:“那我和沈钺也可以留下來陪你們,正好也沒什麽事。”
說完話他才發現賀琢看向他的眼神有點幽怨,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話:“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