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做爐鼎的主角(完)

第54章 做爐鼎的主角(完)

雲川一番言辭說得岚疏情緒再難掩飾。

雲川好歹有記憶作為支撐,知曉厭其實有些不解風情,待情愛一事過于單純,可岚疏卻是沒有的。

他雖然猜測過此歡厭非彼歡厭,先前在魔道陣營也聽得了二人交談中提及的前世今生,可他到底沒有那段記憶,心緒自是不如雲川來得踏實有底氣。

岚疏終是沉下了臉,識海世界随他劇烈起伏的情緒而不斷變化。

就見得冰雕的意識世界拔地而起一座欲要爆發的火山。

然呼之欲出火山口冒出的非濃煙,而是一股濃郁得令人窒息的酸氣,随之冰封的世界也解凍了,滾滾而來的浪潮激起破天巨浪,飛濺到雲川臉上和唇邊,他擡指一抹,嘗了一口——

——呸!

海水竟是酸得發苦。

嘗到此種味道,到嘴的嘲諷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主魂将內心感受展現得淋漓盡致,但這又何嘗不是他此刻的心情?

雲川沉默了幾息,突然笑了一下,“未免便宜了旁人,你我都各自退一步,如何?”

岚疏陰沉沉地望着笑得有些苦澀的雲川,沉默良久,“好!”

他再不答應,外頭的野狐貍精都要紮堆圈地盤,分他的床位了——而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他閉上眼,對雲川付出了信任。

嚴格來說,他是相信雲川同他一樣深愛着厭,不想叫二人內鬥便宜了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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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川閉了閉眼,平靜地朝岚疏的方向擡起了腳。

兩團意識的融合,是從記憶共享開始。

當占有欲與危機感超過執念和不甘時,倆人同時放下了芥蒂,雲川往岚疏踏出了第一步,他所有記憶如走馬觀花一般湧現在了岚疏的意識;而岚疏也敞開了記憶的閥門,将這一世的記憶毫無隔閡地送到了雲川的眼前。

雲川每踏出一步,岚疏與厭相處過的畫面便入骨一分,魂體也會淡去一分。

可他已然不在意,全心沉浸在那些記憶當中,宛若身臨其境。

就好似那些記憶是由他與厭共同創造,叫他唇角随着記憶的展開而一點點往上揚,直到魂體徹底變透明,他也走完了最後一步,期間沒有絲毫猶豫和停頓,心甘情願地走進到岚疏的意識體裏。

就在這時,岚疏眼睫抖了一下,因為他在共享的記憶中看到了自己與厭雙修之時,分魂竟然有共感!

他的臉瞬間就黑了。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睜開眼質問,雲川已經投入了他的意識體裏,融合成他的一部分——心境也在突然間發生變化,上一刻還無法容忍與共情的共感,突然之間就多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憋屈與嫉妒。

那些如似旁觀者一般看過的記憶也在這一刻莫名增添了參與和親身經歷之感。

主魂是他,分魂也是他。

曾經彼此之間的抗拒和抵觸,在慢慢融合當中,逐漸有了更清晰的領悟,那就是自己在跟自己較勁,自己吃自己的醋!

“說罷,你這麽突然來找我所為何事?”

明亮如白晝的客殿,弟子沏上靈茶,厭端起茶碗,用碗蓋撥.弄了下漂浮的茶葉沫子,輕呷了一口,望向坐在光影下的淩霄子——淩霄子也跟着放下茶碗,擡眼與他對視片刻,突然道:“你是誰?”

話落,他雙眸微微眯動起來,眼縫裏透出的眸光冷厲如刀,直直地盯着厭。

厭神情自若,絲毫不顯慌張,“就這?”

淩霄子沒有說話。

只是長久地注視着他,淩厲的目光好似将他看透,可對方從容且淡定,看不出一絲破綻——然正是太完美,才不像歡厭。

一時之間,他心緒複雜難明,“他……我是說歡厭去了哪?”

