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英雄

第60章 英雄

“是赫拉。”

阿爾忒彌斯對某股悄然多出來的力量并不陌生。

埃裏曼斯野豬陷入了徹底的狂暴。

在神力的加持下, 它的蹄子,它的獠牙,要比之前還要堅硬。

這對曾經殺死了獅子的赫拉克勒斯固然是一項艱巨的挑戰, 但也遠遠無法将他逼到絕境。

問題在于,赫拉克勒斯失去了先機。

赫拉介入的時機太過巧妙, 變故發生得太突然了。

不過, 比起英雄的安危。

阿爾忒彌斯更在意另一個問題,“她介入了, 你當然也可以介入。”

現在是一個絕佳的, 殺死赫拉克勒斯的機會。

即便命運三女神再像上次那般突然降臨, 他們也有足夠的力量應對——盡管不太想承認,但修普諾斯的确是一位實力足夠強悍的神。

他們能争取到非常充裕的時間。

而且……可以将所有的責任,全部推卸給赫拉。

是赫拉令埃裏曼斯野豬變得狂暴, 導致防不勝防的英雄死在它的獠牙和鐵蹄下。

和恰巧路過此地,跟他一起去拜訪喀戎的死神沒有半點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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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要不是因為塔納托斯及時引導了這個無辜的靈魂, 将其帶往冥界,他或許還要在大地上徘徊很長的一段時間。

修普諾斯同樣心神領會, “小塔, 他的生命正在流逝,很快就會變得虛弱。”

赫拉克勒斯的試煉注定他不能毫無顧忌地反抗, 動手。

和埃裏曼斯野豬毫無保留,如驟降的狂風暴雨般攻擊相比, 英雄的掙紮無疑顯得軟弱、可笑。

“……嗯。”

塔納托斯用很輕的鼻音回答。

“不用過來。”

他走出兩步,突然想起什麽, 回過頭, “……除非命運女神出現。”

“在旁邊警戒也不行嗎?”

修普諾斯蠢蠢欲動, “這麽重要的事情,萬一再發生意外怎麽辦?”

“不行。”

塔納托斯拒絕得很幹脆。

“我會生氣。”

他短暫地沉吟了一下,這樣開口,“這是我自己的事。”

——可我不就是你嗎。

修普諾斯還想說些什麽,他實在沒辦法放心。

即便現在是夜晚,他們的母親肯定在默默注視他們。

阿爾忒彌斯從容伸手,“放心,我會攔住他的。”

他原本也打算跟上去的。

但他不像修普諾斯那樣,可以憑借血緣的關系放肆,必須要足夠耐心、謹慎,小心。

想要讨少年的歡心好像很簡單,又非常地困難,他如自身給人的映象那樣淡漠,以至于到了飄渺、無法摸捉透的地步。

不過阿爾忒彌斯甘之如饴。

而且,他是真心想要給修普諾斯添堵的。

修普諾斯強忍住和她現場打起來沖動,“那小塔你要當心,有問題一定要随時喊我。”

實際上他們和英雄的距離不遠,僅僅只有十幾丈,發生了什麽都可以一眼看清。

塔納托斯不在遮蔽自己的氣息。

少年靜靜地站在英雄的身前,居高臨下,又無比微漠地看向他——就在剛剛,赫拉克勒斯再一次掙紮失敗了,他埃裏曼斯野豬重重踏回了地上,胸腔傳來清脆的、骨骼斷裂的聲音。

好奇,不解。

抑或是欣賞,此刻都沒有了任何意義。

因為塔納托斯已經準備帶走他。

在他的生命力徹底流逝之前,在他身上的神性自然地消失之前。

殺死作為“半神”的,赫拉克勒斯。

雖然有一些遺憾,但就像修普諾斯之前說過的那樣,其他問題可以等他們回到冥界再解決。

赫拉克勒斯死後,他依舊可以像現在這樣觀察他。

赫拉克勒斯也看到它。

如同新雪一般,憑空出現的,身影籠罩在黑色鬥篷中的少年。

他摘下了兜帽,露出皎潔、像是月光那樣流淌的銀發,眼眸淡漠,隐含威嚴。

少年出塵、秀美,有着即便在諸神中也要受到追捧的樣貌。

然而——

然而——

赫拉克勒斯絕對不會認錯。

那股氣息。

他曾經,在渾噩中覺察到的,危險的氣息。

少年正是當初那團無形的陰影,充斥着不安的空氣。

他是……死亡。

是他和獅子搏鬥,險些被九頭蛇毒液濺到時感知到那股,讓他本能生出恐懼、變得怯懦的氣息。

赫拉克勒斯當然會迎來死亡。

除了神,沒有什麽是永遠不朽的。

可他不想以一個罪人的身份。

或者是說,他不想僅僅以罪人的身份去迎接它——不論出于什麽原因,他曾經犯下的錯誤已經無法挽回,不管做了多少贖罪的事,他也不可能重回那個夜晚。

他永遠都會是那個殘忍地殺害了妻子和孩子的赫拉克勒斯,卻不能永遠停留在那個夜晚。

他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做,還有很多的事情即将要去做。

“你是——”

