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亡曲間奏-02

第14章 亡曲間奏-02

“你怎麽了?”在路上,丁邱聞看到了丁嬌手上的血跡,丁嬌駕駛着新買的轎車,已經哭過了一次。

她握着方向盤回答:“今天我去薛繼傑家了,見到了他爸媽,他們不同意我和薛繼傑結婚,就吵起來了,薛繼傑要用刀割自己脖子。”

“給,”丁邱聞把書包裏的餐巾紙找出來,遞給丁嬌擦眼淚,他問道,“那怎麽辦?”

“不怎麽辦,大不了就分開,今天是薛英明把我從他家趕出去的,”丁嬌沒有多餘的情緒用來消耗,她接了丁邱聞遞來的紙,說道,“我不想要雞飛狗跳的生活,沒意思。”

丁邱聞問:“你不喜歡他了?”

“可以喜歡,也可以不喜歡。”

丁嬌哭過了一場,然後說了幾句絕情的話,她的愛情不是非薛繼傑不可的,若是以卷入沒有盡頭的紛争為代價,要日複一日地為了婚姻消耗耐性,那麽,這場婚姻丁嬌寧可不擁有。

沒用幾分鐘就回到了家,天已經徹底黑了下去,丁嬌帶着丁邱聞去樓下餐館買饅頭和炒菜,丁邱聞說:“少買點兒,我剛才吃餃子了。”

“你同學邀請你留下的?”

“他爸爸媽媽讓我留下的。”

“他們對你很熱情嗎?”

“挺熱情的,”丁邱聞抱着書包,坐在了餐館的凳子上,丁嬌正在翻着菜單,丁邱聞說,“要是我真的回東北了,我覺得我會想徐嘉樂。”

“是嗎?只會想他一個人?”

“媽,他很不一樣。”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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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很久沒遇到關系這麽好的朋友了。”

廚房裏的油煙氣味溢到了前廳,丁邱聞感覺鼻子裏癢癢的,他已經到了應該叛逆的年紀,可是比起別的孩子,他是很能和丁嬌和諧相處的,因為大多數情況下,他的身邊只有母親,母親的身邊只有他。除卻母子的關系,丁邱聞更是姓邱的男人留給丁嬌最貴重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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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徐嘉樂坐在床邊,看着熟睡中的丁邱聞。

這幾天,徐嘉樂連忙碌的工作都顧不上憂心了,除了離婚之前一系列的麻煩事,他最關心的就是丁邱聞的工作和生活。丁邱聞早就睡着了,但是徐嘉樂睡不着,對他來說,熬夜是常态,而睡覺早就成了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客廳裏的微弱燈光照進來,徐嘉樂剛好能看清楚丁邱聞的面容。

丁邱聞正在緩慢、無聲呼吸,他睡得那樣深沉,平躺在床上,蓋着薄被子,他已經把加濕器關掉了,徐嘉樂再湊近一些,發現他的嘴角處有一點翹起來的角質,但唇部的其餘皮膚舒展而光滑。

徐嘉樂靠着床頭坐直了,把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丁邱聞忽然睜開了眼睛,他籲出一口氣,擡眼就看見坐在床邊的徐嘉樂,丁邱聞問他:“嘉樂……你怎麽還不睡?”

“你睡吧。”

“到底怎麽了?”

“我睡不着,進來看看你。”徐嘉樂把放在膝蓋上的手翻了過去,手心向上,他看着丁邱聞的臉,丁邱聞眨動着眼睛看他。

丁邱聞擡起右手,慢慢地,用手掌心貼住了徐嘉樂的手掌心,徐嘉樂一個激靈,然後,他的全身都僵住了,他沒有一處關節敢動。

丁邱聞的五根手指緊緊扣在了徐嘉樂的手掌上,這時,徐嘉樂感受到對方不易察覺的抖動,丁邱聞居然……哭了。

徐嘉樂擡起頭,看向床對面的牆壁,那牆上挂着小考拉的百日照。

徐嘉樂很用勁,他咬着牙關,嘗試了好幾次之後,才将手指從丁邱聞的手中抽了出來;他沒有低頭看向丁邱聞,但聽得見他哭出了聲,并且,聲音很憋悶,他猜想,他應該是把臉埋進了枕頭裏。

“我去睡覺了,別哭了,快睡覺吧。”徐嘉樂說。

暗光之中,他看見了丁邱聞微微抖動的肩膀,他看見了他沒有發絲遮掩的頸側和耳朵,還看見了他被睡衣袖口遮蓋住的手,以及,放在床頭櫃上的碎了屏的手機。

丁邱聞坐了起來,伸出手,一連抽了好幾張紙巾拿在手裏,他強詞奪理,低聲說:“我沒哭。”

徐嘉樂的一只腳已經放在了卧室門外邊,他說:“我去睡了,我要早起上班。”

丁邱聞沒有說話。

“哥,等你上了班,很快就會好了,北京的工資還可以,攢點兒錢,要是你今後想回克拉瑪依了,你就回去享受生活。”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我還是要跟你說對不起,你來北京聯系我了,我卻沒能幫得上什麽忙,我爸媽前些年做生意賠了錢,現在過得也很一般,他們前些天還在說,要是當年沒離開石油系統,現在說不定能過得更好一些。”

“嘉樂,”丁邱聞不哭了,他叫了一聲徐嘉樂的名字,徐嘉樂只好後退一步,又轉過身去,走到了他的旁邊,丁邱聞穿着拖鞋坐在床沿上,說,“我沒想到你還會叫我過來住,十多年沒見了,你還是像以前那麽好。”

徐嘉樂好似沒有變化,他還是十幾年前的徐嘉樂,他是個平庸的人,有些膽怯,有些保守,不夠勇敢,但這不妨礙丁邱聞覺得他足以信任和依靠。令丁邱聞沒想到的是,徐嘉樂在昏暗的光影下忽然靠近他,擁抱了他,他的耳朵正貼在靠近徐嘉樂心髒的地方,能聽見他的中心器官泵送血液,發出有節奏和回響的聲音。

丁邱聞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他一下接着一下,發着抖呼吸。

“哥,”徐嘉樂說着話,将他抱得更緊,“哥,我打算和她離婚了。”

丁邱聞閉上眼睛,長籲一口氣,擡起胳膊環住了徐嘉樂的腰。

“她是性冷淡,她以為我也是。其實,兩個人結婚都是為了佯裝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可是後來我發現,我過不下去了,”徐嘉樂的一只手放在丁邱聞腦後,一只手緊緊搭在他肩膀上,緩慢地說,“真正的愛情都支撐不住沉重的婚姻,更不要說別的動機。”

丁邱聞把徐嘉樂的腰抱得更緊了,他的眼睛還是閉上的,幾乎要再次睡着了,可他的腦子又很清醒,他問:“你們為什麽會有孩子啊?”

“以為有了孩子就萬事大吉,就人生圓滿了,在別人眼裏我們的确圓滿了,可我自己很清楚,我的人生現在只剩下工作還是有一些意義的,孩子沒有意義,婚姻更沒有意義,什麽都沒意義。”

說到這兒,徐嘉樂的內心忽然一陣狂躁,他深深地吸氣,丁邱聞苦笑,說:“你才是最應該去看心理科的那個。”

“我用不着看,我心裏有數,要是我真的病了,那才好,可惜我沒病。”

丁邱聞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參透了他這番話的意思,他慢慢松開了懷抱,徐嘉樂同樣是。即便都是男人,然而,兩個人暫時還沒有躺在同一張床上的勇氣,最主要的是,很講原則的徐嘉樂沒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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