“你為什麽會覺得本座不是歡厭?”厭這句話算是默認了淩霄子的猜測。

這種一眼就能看出他與歡厭區別的人,他沒必要繼續裝下去。

其一是他現在有實力,不必畏首畏尾;其二是淩霄子若非了解歡厭到極致,也不能一眼看透兩者區別,這讓他想到了剛來這個世界時,就糾纏上來的岚疏。

他突然想到,岚疏是不是把他的氣息刻在了神魂裏,才會一眼認出自己?

“你僞裝得很像,連修為大漲後的姿态也考慮到了,可有一點你學不會,他用濫情與花心掩蓋了內心潛藏的深深野心,而你眼中并沒有執念。”

淩霄子捏着微微發顫的拳頭,強制冷靜地說,“外邊在議論你修為暴漲的原因,你門中上下卻說你是采補了寝殿裏那人,可我方才見得那人并非是采補過度而昏迷。”

“這又如何?”厭問。

“如何?”淩霄子深吸了口氣,“歡厭天生絕靈體質,在無人送他修為情況之下,絕無修為暴漲的可能!而你的修為,我看不透。”

“原來是這樣。”厭點下頭,歪着腦袋,“那你待如何?”

淩霄子定定地望着他,忌憚道:“你是不是奪舍了歡厭?”

厭回視着他,沉默片刻,忽地擡指從自己的識海裏抽取了原劇情,打入警惕的淩霄子眉心。

旋即站起身來,正欲回寝殿,倏爾想到了什麽,取出岚疏當初送給他的龍鱗,丢給淩霄子,方才負手朝寝殿走去,“處理了裏面的鲛珠,記得把龍鱗歸還給本座。”

鲛人與人族的仇恨是無法調和的。

他作為外來者,沒必要去背負一個滅絕一個智慧族群的因果,所以還是丢給淩霄子去解決好了。

至于淩霄子會怎麽解決……

他想到原劇情裏把淩霄子修為吸幹的鲛海,唇角剛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一道人影裹挾着熟悉的龍涎香撲了過來,用力地将他納入懷中。

“厭。”

低沉的嗓音似乎穿透了滄桑歲月,帶着悠遠的悵然與安心,穿進他的耳膜,“老婆,讓你久等了。”

厭擡起的手微微一頓,“融合了?”

“融合了。”他輕聲說。

“我看看。”厭推開他,擡眼打量面前的人。

人還是那個人,粗看沒什麽變化。

細瞧才察覺眼神有些許的區別,曾經岚疏的眼神或散漫輕佻,或深不見底,唯獨沒有隐忍與克制,而這些特制,是錢串子才有的。

“我想吃火鍋,會做嗎?”厭問。

岚疏瞟了眼客殿裏端坐的人,低頭含笑說,“會。”

他這一笑,又有了幾分岚疏才有的散漫。

厭挑了下眉,牽起他的手,踏進落滿銀霜的院子,邊走邊說:“那今晚吃火鍋吧。”

現在厭還看不太出來較大的區別,不過來日方才。

倆人的交談聲傳進客殿正在翻閱那團記憶的淩霄子耳中,淩霄子看完厭給的記憶,驀地睜開殺氣畢露的眼眸,迸射向手中的龍鱗——鲛人?太離?

他捏緊手掌,扭頭望了下已經消失在殿外的人影,閉了閉眼,捏着龍鱗也跟着消失在了客殿。

三日後,慶典如約舉行。

各大門派齊聚于合歡宗,慶賀歡厭宗主修為突破,現場早已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連素日喜好勾三搭四的弟子們也挺起了胸膛,吆喝着各大門派送來的賀禮。

“缥缈宗備厚禮一份!”

“禦獸門備厚禮一份!”

“醫仙門備厚禮一份!”

