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共犯
第51章 共犯
語畢, 倪克斯又在他額前烙下一吻,低聲囑咐了些和安全有關的事,讓他千萬不要因為一些不合理的标準和要求勉強自己, 這才姍姍離去。
塔納托斯認為,她明顯在意有所指。
名為深淵的監牢此刻只剩下他, 還有塔爾塔洛斯。
稍加沉吟, 他放棄了探究引起他們沖突的原因,把重點放到那些還沒有解決的正事上。
“塔爾塔洛斯老......”
他甚至沒有完整地喊出一聲“老師”就被大力攥住了手腕, 塔爾塔洛斯一言不發地拉着他——或者用拽形容更合适, 将他朝那些臺階上帶, 動作粗暴,又兇又急,透着如陰雲般墨沉的壓抑。
塔納托斯還以為, 那場無形的風暴早就已經過去了。
是仍在介意“幽會”,還是因為他剛剛的忤逆,亦或是兩者都有?
他不知道。
少年亦步亦趨地跟在深淵之主後面, 偶有踉跄,安靜而順從, 不曾開口抱怨什麽, 只是因迷茫略有出神,看上去好像被這一突兀的舉動吓到了一般。
塔爾塔洛斯早就不覺得他有多乖巧多聽話了, 但還是稍微放慢了步調,連帶擒住少年手腕的力道都松了不少, 連停下後的動作都從“甩”變成了“按”。
塔納托斯被他壓到了那張荊棘王座上,尤有茫然, 但還是本能挺直了背脊, 試圖坐得端正一些。
塔爾塔洛斯站在他面前, 正低頭看他,幾乎将他籠罩在那片投下來的陰影中。
“為什麽總是不聽話?”他好像在詢問,又好像完全沒有,“明明之前剛剛來到這裏的時候還很乖,從不忤逆。”
罩下來的那片陰影同樣是深淵的組成部分,它不見底,無窮無盡,頭一次展現了應有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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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呼吸不由艱澀起來,神經本能緊繃,身軀卻無比誠實地在這樣的壓制和震懾中僵硬,難以動彈。
塔爾塔洛斯此刻的狀态絕不正常。
塔納托斯不是沒有見過他暴怒的樣子,可即便面對蓋亞,那張蒼白、冰冷的臉上的神态也絕對沒有此刻這般陰郁,透着沉沉的偏執和瘋狂。
那片投下來的陰影,還有地上的影子,都已經扭曲得不成形狀了。
“......”他徒勞地張了張嘴,意料之中,發不出任何聲音。
帶有薄繭的,冰涼的手指撫過他的皮膚,接着是脖頸,最後停在他的胸口處。
那裏有跳動速度比尋常稍快的心髒,還有他的......神格。
這樣的塔爾塔洛斯令他無比陌生。
但這似乎才應該是深淵之主原本的模樣。
“選擇這條路的是你。”
“你自願前來塔爾塔洛斯。”
像是某種宣判。
塔爾塔洛斯審視着眼前的少年,眸光晦暗不定。
——挖出他的神格,在上面留下不會消散的烙印,永永遠遠地警醒他。
——也可以更幹脆一點,将他囚禁在這裏,同化他,讓他從此和自己一樣。
深淵之主不會覺得自己的懲處措施嚴厲或過分。
他的學生,當然歸他所有。
而歸他所有,就應該聽從他、不對他有任何的隐瞞,接受他所有的安排。
塔爾塔洛斯最重視的弟子是殊榮。
更是枷鎖。
這是他應該承擔的。
“就算沒有幫手在一旁阻攔命運,你原本也可以殺掉那個半神。”
塔納托斯沉默同他對視,長睫翕動,無言地垂下目光,看向深淵之主腳下正在猙獰舞動的那些影子。
事實就是他原本可以殺死赫拉克勒斯,卻沒有殺。
所以,沒有什麽好辯駁,好否認的。
塔爾塔洛斯恐怕也不會接受他的理由——他原本就沒有給他任何解釋、陳述那些經過深思的考量的機會,更沒有直接讓他認錯、反省。
這絕不是教導,而是某種懲戒。
甚至可能還未開始的、極為嚴厲的懲戒。
只是——到底是——為什麽呢......?
