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随風而逝
随風而逝
第十五章随風而逝
李墨栩作為集賢殿學士,平日撰寫一些古籍資料,收集那些已失傳的藏本。
任職之初便很少上朝,每月俸祿百兩銀,還有公家喂養的馬,供給人騎馬上朝,着實比賦閑還要舒服享受。
皇帝怎會養他這種人在群臣中,并且對他頗為倚重。
其中緣由要說到當年皇儲之争,二皇子趙璟在太輔推舉下得了勢。當年的白太輔,也就是如今白雅臣已過世的父親。
趙璟生來平庸還貪戀美色,卻也明白水亦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認為作為皇帝學會平衡大臣的勢力便已足夠。他對治理天下并無興趣,便交給他信賴的人。
他這輩子注定是個庸君,不求留名千古,但求國家在他治理期間太平無災難,不至于留下千古罵名死也沒個安穩,文煜是他諸多子女之中最疼愛的孩子。
十七年前一個寒冷的冬季,長安道上鋪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當時孟老将軍在邊境與蠻夷陷入苦戰,文煜的出生給宮中添了一絲喜悅和生機。
邊疆傳來捷報時小公主也順利降生,趙璟認為這是吉祥的預兆。
文煜的母妃陶氏被封為貴妃,封號為桃妃,住進歷代皇後才有資格享有的瑤年殿中,一時羨煞衆人。
文煜生來聰慧,小小年紀寵辱不驚,十月能言,三歲便會巧語從她母妃那處讨要桂花糕。她身體一直活潑健康,卻在八歲時意外失足,跌入禦花園的賞月池。被人救起後,她失聲過一段時間,言行舉止瘋癫,見過她那時樣子的仆人,都以保護不周的理由被丢到亂葬崗。後來文煜可以如常人一樣說話時,身體卻也變得羸弱多病。
提起八歲那年,她在賞月池究竟看到了什麽。她仍是滿眼淚痕,什麽也不肯說。她眼中恐懼令人費解,卻怎麽也不肯說出是什麽讓她這樣害怕。
皇帝不止一次派暗衛去查明,每次的答複都會是,“陛下,并無收獲。”
就像當作一件習慣一般,如今文煜已不在,趙璟的調查卻從未停止,好像如此就能夠自欺欺人,假裝他的小公主還在。
朕身邊都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白丞相今日又同哪位大人置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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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璟無所事事地想着,又想到文煜的驸馬去了宣州。
宣城太守夏瑾奕還很年輕,奏折卻寫得老練犀利——旱災已經緩解,百姓重拾耕種信心開始勞作,疫情也已得到控制,還請陛下撥給銀兩,用于糧倉建造事宜。
趙璟覺得煩悶,把折子扔到了一邊,勞作與否又有何用,一場天災還不是要将一切努力打回原形。
白肅熙接到回京诏令,聖上已經急召他回京了,便無法再耽擱。細柳亭下,身材颀長的公子立于此處。
柳枝随風搖曳,夏瑾奕凝眸遙望,遠處是曾與那人同游的蕪湖。
在此處給他送行,不知這副景象看在那人眼裏,會生出怎樣的情愫,他會明白自己挑選了這個地方給他送行的心意嗎?
白肅熙拿着手裏那把折扇,眸光卻停留在人身上。
男人今日依舊是一身青色的衣裳,墨發整齊挽起,睫毛下桃花眼,清澈好看。離別在即,他貪婪地把那人的身影再看上幾眼,好像這樣就可以永遠記在心間。
夏瑾奕緩緩念道,“天際識歸舟,雲中辨江樹。雖無玄豹姿,終隐南山霧。”
白肅熙不禁順着他的眸光,朝天水相接處望去,心中忽生一段感慨,到底是他打破了靜谧,“語辭澹雅,意境飄渺。”
夏瑾奕似有動搖,微微一笑,“此情此景……”
還未說完,白肅熙便接上,“正适合作詩。”
他們說話時無需琢磨,便有種心照不宣的感覺。
初見那人時也是被他的才華所吸引,那人才思敏銳,天性孤傲。
白肅熙輕笑,“不如把所做詩句抄寫下來送給對方?”
夏瑾奕眉毛上揚,“也好,拿紙筆給我。”接過筆墨紙硯,那雙寒眸立即露出了幾分神采,揮筆落下的字體潇灑大氣,秀美剛勁蘊含其中,上面僅有四字——物競天擇。
白肅熙欣賞着這字,心中卻想這人說要作詩,怎麽卻是寫了這四字呢。他琢磨着這四字有何含義,卻又覺得沒什麽特別。
“肅熙會把它挂在府內書房中。”他收起宣紙,語氣溫和有禮。
夏瑾奕自然懂得他的意思,眸光有些黯然,嘴角勉強笑了,“送君千裏終須一別,瑾奕就送白大人到這裏。”他停了一停,似乎還在等待對方說些什麽,卻沒有等來他開口,隧接着說道,“路上小心。”
白肅熙墨眸中閃爍着不明意味的微光,神色好像有些許複雜,卻溫柔地說道,“嗯,等我回來。”
夏瑾奕回府的路上經過聆雪閣,便進去坐坐,挑選了一間雅間。
三月陽春,也是在此處,見到了衣冠勝雪,溫文爾雅笑若春風的白肅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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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溫柔又熱烈的吻,滾燙的心跳,他下廚時笨手笨腳與平時斯文大相徑庭的樣子。
他可惡的時候,好笑的時候,惹人喜愛的時候,他都記在他心間,好像到處都有他的影子。
還是有一些別情離緒的惆悵,他走了之後他是宣州太守,那個人也仍舊是丞相之子,他們之間一下子距離就變得好遠了,他拿了上次未畫完的人像畫完,并在上面提了幾句詩,“花間聆雪閣,肅熙詩驚華。門庭草色前,知己杯酒談。轉眼秋節至,送君細柳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