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重逢
第34章 重逢
南星和菘藍面面相觑,剎那間不知要如何做,便請示般地看向容棠。
容棠卻沒有開口。
他沉默地望着那只遍體漆黑的傀儡鳥,像是在想着些什麽,不發一言。
魔尊等了許久也沒能等到自己想要的反應,臉上的不耐更甚了。
魔域與修真中人講和已數年之久,但謝翎向來對于這種所謂的講學興趣缺缺,要不是聽聞這講學與谕相關,說不定能在這裏尋到故人蹤跡,謝翎是根本不稀得來。
他早就聽聞玄山劍閣的劍修個個眼高于頂,沒想到連守山門的弟子一個一個都這般傲氣,聽到自己報上名號後,竟依舊是連指路都不肯。
謝翎強壓心中不耐,剛想要放出威壓時,一道聲音卻在此時響起,猶如春風破冰:“尊主誤會了,我等并非劍閣弟子。”
容棠向前走了一步,将幾欲動手的南星和菘藍擋在自己身後,向他們微微搖頭,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他平靜且溫和地為謝翎指出入口,又目光淡淡地垂首,話卻沒再對着謝翎說,“我們也走吧。”
坐在馬車上的謝翎微微愣了一下。
他透過傀儡鳥的眼睛窺見那一縷飄到自己面前的銀白發絲,像是一匹柔順的銀色錦緞,雖柔軟卻堅韌。他心思一動,直起身掀開門簾,只看見容棠牽着兩個少年人已然走遠,只有一片令人心神蕩漾的銀白背影。
那樣長的銀發溫和垂落,讓謝翎不由得怔了怔。
他只覺得心口悸動難言,下意識地就從馬車上起身,幾乎是什麽也不想管什麽也不想問,僅僅憑借着沖動便仗着過人的修為上前,擋在容棠前面。
謝翎一動不動、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你是誰?”
南星看着謝翎這般放肆,不由得氣得咬牙,開口道:“我師尊乃是臨淵仙尊。”
他恨不能上前好好教訓這個無禮的人,憑他是什麽勞什子魔尊,比起師尊來照樣差得遠。
菘藍也被謝翎所觸怒,兩人剛想有所動作,容棠卻阻止了他們,依然只是目光淡淡地望着眼前的人。
“臨淵?”
謝翎眉頭緊皺,像是不信,上前便要掀容棠臉上的面簾。容棠豈能遂他心願,他向後一躲,在對方顯然是被激怒的眼神裏微笑着開口,“魔尊自重。”
“……裝神弄鬼。”
謝翎嗤笑一聲,又看了一眼容棠身後那兩個對自己劍拔弩張的小弟子,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來,不知是說給誰聽的,“憑你們師尊是何等樣貌,我卻也不稀得看。”
“你——”
南星氣得只跳腳,臉都因為憤怒而漲紅,“你說什麽呢!”
他再顧不得容棠對自己的阻攔,上前便按照容棠從前教自己的谕快速結印,無數傷口瞬間從謝翎身上顯現,南星臉上有了些得逞的笑意,剛想要開口,卻只看見謝翎一張冷酷而嘲弄的臉。
“南星!”
容棠臉色微變,他上前抓住南星的手腕,只在剎那間,剛才被南星施加在謝翎身上的谕便轉移到了南星身上。南星臉上的驚恐還沒來得及出現,那些傷口便被容棠盡數轉移到自己身上,硬是接下了謝翎的反擊。
南星瞳孔驟然縮緊。
魔尊……竟然也懂得谕?
容棠神魂與心境出衆,肉體卻依然脆弱。即便他很快為自己施加了谕,但謝翎反擊的谕依然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菘藍連忙上前扶住容棠,看到他嘴邊溢出的一抹鮮血,驚呼出聲:“師尊!”
容棠搖搖頭,看見滿臉擔憂的南星和菘藍,示意自己沒事。
“臨淵的谕術也不過如此。”
謝翎輕蔑地開口,“技不如人還敢在我面前大發厥詞。”
“你——!!”
南星又氣惱又憤恨,這次無論如何卻不敢再輕舉妄動了。他知道以自己師尊的修為,這世上怎麽可能有人傷得到他,師尊受傷完全是為了保護自己。
“若我不替他擋下,你這一擊是要置他于死地。”
容棠擦去嘴邊血痕,擡頭蹙眉看向謝翎,“為何要下如此重手。”
“技不如人便該死。”
謝翎冷漠地開口,“要怪便怪你自己,教不好徒弟還讓他四處丢人現眼。”
容棠不再說話。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謝翎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從前是,現在依然是。
他不該讓南星出手的。
南星和菘藍眼中都忿忿不平,但是看師尊不語,兩個人也不好再說什麽。
謝翎看着眼前的人,他看不清容棠的面貌,只瞧得見他挺拔如竹讓人矚目的身姿。
他努力想要平下心中悸動,可一種無法言說的古怪卻讓他充滿了困惑。
這人究竟是誰?
