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牛很忙

第二六章牛很忙

一月期滿,周琪雲便匆匆走進“唯山”大樓。

前臺認得她,前幾天不是才被拒了嗎,怎麽又來?

“你好周小姐,請問”話還沒問完,卻被對方打斷。

“你們銷售部經理在嗎?我要見她。”好不禮貌。

“不好意思周小姐,我這邊沒有看到你的預約。”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見她,你知道,我是終極自由出來的,如果沒有見到她,你們公司産生什麽損失,不是你一個前臺能擔得起的。”

前臺在心裏把她從頭到腳罵了個遍:“請稍等。”

說來也巧,林嘉早晨出門跟駱其川碰上,說起了周琪雲的事,她總覺得周琪雲在暗暗籌謀些什麽。在她離職的前幾天,看自己的眼神又變了,就像是那天非得請自己喝奶茶時的樣子,好像要幹一番大事業。

駱其川明白林嘉的意思,“你覺得她會做出對我們不利的事?”

林嘉搖頭:“是,但是也不是。我覺得她掀不起風浪。”

這就是在變着法地誇那周琪雲是個蠢貨了,駱其川被逗樂。

林嘉打了他一下,白了他一眼:“但是她肯定要做些什麽。”

駱其川笑了笑:“唯山。”

林嘉點頭贊同,依着周琪雲的性子,被終極自由解雇,別的公司她是看不上的,她必争上游,唯山是她最好的選擇。

但現在已不是五年前,按照徐茹惠對她的評價,其實這五年來,周琪雲并沒有什麽成長。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周琪雲不一定會在競争者中脫穎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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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她要想進唯山,必定會抛出一些誘餌,以此來吸引唯山對她伸出橄榄枝。

翻譯雖然不涉及太多公司的商業機密,但是合同上的價格卻也知道不少,單單是洩露這些,也足夠掀起不小的風浪了。

但周琪雲此人,看似膽子大過天,實則也是個豁不出去的。她豈敢真斷了自己的後路,要是帶着終極自由的價格賣給其他公司,涉及到商業機密,往小了說,她會被業內拉入黑名單,往大了說,那是涉及到犯罪。她蠢,但不至于蠢成那般。

但小打小鬧,試試手腳,是她做得出來的。

林嘉把自己的分析說給駱其川聽“但是怎麽個小打小鬧,我就不知道了。”

林嘉打開車門要進去,車門被駱其川一把關上:“不是想知道她要怎麽小打小鬧嗎?坐我車吧,我載你。”

駱其川邊走邊說:“無論她打什麽歪主意”,他給林嘉開了副駕駛位的車門:“她都是給自己挖坑跳。”

“唯山”的董事長是什麽樣的人呢?

廖啓航,緝毒刑警出身,曾卧底緬甸毒販團夥整整四年。卧底回國後升為緝毒隊隊長,在一次槍戰中被擊傷,毒販的車生生壓過他的下半身,大難不死但雙腿截肢,那一年他31歲。

他的太太劉琦芳比他年長四歲,檢察官出身,在廖啓航出事之前,正準備從科長往處長拼。

廖啓航意志消沉了兩年,兩年後,夫妻雙雙辭職,白手起家,創辦了“唯山。”

廖啓航的身體裏,至今還有3顆子彈未取出。

他們夫妻倆資助的孤兒院,遍及全國三十多個城市。

“我想說的是,這樣的人,是把國家的名譽和利益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的人。”

林嘉聽得動容:“你的意思是,周琪雲心思不純,即便是賣了公司什麽,廖董事長也不會只顧眼前的利益,因為他會維護整個中國商人團體的利益。”

