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7.味道 把衣服脫了

第47章 047.味道   把衣服脫了。

仿佛做了一個詭異而悠長的夢。

夢裏, 半邊冰川,半邊火海。他處在兩個世界的中央,艱難前行。

他身體裏的火焰也夾雜着冰塊在瘋狂燃燒, 幾欲将他撕裂。肺髒心髒滿是傾軋的疼, 痛苦欲裂。

猛然的一個剎那,兩個世界在他的腳下崩裂了。深淵像條粗.長的黑蛇在他眼前飛快蜿蜒。

他想躲, 卻躲不開。只能驚慌看着自己飛速地下墜——下墜——

凜冽的空氣和四周的石砺飛快在他的臉上、身體上、劃下一道又一道尖刺的劃痕。他耳邊是巨大的呼嘯聲, 心髒因失速而疼痛,頭暈目眩,胸口翻攪。

世界都在強烈震動, 無數嘈雜的聲音在他耳邊交疊, 震耳欲聾。

——“起來……你起來!起來啊!”

——“小哥哥, 你起來!你別睡!”

……

——“星河!”

——“你起來啊星河!”

……

最後所有的聲音都化作了一個男聲聲響, 像是暴怒更像是急切, 那聲音像有哭腔, 也像藏着恨,一聲一聲, 聲聲疊疊。

“你起來!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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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許死!許星河你聽到沒有!我不許你死!”

“許星河你給我醒過來!”——

……

醒的時候, 眼前一片暗沉沉的灰黑。

猛地睜開眼——許星河心跳飛快, 身上的汗幾乎滲透了床單,額角上也滲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身體裏的冷意卻還未散除,一陣一陣湧上來止不住地顫。

耳邊的聲音漸漸消失了,化為空白的靜。他盯着天花板望了好久, 思緒終于回籠。

這是他的房間。

他微怔,先前最後的記憶後知後覺地回到腦海,放緩呼吸閉了閉眼。

手臂使力撐住床, 他想爬起。

剛一動,他渾身各處都被牽痛,猝不及防又跌回去。

靜躺在床上輕舒氣息緩痛,耳邊傳來一點嘈嘈碎碎的動靜。

很細微,在門外,似有若無。

他微頓,咬咬牙又強忍着翻身起來,随意披了衣裳緩步走出門。

門外果然有聲。

聲音是從廚房的位置傳出來的,他慢慢挪到過去,快到門口時忽怔在原地。

廚房門未關,門半掩,一個身影正在裏面。

林落凡頭發高豎起,黑衣黑褲,身前卻系了個粉嫩嫩的兔子圍裙,頭上也匝了個粉兔發箍,兔耳朵高高立起。

她手裏面拿了個鍋鏟,站在廚臺前東看西看。邊鼓弄着邊還不知在和誰說。

“不是我說,你确定大火兩分鐘?我看網上寫的小火啊,你別是在坑我!”

廚臺上的手機裏就響起程骁外放的聲音,“是大火沒錯,你要是不信就別讓我教!”

“哎呀信信信!我開火了,後面你随時指揮。”

她打開電磁爐,火焰冒出的瞬間轟聲一響。

程骁的聲音持續傳來。

“說真的,就沒見你做過飯,點外賣多方便啊,你別再把人家房子點了。”

林落凡:“你當我像你那麽笨?我不會做是因為我不學。不像你,當初做個飯還能把眉毛燒了。”

“大哥我當時才九歲好麽!第一次做飯,那不是個子矮不小心燎到的麽?”

“呦,寧終于自知之明自己矮喽?”

程骁咬牙切齒,“九歲!九歲!”

許星河的心跳在漸漸變緩,怔望着裏面的身影回不過神。

又插科打诨了一會兒,程骁似乎說了什麽可以下鍋。

“那,那我可放了啊!我真放了啊——”

林落凡似乎緊張極了,手裏拎着一團什麽,高舉在油鍋上方做預備,腳下卻不斷往後退步,紮成一個弓步。

模樣不像在做飯,反倒像是要打仗。

“快放快放!一會兒火候太大口感就不好了。”

電話那頭的程骁看不見她的模樣,一直在催。許星河情不自禁輕彎唇。

下一秒食材入油鍋發出“刺啦”一聲,同時響起的是林落凡的“嗚嗷”一叫,她頓時左手捂住右手邊蹦邊吼:“嗷嗷嗷燙燙燙燙燙!”

