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深長遐想-02
第41章 深長遐想-02
在街邊,丁邱聞忽然抱住了徐嘉樂。
那些過路的行人可能在猜想——這兩個年輕的男人究竟是什麽關系,行人也可能在腹诽——一對同性情侶在鬧市區做出親密的舉動,還是超出了一部分人接受的範圍……丁邱聞把下巴擱在了徐嘉樂的肩上,這樣子,他就能聞到他身上帶着溫度的氣味了,那或許是潤膚乳的香,或許是洗滌劑的香。
“怎麽了?是不是累了?”徐嘉樂摸着丁邱聞後腦勺上滑溜溜的頭發,問道。
“想……接吻。”
丁邱聞輕聲地說着話,後來,幾乎笑出了聲。
“在這兒嗎?”
“不可以?”
徐嘉樂有一些顧慮,丁邱聞也不是完全沒有顧慮,他們三十多年來都活得低調收斂,并沒有以同性戀者的身份做過太多放肆的事情。
徐嘉樂還是沒有能夠下定決心,他說:“不是不可以,我只是在想,我們是不是真的有必要這樣。”
“怎樣?”
丁邱聞終止了這個擁抱,他的一只手還搭在徐嘉樂的肩膀上,他眨動着眼睛看向了他。
“當下太美好了,我不敢想以後。”
徐嘉樂打算向前走去,他有些強硬地抓住了丁邱聞的一只手,将兩個人的手都塞進了自己的羽絨服衣袋裏,往前走,硬硬的鞋底磨蹭着腳下的磚塊,要是再往前二十幾米,就是這一條人行道的盡頭了。
北京的夜色被霓虹徹底映亮,天空盡頭泛着冷冷的月白色。
丁邱聞佯裝得十分善解人意,實際上,他的內心只剩下酸痛和不甘,他說:“我知道,我理解你,咱們不一樣,我什麽都沒有了,但你還有父母和孩子,有你的交際圈,我不會向你要什麽,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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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那個意思,哥。”
徐嘉樂睜圓了眼睛向他解釋,瞳孔中寫滿了新鮮的詫異。
丁邱聞在慢慢地控制忽然急促了不少的呼吸,丁邱聞覺得胸腔在痛,連鎖骨也在痛,他搖着頭,說:“算了,我們不應該聊這個,根本就聊不清楚。”
他已經不再是十幾年前自信又張揚的那個少年了,他三十多歲,沒了青春年歲的加持,更別提權力亦或是財富,他自認為除卻廉價的美貌和能說會道,就不再剩下什麽能夠拿得出手的優勢了。
所以,丁邱聞是自卑的,哪怕在徐嘉樂這個平庸的男人面前,他仍舊是自卑的。
“哥,不着急,咱們可以慢慢地聊,想說什麽都可以。”
徐嘉樂能夠感覺到丁邱聞正在掙脫他的手,他走出幾步,停下、轉身,看見丁邱聞正站在他身後大口地喘氣,白霧從他嘴裏出來,他的一只手放在心口上,再向上挪動,按着他自己的鎖骨。
丁邱聞在心底裏自嘲——看,丁邱聞,你的幸福就是這麽不堪一擊的。
“哥,”徐嘉樂試圖抱他,卻被一把推開了,徐嘉樂說,“你如果不想去吃飯,咱們就不去了,改天再去,先回家吧,回去了我陪你聊,想聊到幾點都行。”
丁邱聞輕蹙着眉毛,搖頭。
他說:“你走吧,我待會兒就回去,我——”
“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可能半夜把你一個人丢在街上,”徐嘉樂猜測丁邱聞心理不适,生理也不适,于是,他更加篤定丁邱聞的精神出現了一些病症,譬如焦慮或者抑郁,他攬住了他的腰,說,“走吧,沒事的,不管什麽時候都有我陪着你呢。”
丁邱聞向前挪動着腳步,他深深籲出一口氣,說:“嘉樂,你不要誤會,我沒有逼你,也不是在要什麽,現在這樣就很好,很幸福,要是你給我太多,我還怕承受不住呢。”
“嗯,回去聊,哥,我晚上抱着你睡。”
路燈很亮,一切都看得清楚,然而,此時此刻的徐嘉樂卻覺得——天像是在下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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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嘉樂不得不謹慎地處理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因為他清醒地知道,他的每一個決定對于他的生活來說,都是翻天覆地的改變的開端。
丁邱聞因為在街上的對話,暫時地将自己封鎖,暫時地遠離着徐嘉樂。
他換上了洗好的睡衣,站在鏡子前邊看着自己空洞的表情,徐嘉樂敲着洗手間虛掩的門,說:“哥,洗漱好了嗎?快點兒出來睡覺了。”
“這就來。”
丁邱聞回答得迅速而冷靜。
晚上吃飯的計劃泡湯,徐嘉樂獨自在廚房解決了一桶泡面,他問丁邱聞要不要吃,丁邱聞默默地從冰箱裏拿出了幾天之前吃剩下的面包,站在洗碗池前啃掉,現在的他刷完了牙,但腮上還沾着一粒面包屑。
徐嘉樂也穿着睡衣,他和丁邱聞面對面站着,牽住了丁邱聞的雙手,打算将他在街上很想要的那個吻給他。
丁邱聞木然,深刻地注視徐嘉樂的眼睛,在吻來臨時肅穆得像一具死屍,他連嘴唇都沒有動,等徐嘉樂吻完了,他紅着眼睛快要哭出來。
“抱歉,哥。”才發現徐嘉樂今天的聲音有些嘶啞。
“我什麽都不要,你別怕,”丁邱聞還是在說這個,他擡起胳膊,用手背蹭了蹭臉頰,他并沒有流下眼淚,他繼續說,“我過年之前就搬走了,很可能……回克拉瑪依吧,謝謝你在北京照顧我,讓我做了這麽美的一場夢。”
“搬走……”徐嘉樂的呼吸都變得急了,他感受到什麽叫做當頭一棒了,他說,“別搬走,住得好好的,你要是回了克拉瑪依,也不一定能找到這樣的工作,你不用謝謝我,你留下來就行了,別搬走。”
徐嘉樂捧上了丁邱聞的臉,丁邱聞不看他的眼睛,而是看向別處,丁邱聞擡起手,略顯暴躁地胡亂推開了他。
“你不要弄我,我心裏很煩,”丁邱聞轉過身,卻不知道應該走向哪裏,他的背影在發抖,說話時候的呼吸也在發抖,他說,“我和你說不清,有些話和誰都能聊,就是不能跟你聊。”
此處不寂靜,熱水器正在發出“嗡嗡”聲,徐嘉樂慢慢地往前走着,他抓住了丁邱聞握成拳頭的那一只手,他不顧他的掙紮,走到他的面前,緊緊地擁抱住了他。
丁邱聞幾乎要将嘴角咬破,丁邱聞也幾乎将在徐嘉樂的懷中成為一個瘋子。
“哥,”徐嘉樂的聲音帶上了哭腔,他低低地說,“哥,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讓你生氣,你不要走,不要離開北京。”
丁邱聞已經無暇顧及對方話裏的意思,他只覺得他們之間果真淡如水,天氣溫熱時便急不可耐地“嘶嘶”蒸發,只是一會的功夫,就什麽也不剩下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