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逢故人
再逢故人
第十章再逢故人
白肅熙近日很少在府,約莫是去查案,太守在官蜀批閱公文。
這日來了信函,說是有人找他一敘。
他于古琴前,彈一曲高山流水,末了才覺察到有人站在身後。
轉身見到一位俊朗的男子,從前要擡頭才能和他對視的趙衍身材已高過他,這人額前碎發下,多了條細淺的疤痕,添了幾分英銳氣息。他那雙有些特別的眼,琥珀色眼瞳顏色又深了些,正如他如今成熟的外表。
“王爺。”夏瑾奕起身拜見了他,很是有禮。
趙衍曾為錦夏朝受寵的三皇子,文采武藝皆在兄弟中最高,但由于歷代長子繼皇位的傳統,以及他母妃出身低微的緣故,沒能在皇儲之争中取得太子之位。先帝去後,趙璟一直對他有所提防,小人挑撥離間更使他境遇難堪。
夏瑾奕那時寄人籬下,相似的苦楚讓他們彼此多了幾分憐惜,友誼更加厚重。
自從北方蠻夷入侵,趙衍便被派去駐守邊塞,肌膚在寒冷北風磨練成健康小麥色。二人再也沒能見面,僅以書信互問境況,此刻眸光相對中有重逢的喜,也有離別多年的傷感。
趙衍似玩笑地說道,“阿夏,沒想到你如此思念我,彈奏一曲高山流水為我接風,許久不見,阿夏的琴藝精進了許多。”
夏瑾奕存心要氣一氣他,“信中可沒說是你要來,只說是故人。”
趙衍剛禁不住一陣失望。
那人又道了句,“可我看到信,就知道是你,還有誰這麽喜歡跟我賣關子?”
趙衍心中有千言萬語,此時卻不知道說些什麽,“皇上召我歸京,我在趕往長安的路上,想起你在這裏做了太守,便過來看你。”
夏瑾奕道,“那你也真是,皇上召你回京,你卻在路上耽擱下來,皇上若是因此怪罪下來你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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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衍說道,“思君心切。”
夏瑾奕無語,“得了吧,我本就不讨皇帝喜歡,難道你還要他知道,鎮安王是因為宣城太守夏瑾奕的阻攔才不歸京?”
“阻攔?阿夏若是肯阻攔我,我下半輩子都不想回京城。”趙衍揚起嘴角,“陛下不敢動本王,這幾年本王在邊塞幫他守着江山,他在宮中享樂,感激我還來不及。”
他看着夏瑾奕,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他日思夜念的人,此時就在眼前,不由有些看失了神。他舒展神色道,“阿夏,你的琴聲可不似從前心無旁骛。我不在這幾年,你小子可有心上人了?”他知道夏瑾奕一直喜歡的女子是他養父的長女郁盈,可她早已入宮為妃。
按理說這幾年過去,這人早該死了心才是。
他本是試探,卻見夏瑾奕臉上微有些紅,他強裝出一抹笑來,“喜歡上哪家姑娘了?”
夏瑾奕想說那人若是男子怎麽辦,卻礙于面子,不知該如何說。
趙衍見他似有難言之隐,不由疑心起他和李貴妃還沒斷,便出言提醒,“李貴妃最近很得聖上寵愛,她在宮中過得好,想來你也會感到安慰。”
夏瑾奕神色一深,“若是如此就好了。”
趙衍以為這話刺痛了這人,輕巧地轉移了話題,“老賊那兒子當了巡撫,你要小心點他,白雅臣陰險狡猾,他兒子也絕非善類。”
夏瑾奕并沒生氣,“起初我也同你想法一樣,白公子來宣州有些時日,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人。”
趙衍打着如意算盤,若這人難過他便安慰,若這人生氣他便道歉,以此為借口就能找他喝酒,到時一番真情流露,努力追求他。此時見他似乎不在意李貴妃,倒是在意料之外,難道他喜歡上旁的女子了?
不是李貴妃就是萬幸,他該松下一口氣才對,卻不知為何,聽他維護另一個男人,他心裏升起一絲嫉妒。他不能留在阿夏身邊,卻便宜了那個小子,想到那人還是白雅臣的兒子,他很不痛快地冷哼了一聲,“看來你和他相處不錯,我對白雅臣的兒子沒好感,不管他怎樣,記住我容不得別人傷害你!”
夏瑾奕總覺過去這許多年,趙衍成熟了許多,真的不再是以前那個孩子了。以前那雙貓眼一樣的琥珀色瞳孔,總是帶着不甘看着他。他對趙衍笑道,“是啊,我的王爺長大了,有了堅固的爪牙,不但能夠保護自己,還可以保護我,王爺一直是我很好的朋友。”
趙衍神色一黯,很快想起這次來找他是為得什麽,“阿夏,此次回京,我會想辦法留在皇城,若是我請皇上把你調回京中,他應當不會不同意。”
夏瑾奕微皺了眉,“王爺,京中太亂,我厭惡朝廷的争鬥。”
趙衍聽他這麽說,便感覺有些失落,“我知道你這人向來不拘,或許天高水闊的日子,才真正适合你。這兩年我不在,你在宣州過得好嗎?”
夏瑾奕笑了笑,“我在宣州一切皆好,王爺可放心。以我與王爺的情誼,見面與不見面又有何分別?”
他這話說得頗有意思,趙衍卻從不羨慕那些詩人,詩人都是傷心的,“我不懂什麽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我只知道你不在我身邊,我就會想你……”
話已至此,夏瑾奕仍是不解,“王爺快回京城吧,瑾奕不在這耽擱了。”
趙衍忽然意識到什麽,或許是他早就意識到,卻一直不願承認的事情。如此強烈又深沉的感情,夏瑾奕那般通透的人,他難道真的不懂?
以前曾有幾次向他暗示過情意,甚至有次找個了借口把阿夏騙去南館,只是想讓他知道,男人之間也可以相愛。
那人比他想象中強烈的反應,“下次有什麽事,都別再帶我來這種地方!”
一向斯文的阿夏,從沒有用那麽焦急的語氣說過話。
趙衍大聲叫了些好酒好菜,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麽讓他在意的事情。因為不去看那人的眼便不會無措,不用費心思去掩飾,那點可笑的尴尬……
趙衍也只是怔了一瞬,很快恢複他一慣的豪爽,“今日難得你我重逢,無酒不歡。”
聆雪閣,他們聊了很久。聊到小時候在李家的事,聊到這些年的邊塞生活。男人談起戰場,臉上帶着将軍應有的氣勢。從他的描述中,想象到男人受着寒風,在沙場征戰的情境,趙衍說他臉上的疤痕是他在戰場上,砍下敵方将領的頭顱,同時也留下的驕傲象征。
趙衍此生有過很多女人,聽過很多纏綿愛語,卻唯有夏瑾奕,他的一撇一笑,是他征戰生涯中孤獨的守望,是這世間最為珍貴的寶物。他本以為他會是自己的,他若抵抗,那麽他會付出大把的愛,他不信他不會愛上他。可他沒想到自己還是來晚了那麽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