許星河神色一變,立刻上前。

程骁:“怎麽了?崩到油了是不是!你快點……”

後面說了什麽,林落凡沒聽見。

因為眼前忽然有道陰影覆下,她的手被另一只手掌握住了拿起來。

林落凡擡眸的瞬間,心髒忽像那鍋中的沸油滾冒出泡。

許星河垂着睫,沒看她,手握着她的腕仔細看。

确實被崩了滾油,在手背。

好在只是零星的幾點,泛出了幾點紅。

“林落凡?林落凡!”許久沒等到她的動靜,程骁音調開始急切。

“诶……我先不和你說了啊!我這兒有點事。”猛地回過神,林落凡來不及多說,上前匆匆對着手機說完就按斷電話。

程骁最後那句迷茫的“啊?”被掐斷在嘟聲裏。

再轉身,許星河的目光已經望向她的臉。

他臉上多數破口已經開始結了痂,臉上清淤的顏色深了些,眼睛裏有細微的紅血絲,一直蔓延到眼瞳邊緣,眸色如墨漆深。

靜靜對視兩秒,林落凡若無其事地偏了偏目光,說:“醒啦。”

她上前,踮起腳尖探手輕碰了碰他的額頭,很快微舒一口氣,“不燒了。”

她指尖微微有點涼,抵在他的額頭上,很輕淺的觸感。

許星河視線凝在她的臉上。

擡手将她的手拿下來,他低眸掃了眼她手背上方才的油點,說:“去沖……”

剛一開口,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嗓音沙啞得厲害。

肺裏有濃重的鐵鏽味往外湧,喉頭又痛又癢,他放開她忽然偏頭彎腰悶咳。

林落凡微驚,一手扶住他的手臂。

咳嗽像是又牽動了他身上其他的傷處,他擡手捂住胸口眉宇凝起。

“星河。”他明顯很難受,林落凡不敢碰他。一手扶住他的胳膊,另一手擡起在他身邊猶豫了半天還是放了下去,“你怎麽樣?”

喉間的澀癢終于緩住些許,許星河無聲搖頭,直接帶她到水池前沖水。

冷水沖淡了皮膚上的隐隐的刺癢。林落凡一動不動,就任他捧着她的手給她沖手。

他動作很輕,指腹撫浮她的手背。流動的涼意裏她幾乎能感受得到他的溫度。

林落凡凝望着他的背影。

許星河背對她,唇色發白,眉尖隐隐蹙動。

似乎想咳,他抿緊唇強忍住,等差不多了關掉水龍頭回身。

抽了紙巾為她擦淨手。林落凡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向他晃了晃,輕笑,“好喽。”

許星河望着她。

忽想起什麽,林落凡驀地睜大眼,忙跑到廚臺前拿起漏勺在油鍋裏撈了撈,撈出了一團幹巴巴的東西。

那天婦羅炸了太久,早就不能吃了。林落凡喪了口氣。

許星河在她身後沒忍住輕牽唇角,默默到水池洗手。

正當林落凡對着網頁還在研究着步驟時,忽然一只手收了手機放進她圍裙的衣兜。

許星河站在廚臺前,重新倒油、調火,默默整理好食材依次下鍋。

他神情專注,動作緩卻利落,垂下的碎發微遮睫。

鍋裏的沸油噼裏啪啦地響,卻幾乎沒崩出一顆。

林落凡呆呆看他。

很快抱臂倚住門框,她盯着他的側影,悄無聲息翹起唇。

-

最後一道菜出鍋,許星河端進餐廳。

餐廳的餐桌上早就放好了幾個菜盤。她不止做了這一道菜。

他錯愕看她一眼。

對上他的目光,林落凡故作無所謂似的忍笑輕咳兩聲,很自然地在餐桌前坐下來,拿起碗盛粥。

許星河也坐下。盛好的粥放在他身前的時,看向她問:“你做的?”