……

念到最後,靈劍宗的宗主太清與其二師弟太和帶着門徒才姍姍來遲。

交付了賀禮,又添了一份更厚重的歉禮。

樂得接待弟子是笑的見牙不見眼,熱情地将人帶到席座上。

太和見得今時不同往日的合歡宗,輕嘆了口氣,傳音給宗主師兄,“小師弟輸得不冤,他連歡厭宗主修為都不清楚,就貿然去給歡厭宗主下戰帖。”

“劍修的精神便是無畏。”太清皺眉說。

“話是這麽說……”太和搖頭道:“可小師弟性格太過孤傲,我擔心他會因此而生心魔。”

這話也不是無的放矢。

太離因先前與厭一戰破了道心,沒将道心修複好,又固執地跟着參加了正魔之戰,被魔修百魂魔幡裏的魔魂傷了神魂,修為暴跌。

修煉之人最忌諱鑽牛角尖,而順風順水的太離顯然是無法接受自己的失敗,把自己逼近了死胡同。

“是我的錯。”太清充滿悔意地說。

他對歡厭僞裝成爐鼎潛入宗門想引誘太離一事已經知曉了。

當初他以為‘西延’是太離勘破情關的契機,卻沒想到是太離的劫數,若他當初沒抱過利用‘西延’的想法,太離就不會因歡厭以爐鼎身份潛入宗門而下戰帖。

可後悔又如何?

戰帖是太離下的,若無此出,他還能找合歡宗讨要個說法。

而現在倒成了他靈劍宗來送厚禮,若太離走不出來,就徹底廢了,還損失了守護宗門幾千年的神龍大人。

想到神龍岚疏,他不免也猜測歡厭修為大漲,是否因采補了岚疏大人之顧。

這般想着,竊竊私語的四周突然寂靜了下來。

太清和太和同時擡頭,就見一對登對無比的璧人踩着吉時的鐘聲出現在了廣場宴席上。

今日的厭依舊一身紅衣裹身。

只不過較之先前的素淨,袍服的衣襟處于袖口衣擺鑲邊處都繡有精美的合歡花花紋,一頭如瀑長發用發冠束之腦後,紅衣墨發,襯得公子如斯美人如玉。

而岚疏也着一身同樣服飾。

代表喜慶的服飾着于二人之身,宛如凡人界一對正欲拜堂的新婚夫妻。

咚!

咚!!

咚!!!

三聲震耳欲聾的鐘聲,響徹合歡宗。

鼓樂齊鳴聲同時響起,卻在這時,一聲龍吟從天而降,衆人舉頭,就見一條金龍幻影嘴咬着一朵紅蓮盤旋在廣場上空,跟着樂聲扭動了起來。

世界意識也格外給面子,降下絢麗霞光,籠罩在場所有人。

這般陣仗,看得厭懵了一瞬。

回過神來他扭頭就見得岚疏唇角正挂着淺淺的笑意凝視着自己,問道:“你搞這一出是作甚?”

岚疏用餘光瞟了下在座的那些被異象吸引的男狐貍精們,忽地單膝跪地,手舉一枚鑽戒,“厭,我有榮幸做你的宗主夫人嗎?”

話落,虛幻的金龍叼着紅蓮在驟然響起的驚呼聲中飛到倆人面前。

碩大的腦袋先是溫順地在厭臉頰上蹭了一蹭,旋即将叼着的紅蓮放到他手中,而後整個幻化而出的龍軀立時化為了漫天金點,又如墜落的雨滴,打在厭身上,卻不沾濕衣袍。

這是屬于龍的浪漫。

可厭依舊不太理解這種浪漫有何意義,不過他盯着岚疏眼中難掩的濃稠愛意,接走了鑽戒,套在細長的手指上,又擡起手掌放在漫天霞光當中,挑了下眉,笑眯眯地對着所有賓客說道:“今日乃本座修為突破慶典,也是本座與岚疏締結道侶的大典,本座先在此感謝諸位的捧場!”

大概,這才是厭以為的浪漫。

還單膝跪着的岚疏失笑着站起身來,一把摟住厭的腰,如宣誓主權一般一一掃過那些曾歡厭有過糾葛的情人們,克制且又暗含得意地對上天起誓:“吾,金龍一族之岚疏以天道為證,與歡厭締結道侶,不離不棄,至死不休!”