如果國內企業産生惡意的價格競争,那勢必會影響整個生産鏈接,各大企業相互競争,壓榨底層勞工,損害的只會是整個社會利益,并且,這樣的競争,也換不來買家的尊重。

駱其川抽了張紙巾,他想替林嘉擦掉那一顆淚,林嘉手快,趕緊接過,自己擦了去。

駱其川方道:“他們的女兒,是我校友,也是唯山的銷售部總監。”林嘉訝異。

董若若,癡迷于研究銷售,是個人精。但,她也有自己堅守的道義。

那一年,她的教授在演講時暗諷中國,她當場與之反駁。同班裏倒是有幾個中國留學生,但無一人聲援她,全部低頭默不作聲,她沖他們直言“一群懦夫”。

而後一人上到講臺前,與那教授直接打了場精彩的辯論,最後怼得那教授啞口無言。

隔天她號召了一群熱血的留學生,買了橫幅畫了海報,高舉國旗,游行抗議,一個舉報信交到了校董。她要那教授當衆道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駱其川至今還記得他路過游行隊伍時看到那群同胞慷慨激昂時的心情,“心在狂跳”,他說:“那是第一次,前所未有地感受到的,集體的力量。”

林嘉的心也在狂跳。

眼看快要到公司,林嘉冷靜了下,道:“所以說,周琪雲這閉門羹是吃定了?”

駱其川愉悅地搖頭:“董若若會把她請進去,然後再把她打出來。”

“唯山”,銷售部。

董若若身着一收腰連體褲,腳踩一雙墨綠色尖頭高跟鞋,後退一步,往辦公桌上一靠,睥睨着眼前的周琪雲,絲毫不遮掩對她的厭惡。

周琪雲的手都快要僵掉了,奇怪,她怎麽不接呢?她收回捏着資料的手,甩了甩,累慘了:“董總,就不感興趣?”

董若若依舊看着她不說話,然後冷笑了一聲。

周琪雲的牙都咬到了一起,又是冷笑,跟林嘉對她笑過的一樣,她們為什麽都這樣對我?她董若若這又是什麽意思,難不成真的對終極自由給Juan的價格不感興趣?不可能的,商人重利,沒有哪個競争對手會不敢興趣。

這事她早就想好了,終極自由給出的價格,其他公司不一定能做得下來,但是“唯一”卻必定有得一拼。洩露太多價格風險太高,她不敢,但Juan的這幾款價格抛過去試試水,再說了,Juan和駱其川在商量的新品還只是雛形,沒有問世那就談不上構成洩露,只是給“唯山”借鑒借鑒罷了,屆時“唯山”搶了單子,看那駱其川和林嘉,心裏堵不堵。

對,沒有競争對手會無動于衷的,這個董若若,肯定是想詐一詐自己,這麽一想,她更篤定董若若是在裝模作樣演戲無疑。

那不妨自己也反将她一軍,她想起自己買衣服砍價時的模樣,她遂回頭,大步流星往門外口,看她董若若敢不喊她回來?

她一步一步往辦公室門口了,一步卻比一步慢,怎麽回事,怎麽還不叫住我?

“等等。”

呼,看吧,還是得叫我。周琪雲回頭看着董若若。她慢慢地走回去,把資料遞給董若若:“喏。”

董若若接過她遞過來的幾張紙,擱在桌子上,她拍了拍周琪雲的肩膀,手再指向天花板,周琪雲順着她的手看到了角落裏的監控。

董若若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開了免提。

“喂。”是駱其川的聲音。

“老同學,有人向我兜售你們公司的內部信息,我要向你舉報。”

周琪雲都不知道自己那幾分鐘是怎麽過來的。漫長且恐懼。

董若若面無表情地靠近她,十分刻薄:“咬過主人的狗,誰敢養?我這兒不是廢品回收站。”

周琪雲從未被如此羞辱過,她拖着沉重的腿腳,邁出“唯山”。

下班前,駱其川收到一份快遞,裏面有一個U盤,和周琪雲留下的文件。

駱其川載林嘉回家,看她心不在焉,只好安慰:“是她自己蠢。”

林嘉看他:“你以為我在為她擔心?我才沒有。是她自己對不起她自己,我又不欠她什麽。”又不是自己造成她業務能力不長進,也不是自己逼着她往死胡同裏鑽。

“那你在想什麽?”