埃裏曼斯野豬的攻擊似乎也慢了下來,英雄吐掉口中的血沫,嗬嗬出聲,試圖确認來着的身份。

他看到少年豎起了手指,發出一聲很輕的、幾乎等同幻覺的“噓”聲。

“塔納托斯。”

少年這麽說,“來自地下的死神。”

不知為何,赫拉克勒斯反而松了口氣。

他的預感果然沒有出錯。

“你……是、來……帶走我的嗎?”他還在同那根深深鑲進骨肉的獠牙搏鬥,試圖挪動位置,從它的舒服裏脫離出來,很是斷斷續續地開口,“……就像你、帶走……她們……”

塔納托斯沒有否認。

“你看上去并不害怕。”

人都是怕死的。

他們對死後的世界一無所知,即便知道自己将以魂靈的形式繼續存在,也無法接受自己變得渾噩,喪失絕大部分記憶,變得有別于過去。

半神會好很多,最起碼法厄同就常常懷念自己的母親,還有姐妹。

他聽說她們因為太過悲傷,化成了白楊樹。

——不過,應該還是會感到恐懼吧。

塔納托斯注意到,英雄的身軀、還有他搭在獠牙上的手指在細微顫抖,努力壓抑之後,仍存在于本能中的顫抖。

和曾經見到的牧羊人比起來,赫拉克勒斯已經表現得足夠優秀。

而且他傷得很重,生命沒有一刻不在飛速流逝。

人距離死亡越近,就難以抵抗那種本能。

然而他沒有一刻放棄過掙紮。

至少在這個瞬間,塔納托斯認為自己是欣賞他的。

“很快就會結束。”

他拔出劍,沒有無視英雄身上散發出溝通意願,甚至寬慰了對方。

“……死亡只是一個新的開始。”

赫拉克勒斯擁有一半還多的神性,可說到底還是人類,人死後就要去到地下,在那裏生活。

規則如此。

塔納托斯還沒有殺害過神,不過他料想神死後會徹底消失,就像被他磨滅、抹殺的神性那樣,什麽都不會剩下。

他們原本就沒有死,就算被強行補全概念,恐怕也不會有死後。

這個世界大體還是公平的。

一但死亡,神應該就要為他們曾經的不朽支付代價了。

赫拉克勒斯不知如何回應,沉默下來。

他不會認為死神會無聊到欺騙、戲弄自己,或編造所謂善意的謊言,讓自己能更平靜地迎接死亡。

少年冷漠,公允,像他手上握着的劍那樣無瑕而鋒利。

他沒有任何必要那麽做。

劍尖已經對準着他的心髒落下。

赫拉克勒斯苦笑一聲,眼前似有很多景象閃過。

兒時教導過他的老師,那段牧羊的時光,他的婚禮……以及後來的姑且可以稱之為冒險的經歷。

最終,一切的一切,都如同煙雲消散。

他的視線定格在少年白皙、秀美臉上,筆直、沒有任何閃避地對上了那道目光。

赫拉克勒斯很難形容那是雙怎樣的眼睛。

他只清楚自己在直面死。

他心中的恐懼随着一寸一寸沒入胸膛的長劍,随着對視時間的增長像猙獰可怖的野草那樣瘋狂滋長。

他不受控制地顫抖,開始無法集中任何精神,再難以像方才掙紮時那樣攥住埃裏曼斯野豬野豬的獠牙,用力量拔出它。

可赫拉克勒斯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楚過,此刻勝過他生命中的任何一刻。

他埋在心底的愧疚,他必須需完成的使命,和孩子們許下的那些承諾……抛開一切的一切。

不是作為罪人,也并非是英雄。

僅僅是赫拉克勒斯。

作為人類的赫拉克勒斯。

——他想活下去。

——他不想死在這裏。

不管喪命于少年劍下,被授予永恒的平靜。

還是被依舊狂躁的埃裏曼斯野豬踐踏至毫無聲息。

都、是、死。

赫拉克勒斯身體中突然湧現出一股力量。

他的手腕不再顫抖。

“我還不能死在這裏。”英雄喃喃自語,“……天還沒有亮,我還沒有看過埃裏曼斯山升起的太陽。”

還沒有做過很多很多的事。

“這樣。”

塔納托斯也注意到他的變化,他戰勝了恐懼,力量源于更加堅定的意志,來源于無畏。

他同樣沒有任何猶豫地将劍刺下。

赫拉克勒斯強忍痛苦,拼命集中起為數不多的精神,在沒有将那根獠牙折斷的情況下,猛地拔出了它!

埃裏曼斯野豬被他掀得四蹄不穩,動作半滞在空中。

用盡最後的力氣,英雄迅速翻過身,從禁锢中徹底脫離。

除去左肩上的那個空洞,他的胸膛還多出一道劃痕,剖開皮肉,深可見骨。

隐約能感受到心髒的跳動。

因為他最後的舉動,塔納托斯的劍刺偏了。

作者有話要說:

躺了,明天日萬。

如果成功了請誇我勤奮。

如果沒有,就當我沒有說過這件事(輕輕)

感謝在2023-06-02 21:00:21~2023-06-02 23:53: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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