為何……會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覺。
明明是第一次見,謝翎卻覺得,自己好似已經見過他好多遍。
謝翎強行忍下心口處的煩躁不安與難以言說的悸動,甩袖走進了入口。
直到謝翎走遠消失不見之後,容棠才開口:“我們走吧。”
南星和菘藍點頭,非常默契地沒有再提起剛才發生的事。因為他們察覺到,師尊比起平常,似乎情緒不太一樣。
雖然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是都不約而同地把這件事歸到了魔尊身上。向來沒有什麽默契的兩個人,在這個問題達成了奇跡般的統一,都決定對此絕口不提。
容棠依然和剛才一樣走路,卻有些發呆。
他知道自己只要還在這個世上,那自己就會有和謝翎重逢的那一天。
但真正重逢時的情景,與自己曾經設想過的,卻依然有些不同。
玄山劍閣裏的劍修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
劍閣裏的大師姐應一蘭親自帶着容棠一衆去了客房。她身着一身深藍色勁裝,墨發高束成馬尾,飒爽又大氣,邊走邊和容棠小聲地說話:“仙尊,這可是我特意給你留的最好的房間。這邊有溫泉,上次仙尊來得匆忙走得也急,這次可以多留一段時間,體驗一下我們玄山的經典項目。”
菘藍第一次來:“經典項目?”
“還不是為了和玄女峰打擂臺逼的。”
大師姐應一蘭身後的一個弟子突然開口,“玄山為了招攬弟子,證明我們陽劍才是最強的,我們開發了一系列的娛樂項目用于招攬。比如,我們不僅開發了山後的毒瘴泥沼做跑馬場,還在千仞瀑布上施了法術做極限漂流。”
菘藍:“啊?”
“我們力求要讓我們的招生做出水平,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們的經典項目用心開發了好幾年,但是來的人卻越來越少了。”
弟子嘟囔地開口,“唉,真是白瞎我們大師姐的一番好心了。”
“可是毒瘴泥沼、千仞瀑布……”
菘藍努力地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的理解出現了問題,但顯然劍閣的弟子早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了。
他說了半天,最後拽住了菘藍的手,很真誠地開口:“不如一會我就先帶你去千仞瀑布玩玩吧?”
“……我還要幫師尊處理內務,實在不便動身。”
菘藍臉色蒼白了一瞬,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不着痕跡地抽出手來。
劍閣弟子的臉上瞬間寫滿了失望,還想再糾纏,菘藍又敷衍了幾句,終于将劍閣弟子打發走了。
南星在一邊幸災樂禍地看笑話,菘藍雖然是個披着君子皮的老狐貍,但是這個老狐貍別的不怕就是恐高。他忍不住笑着湊上前,看菘藍吃癟:“我早就給你說了,劍閣的弟子都不太正常。”
菘藍:“……”
南星樂得捧腹,卻發現劍閣的大師姐應一蘭卻早已經抓住容棠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他氣得咬牙,剛想扭頭責備菘藍,卻不想對方雖然被剛才所謂的千仞瀑布漂流給吓得臉色發白,現在就非常鎮定地從儲物袋裏取出什麽東西來,有條不紊地在上面名着谕。
“這是……”
南星仔細一看,自己的臉也跟着被氣得變色了,“傀儡蝴蝶?師尊為什麽也給你做了?!!”
菘藍淡淡地說道:“在你沒來臨淵之前,師尊就做了一只送給我了。”
“你!你!”
南星氣得直跳腳,但是當務之急要找到消失的師尊,便只能默許着自己的師兄菘藍把傀儡蝴蝶放飛,他們則遠遠地跟在後面,尋找師尊的痕跡。
謝翎早上了山,在一衆劍閣弟子的臭臉裏安之若素地選了最好的一間硬住了進去。
他向來喜好奢華享受,自己屈尊來玄山劍閣這破地方,自然住也要住最好的。
他無視劍閣這一圈劍修對自己的冷臉,安心地換了身衣服便去玄山在外所誇耀的能治愈療傷的溫泉裏泡着。
其實這溫泉是真的一般,謝翎泡了一會無聊得很,想着剛才遇到的那個銀白色長發的背影,有些昏昏欲睡。
夢裏有蝴蝶翩跹,好似很久很久之前的那日地牢,容棠遠遠地站着,傀儡蝴蝶擦過自己的唇,謝翎則看見不遠處的容棠紅着臉,帶着有些羞澀的笑。
蝴蝶掠水而飛,謝翎睜開眼,滿臉不悅,目光掃視周遭時卻突然一愣,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那個只在夢裏出現過、那個世上獨一無二、僅此一個的傀儡蝴蝶,在自己身側翩跹而過。
他從來只做過的夢境,在這一刻與現實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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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認出老婆并把老婆打傷的謝翎深夜睜着眼睛:我真該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