“我就是有點累,前陣子一直加班。”

“那。。。你歇一歇?我做頓好的給你吃?”駱其川謹慎試探。

林嘉搖頭:“太麻煩了,晚飯我也吃不下太多。”

“那。。。我煎兩塊牛排?”

林嘉眼珠子一轉,倒也不是不可以。

倒是第一次看駱其川圍上圍裙開火的模樣。林嘉細細看着他的背,用手比劃起來,寬肩,窄腰,大長腿,也難怪有些女生心猿意馬。誰又不喜歡看好看的皮囊,她也喜歡看,賞心悅目,多好。

下了班回家還能有飯吃,哇這日子,不對,想岔了,想什麽呢,她為自己那一刻的心猿意馬感到羞恥。

平底鍋裏的油滋滋不停。

“林嘉,你去把紅酒醒一下。”

林嘉沒反應,駱其川回頭“林嘉。”

“我不喝酒”林嘉心虛起身,打開冰箱:“我喝牛奶。”

駱其川瞧着不對,牛排配牛奶,這牛也太忙了吧:“你不會是怕自己酒精作亂,對我下手為強吧?”

是的,是這麽個意思,孤男寡女,他又生得那樣好看,但自己又怎麽能承認呢:“牛奶營養好,你也別喝酒了,我給你也倒一杯,補補。”孤男寡女,酒精危險,酒精危險。

駱其川的牛排煎得極好,沒有配上紅酒,确實可惜。

當晚,周琪雲徹夜未眠,她知道自己的行為意味着什麽。她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為什麽全世界都在與她作對,那一晚,她只有擔憂,恐懼和絕望。

如果“終極自由”要追究責任,她過去一切的努力就全部都白費了。她比很多人要刻苦數倍,才能考上重點高中,日日苦讀,放棄了所有興趣愛好才十分用力地考上了重點大學。一本證,一本證地死磕,拿到手軟,她哪裏有什麽翻譯的天賦,不過是無休止的努力罷了。

自己怎麽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終極自由會放過自己嗎?好歹她周琪雲也為公司辛苦五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她就這麽想來想去,想到了天明。

眼睛酸得很。10點鐘,接到了徐茹惠的電話,請她下午一敘。

呵,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逃是逃不過。她又沒有林嘉這樣的好運氣,也沒有林嘉的好背景。老天爺怎麽會眷顧她呢。

她沒了平時的鬥氣,見徐茹惠的時候,連妝都懶得畫,在家穿的什麽,出門也穿什麽,一雙拖鞋就來到了約好的咖啡館。

徐茹惠哪裏看不出她的失意,但又能怪誰呢,事已至此,她也不願多廢話,上頭交代什麽,她便做好本職,她把U盤推到周琪雲的面前,周琪雲不解。

“視頻我看了。公司的意思我來轉達,感謝你對公司五年的付出,你把你的青春奉獻給了公司,這次的事,一筆勾銷,但是如果有下一次,絕不會姑息。”

周琪雲嘴巴哆嗦,雙唇顫抖起來,雙眼的淚滾了下來。

徐茹惠到底還是多說了幾句:“琪雲,真正的強者,是不會通過貶低和踩踏他人來證明自己的價值的。也不是所有沒有與你站在一起的人,都活在戰鬥和硝煙之中。路,是自己選的。多把關注力放在自己身上吧,祝福你。”說完她就走了,只剩周琪雲,孤零零一人。

周琪雲聽不懂。她只知道,沒有哪個大公司會要她了,她拼搏了那麽多年,只能去那些不三不四的中小型企業了。

不過好在,不會背什麽法律責任了,或許老天爺,還是眷顧她的吧。

眷顧嗎?也未必吧。她腦海裏又浮現出男朋友的嘴臉,知道自己被解雇後,那敷衍的安慰。從前對自己有多殷勤,現在就有多冷淡。

媽媽說得對,這個世界上除了爸爸和媽媽,沒有別人會愛自己。窮人家的孩子萬般努力,也抵不過富人家的孩子随口說的一句話。

外面那群人,全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自己的苦,只有自己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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