他說歡厭的時候,心中卻默念着厭這個字。

厭回看了他一眼,兩指對天,宣誓道:“今日天道見證,我歡厭願與岚疏結為道侶,共尋大道,生死不棄,永銘此誓。”

說罷,有眼力的弟子送來了酒水。

二人共舉手中酒杯,對着蒼天灑下杯中酒。

酒滴落下,大放霞光的天際邊傳來了陣陣仙樂,衆人再次昂首,就見得天道仿佛是降下了一方天地,宛如海市蜃樓一般,裏面清泉環繞,瀑布飛濺,而其中無數金龍迎着仙樂在遍地奇花異草中翺翔,嬌豔欲滴的鮮花鮮活得好似能叫人嗅得其中的芬芳。

這般天象,不但在場的人瞧了個清楚,整個修.真界也都看到了。

而現場一片死寂。

唯有仙樂之聲此起彼伏。

直到異象消失,回過神來的一衆情人下意識往身邊的昔日情敵對視了一眼,不是來賀喜歡厭修為突破的嗎?怎地就變成了歡厭與一個不知打哪來的人締結道侶大典?

岚疏只眺望了一眼,便湊到厭的耳邊說:“仙樂為天道應誓,而畫面是我的族人們聽到了我的起誓,對我們送來的賀禮。”

“是賀禮還是震懾?”厭斜了他一眼。

岚疏收緊手臂,垂眼望了下他的唇,肯定地說:“就是恭賀咱們締結道侶的賀禮!”

“……”厭算是看出來了,融合後,厚臉皮的本性還在。

締結道侶的契約儀式是臨時起意。

卻也打得各大門派一個措手不及,尤其是一衆情人們,看岚疏的眼神猶如在看生死仇敵,是以倆人下來敬酒的時候,一個個鉚足了勁往死裏灌岚疏。

岚疏面不改色,摟着厭頗有氣度地接過所有酒,極為痛快地一口飲盡。

心中卻是冷哼,一群男狐貍精們,且無能狂怒吧!

喜宴的熱鬧持續到半夜。

厭和岚疏在天色暗下來時,便已經悄然退出了廣場,牽手回到主峰大殿,一入寝殿,就見得大殿不知何時已布置成了喜房,寝殿內也更換上了龍鳳燭臺與紅鸾羅賬。

這一看便知岚疏是早有預謀,無怪乎融合後的岚疏總是神出鬼沒。

這般看來,是在為締結道侶而做準備。

卻在這時,腰間一緊,下一瞬人便已被擁入了懷中。

他正要擡手推開滿身酒味的人,想說先去天池沐浴,耳邊突然響起一道緊張帶着醉意的輕問:“厭,你更喜歡現在的我,還是以前的我?”

“……”這是什麽鬼問題?

這厮不會是經歷過主魂分魂之争後,又開始與以前的我和現在的我争風吃醋吧?

想到這個可能,他擰眉推開岚疏,望着對方被燭光亮的輪廓,瞟到旁邊的銅鏡,擡手指尖一勾,銅鏡落入手中,他将銅鏡對着面頰緋紅的人,認真道:“你覺得鏡子的人是你嗎?”

微醉的岚疏睜開迷蒙的眼,望着銅鏡裏倒影的人影,眼眸一眯,“不是我!”

說完眼角瞄到愛人的臉黑了下來,很有求生欲地又補了一句:“我本來容貌不是這樣。”

聞言的厭這才緩和了神色,卻也沒了繼續說大道理的心思,便放下鏡子,轉身朝天池走去,抛下一句,“我都不喜歡。”

他算是徹底明白了,這人就是醋精投生,天生自帶酸的屬性,融合了也無法消除。

不料岚疏卻是咧嘴一笑,不安的心大定下來,颠颠地跟了上去,“既然都不喜歡,那以後你只喜歡我一個人好不好?”

“不好。”厭投身院落的燈火中,頭也不回地說。

岚疏彎眉一笑,望着那道看似生氣實則腳步放慢的背影,忽地閃身擁着那人劃破空間出了合歡宗,沖上天際,化為一條通體金黃的巨龍,騰駕于夜空當中,傳音道:“結婚怎能沒嫁妝?老婆,坐穩了,我帶你去取我的嫁妝!”

——小世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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