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當時的月光
第23章 . 當時的月光
這間酒吧開在街角,音樂很寡淡,生意不溫不火,因為老板是個半退休的閑人,才得以經營下來,周彌常和唐茹兩個人來,酒喝得并不多,坐着聊天。
女酒保認得她們,沒等周彌開口,就先問道:“今天還是古典?”
周彌點點頭,她坐在角落暗處,臉上濕漉漉的,很狼狽,心裏有個巨大的缺口,急需酒精來填滿。
時間還早,酒吧裏人不多,酒很快就調了來,周彌喝下去一口,像個搖搖欲墜的人握住了繩索。
柑橘香氣讓人清醒,威士忌做底,微甜帶苦,雖然會醉人,慢慢喝,就能保持微醺。
她現在喜歡層次豐富的酒,不像年輕的時候,偏愛酸甜口,一點苦味也不受不了,比如青梅酒。周彌第一次喝青梅酒,是在一個古鎮的旅游區,攝影課的集體采風。
酒壇口上蒙着各色花布,壇身上貼着紅紙,紅紙上的酒名是用毛筆寫的,字很好看,打酒的嬢嬢招呼着:“不醉人,不醉人,酒是自家釀的,果子也是我老公種的。”
有人要嘗,她就把酒壇子掀開來讓人聞一聞,再打淺淺一小杯遞過去。
周彌和同學們一起嘗了一杯,是桂花酒,味道不喜歡,沒再嘗了。
嬢嬢招呼着,随手又打開一個壇子:“再嘗嘗別的。”
周彌擺手,喝多了會醉:“不了,喝不下了。”
“我給你少打點。”
周彌還是搖頭,她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不敢挑戰。
“喝不下給男朋友喝咯,真的不醉人。” 嬢嬢看看她身後的男生,斯斯文文的長相,這姑娘逛到哪,他就跟到哪。
“不用啦。” 周彌的臉一天之內,紅了兩次。
她覺得同學們都看了過來,到店外去了,逛到斜對面的郵局挑明信片,那間郵局是很當時流行的時間郵局,你可以寫一張明信片,寄給未來的自己或其他什麽人,時間随你定,十幾年也可以。
周彌将信将疑,不确定這樣一家景區的郵局,能開十幾年那麽久,但是明信片很漂亮,白牆黛瓦,碧綠禾田,缺角的木雕,雨後的石板,有一兩百張,她慢慢挑了一摞出來,正準備結賬,梁執從店外進來,穿過花花綠綠的明信片架,徑直朝她走過來。
“你在這裏啊。”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氣,混着水果的味道。
“嗯,逛完了,準備走了。”
“生氣了?”
“沒有。” 她如果說是,那才不好解釋,她生氣什麽,和他一起被別人誤會成男女朋友麽?
“剛才你走了,那個賣酒的阿姨就拉着我,一個勁讓我嘗。”
周彌看見他手上兩小壇酒,用麻繩吊着,紅紙寫着青梅兩個字。
“她讓你喝,你就喝啦,醉了怎麽辦?”
“我知道自己的量,這一點酒不會醉的。” 梁執很篤定,他不是第一次喝酒,那些酒頂多七八度,和啤酒差不錯,他大概才喝了一聽啤酒。
周彌看看他,不太确定:“真的麽?”
人如果醉了,先醉的是眼神,看什麽都大剌剌的,很直白。
“去河邊逛逛吧,下了幾天的雨,天氣終于好了,大家約了一起去看夕陽。”
“你手上的酒還喝麽?還喝就別去了,喝醉了掉到河裏怎麽辦?”
梁執笑着看她:“你不撈我麽?”
他比她高小半個頭。
周彌很誠實地說:“我可能撈不上來,但是可以叫救護車,所以你還是別喝了。”
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從吃泡面那會兒起,他們的對話就怪怪的,周彌時不時炸一下毛,嘴不饒人,梁執看着她說話,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心裏癢癢的,有什麽東西在蕩漾。
他們還是去了河邊,周彌沒看到其他同學,問道:“他們人呢?”
“在前面的吧。” 河岸很長,卵石灘上零星幾個散步的人,距離拉得很開,互不打擾。
他們順着河岸走了一段,夕陽餘晖散盡,月亮是一個完美的圓,安靜地挂在天上,周彌确信不會同學來了,提議道:“回去吧。”
“再走一段。”
梁執慢慢往前走,周彌墜在他身後,沿着河岸,不再并排了。時不時會有他被河水沾濕的腳印,印在河岸的卵石上,周彌踩上去,看着比自己的球鞋大出一圈的水漬,默默發呆。
“攝影課結束了,我們還會見面麽?”
周彌沒聽清,一擡頭,才發現前面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住了,兩個人離得這樣近,幾乎可以聽見對方的呼吸。
“什麽?” 也許是月光灼人,她還沒意識到梁執那句話的言外之意,臉就先熱了。
“沒什麽。” 梁執卻不說了,往河中央走了兩步。
“你喝醉了麽?” 周彌叫住他。
梁執看着她,她的眼睛亮亮的,很動人,仿佛下一秒就會來撈自己,但也可能打電話叫救護車,然後若無其事地走開。
他不想猜了,也不想讓她猜了,從第一眼等到現在,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你知不知道我追你很久啦?”
連一個陌生的賣酒阿姨都看出來了,他不相信當事人沒有一點感覺。
“我知道啊。”
周彌沒撒謊,她不想騙他,哪怕她明白這時候撒個小謊會顯得自己更矜持。
她的神情有一點頑皮,但更多的是羞澀,還有一絲喜悅,她有好感的人也正好喜歡她,多麽幸運。
“我想吻你。” 梁執覺得自己說話也不過大腦了,幾乎是順着本能直接講了出來,不過這也不怪他,她站在那裏,淺色衣服上印着蘋果的圖案,如果夏娃來到人間,大概就是這個模樣,一顆誘人的蘋果精。
梁執吻在了她的額頭上,周彌的重心不由自主地往後,被他一把撈住了。
他牽起她的手,又吻在了她的臉頰上,彼此的呼吸都帶着水果的味道,體溫上升,彌漫着淡淡酒香。
梁執手心都是汗,鼓起勇氣,碰了一下她的雙唇。
周彌想這就是吻嗎,蜻蜓點水一樣。
下一秒又被人擒住雙唇,她嗯了一聲,下意識想躲,梁執把她撈得更緊了,也不知道吻了多久,她只記得自己面紅耳赤。
而當時的月光很清冷,照在河面上,零星碎亮,像鑽石,像淚光。
女酒保發現周彌在流眼淚,默默地沒有聲息。畢竟是周末的晚上,人也多了起來,她打電話給唐茹,唐茹夫妻二人都不在市裏,趕回來要兩三個小時。
唐茹心裏犯難,打給周美芳,估計周彌也不太願意,于是道:“幫我照看一下,我來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