帶着薄繭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颌,态度強硬。
塔納托斯不得不仰起頭,重新和他對視。
少年眼中的困惑毫無任何遮掩地暴露在塔爾塔洛斯面前。
面頰帶着被按壓的紅痕,瞳孔微微瞪大着。
他陷在王座、還有那片陰影裏,手腕處也是紅的,看上去竟有一種滿是無辜、如同獸類那般的可憐。
都已經這麽可憐了,再可憐一點也不會怎麽樣。
塔爾塔洛斯惡劣地想,動作卻不自覺放輕,不再那麽強硬地捏着他,只是依舊逼迫他和自己對視。
“為什麽不殺赫拉克勒斯。”
他的态度不像是老師對弟子,而像刑訊者對待囚犯。
“害怕?還是反悔?路是你自己選的。”
塔納托斯聽見他第二次強調這句話,腦中有什麽極快地劃過。電光火石間,他似乎抓住了致使深淵之主如此瘋狂、暴躁的因由。
他深深吸了口氣,迫使自己從剛才的變故中完全冷靜下來,艱澀、艱難地開口:“我、沒......有。”
空氣停滞了一瞬,連帶那些影子一起。
“塔爾塔洛斯老師,我從來沒有過懊悔或懼怕。”
因為匆忙,少年吐字比往常快了許多,深淵之主的名字被模糊帶過,後綴卻依舊清晰。
他喊他老師。
塔爾塔洛斯猶疑一瞬,還是放松壓制,重新賦予了少年開口說話的權利。
“沒有動手,是因為赫拉克勒斯是被命運選定的英雄,他的命運牽連着許多其他人類、半神、甚至是神。”
“狡辯。”塔爾塔洛斯哼了聲,還未聽完,便已後悔因一時的心軟放過他。
“老師,我沒有不敢,更不畏懼命運的警示。”
塔納托斯強調,盯着他的眼睛,“我只是有自己的考慮。”
“我清楚讓赫拉克勒斯在那樣的情況下死亡會導致什麽,世界或許能自行彌補那部分不重要的空缺,将和他有過交織的命運合理化,但無法保證每個關鍵都如原本既定的那樣運轉,一定會有混亂産生。”
比如作為英雄,赫拉克勒斯原本會力挽狂瀾,救下一整座城的人。
但在某個城邦陷入危機時刻,本該出現的英雄因為早已死亡沒有出現,這座城自然也無法被順利拯救。
而原本,另一位英雄,或是能改變整個大地格局的人類會在那座城邦中誕生。
一個混亂會引起其它的混亂,最終組成更大的混亂,甚至牽連整個世界的原有的運行軌跡,對既定的規則産生影響。
世界有很大的概率從穩定變成不穩定。
一個不穩定的世界是怎麽樣的?
塔納托斯沒有見過,他只在那份早就被劃分到不必要、堆在記憶某個角落的員工手冊裏看到過描述。
沒有規律、沒有邏輯。
所有美麗都不再美麗,一切都可能在失衡中發生。
并且,這樣的世界,最後極有可能走向毀滅——如果沒有及時進行幹預和介入的話。
“但是......”
他抿了一下嘴唇,聲音不自覺放輕,“這樣的混亂,應該是您非常想要看到的。”
塔爾塔洛斯對規則的了解要遠勝過他,要不是有員工手冊、還有一些時空管理局認為員工必備的知識,他未必能跟得上深淵之主的理解。
他能想到的,包括他想不到的,塔爾塔洛斯肯定都會想到。
假使世界真的因為赫拉克勒斯,因為被命運選中的英雄陷入某種短暫的混亂。
深淵之主應該是可以從這裏出去的,以化身或者是什麽形式。
他的本體還在塔爾塔洛斯,但塔爾塔洛斯可能不會再像過去那樣,對他有完全的束縛——因為世界不再像過去那樣穩定,各種規則森嚴如同壁壘。
塔爾塔洛斯如何不生氣?
原本,他就因為所謂的“幽會”、以及厄洛斯的事心有不虞了。
加上即便有命運女神阻攔,他原本也可以殺死赫拉克勒斯。
這條路是他自己選擇,他的舉動在塔爾塔洛斯眼裏,當然是一種反悔。
“我當時沒有考慮到。”
塔納托斯無比坦誠,“我沒有想過殺死赫拉克勒斯之後,您可能會如何。”
他對深淵了解得還不夠多,也不夠有遠見。
“我很抱歉。”
停頓了一下,他避開了塔爾塔洛斯看過來的目光,再度将視線放到深淵之主腳下那道已經回歸正常的影子上。
“——但是,如果是現在的我去做選擇,我還是不會在當時的情況下殺死赫拉克勒斯。”
空氣徹底凝固。
塔納托斯看到他腳下的那團影子重新陷入狂亂。
和上次不同的是,它沒有再張牙舞爪,如同撲朔不定的火焰那樣以深淵之主為中心,朝四方攢動。
它游動着纏上來,爬上他的腳踝,繼續上前,讓他有一種真切的、正被深淵吞沒的感覺。
塔爾塔洛斯沒有發怒,只是發出冷冷的笑聲。
“你從來都是一個聰明的學生。”
他聽見深淵之主這樣說,“告訴我,塔納托斯,你有沒有想到,世界要是因此混亂——你會怎麽如何?”
比起自己,塔爾塔洛斯更惱怒的,其實是他。
這對塔納托斯同樣有益。
他們是師生,更會是,共犯。
作者有話要說:
嗯,不是正常的師生關系,雖然我保證本文肯定會有正常師生,比如我們溫柔賢惠的人夫喀戎老師,但是塔和老父親肯定不是(。
媽咪也沒想到老父親會發瘋,不然她肯定不會走的。
媽咪以為的:打個手心。
實際上的:發瘋。
一更,不用等啦,剩下的基本在半夜,明天早上起來看吧,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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