他嗓音還有些啞,澀如砂紙。

“不是。”林落凡說。

他微頓。

手掌托住腮燦燦朝他笑,林落凡說秘密似的吟吟道:“仙女做的~”

他表情沒什麽變化,一貫淡漠,純黑的瞳靜靜凝視她。

片晌什麽都沒說斂下眸。

見他什麽反應都沒有,林落凡唇角一下耷拉下來,滞着氣“嘁”了一聲。

不解風情……

他聽見,淡薄的唇幾不可查微揚。

舀了一勺粥,許星河放進嘴裏。

看他開始吃了,林落凡心中一頓,一瞬不瞬盯着他。

粥是蓮子粥,放了紅棗銀耳,溫度正适溫,許星河靜靜喝。

“怎麽樣?”她從沒下過廚,心裏到底還是有緊張期待的,隐隐開始打鼓。

他應聲擡眸,停兩秒,沒說話。又低下頭喝了一勺。

“到底怎麽樣啊……”

看他一直只自顧吃,不回答。林落凡皺皺眉,幹脆也舀了一勺吃了口。

粥剛放進嘴巴裏,她一頓。

下一秒忽地扭頭“呸”一聲,林落凡忙撇下勺,整張臉幾乎都皺在一塊,邊喝水邊說。

“靠好鹹……呸!快別吃了別吃了!我肯定是剛把鹽當糖放多了,太鹹了別吃了……”

許星河望着她不禁輕哂,又輕舀起一勺輕

輕喝了口。

“你別吃這個了。”林落凡連忙伸手去阻止,“太鹹了真的太難吃了,我去煮新的。”

他卻恍若未聞,仍在喝。

她抓住他的手腕,“你別吃了啊,你都不覺得鹹嗎?這——”

“我嘗不出。”微低的聲音截斷她的話。

林落凡一頓。

許星河輕低着眸,沒看她,長睫垂下遮住所有神情。

感覺到她的手似乎一瞬松了松力道,他靜靜擡手将粥送到嘴裏,旋即喉線翻滾緩慢咽下,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握着他的手愣愣松開,林落凡盯着他,心尖忽生酸澀滋味。

她隐約意識到什麽。

手掌不自覺輕碰在胸口的某個位置。衣服下面,玻璃吊墜抵在肋骨。

靜望了少頃,林落凡忽然翹唇巧笑,叫他:“許星河!”

擡頭的瞬間,許星河的臉頰忽被一雙手掌捧住,眼前有陰影猝然覆蓋下來。

他的唇被另一個唇貼上。

她起身得猝然,上半身越過餐桌,隔着整張桌子捧着他的臉頰同他輕吻。

她的唇溫熱柔軟,不似他的幹裂。許星河一瞬間嘗到了她口紅的味道。

那是種很淡很淡的甜味。像草莓。

他愣住,近距離盯住她的眼睛。

唇張合輕吮過他的唇瓣,林落凡很快稍分開,也靜靜盯着他的眼睛。

這個距離,她能看清他瞳仁裏每一分紋路。

原來,他的眼睛不是濃黑色的。

他幽黑的瞳孔周圍是接近漆黑的濃褐色,裏面的紋路齊整清晰,深邃浩瀚得像片星空。

“是這個味道。”她唇角緩緩彎起,氣息噴薄在他的臉上。許星河想起了那天夕光裏溫潤的晚風。

“嘗出來了嗎?”

-

林落凡最終還是重煮了一鍋粥。

吃完飯,許星河收好碗筷,到廚房準備洗碗。

林落凡沒讓他做。

他沒堅持,默默回到卧室裏面準備洗個澡。睡時出了太多汗,浸得他整個身上格外難受。

進浴室前,他看到自己手機放在床頭,拿起來看了看時間。

睡了将近一天一夜。

他輕揉揉眉心,拿了換洗的衣裳去衛生間。

許星河不敢大動作,他每動一下都牽扯着身上隐隐作痛。身上下一些地方的淤血已經開始浮現出來了,紅的紅青的青,毫無規律的散布。

好在傷都在皮下,皮表沒有破口。

磕磕絆絆洗完,再出來。他精神好了些許,筋骨的酸痛亦随着動作舒緩。

林落凡走進卧室站在他面前。

卧室深色窗簾緊閉,只亮了床頭一盞燈,光線昏黃。

他身上還蘊着朦胧水汽,發絲潮濕,白色家居T恤皂香微淡。

許星河知道,他們兩個,注定要有些話要說清楚。就默默望着她等她開口。

仰頭靜望了他許久,林落凡低下眼眸,視線落在他雪白的衣衫上。

“把衣服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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