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郝億, 你那邊什麽情況？”
店長出面打斷郝億後，視頻的對面，群友們紛紛詢問。
畢竟現在鏡頭上出現的可不再是沈卿的臉, 而是一臉嚴肅的某工作人員。
“我這邊兒……”
郝億聲音一頓，想說我特麽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啊！
沈卿那個小慫貨, 什麽時候還有這兒排面了！
怎麽他把自己拉黑, 搖身一變，就變成什麽購物中心的老板娘了？
他在沈家這些年都唯唯諾諾, 到了顧家卻反而有了話語權？？
等到聽見那名店長對沈卿做出的解釋, 是顧總親自吩咐的……
郝億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扭曲。
而聽見對方問是否要報警, 郝億就開始慫了！
如果單憑沈卿一個人，哪怕沈卿說要報警他也不在乎。
他不信自己擺弄不了這個沈卿。
但現在，沈卿背後似乎有人撐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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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或許是真有人了！
也有一部分群友狠狠愣住了，他們的想法跟郝億差不多，畢竟沈卿一直以來有多懦弱且沒存在感, 他們都已經再清楚不過。
如今猛地有人管沈卿叫“夫人”，還說他是什麽老板娘……
“郝億，你在哪家商場啊？華宇國際嗎？我記得你早上說今天要去華宇國際轉轉來着？”群裏有人不确定地問。
多人視頻中，很快有人接過話茬，語氣也是顫巍巍：“華宇國際……的确是那位的……”
群裏人都沉默。
他們當然知道華宇國際大廈是誰旗下的産業。
這是個人都知道！
但問題是這個沈卿他……不只是聯姻過去, 在大佬面前根本不敢說話的麽！
前段時間他們群裏的人還一直故意揶揄，說沈少現在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他們要去沈少現在住的大別墅參觀。
而意料之中的，沈卿百般阻攔他們過去, 找了各種的理由搪塞。
大家失望之餘也都心照不宣——誰不知道沈卿慫得要死, 先甭說大佬會不會同意，就算大佬能同意, 他也不敢邀請他們這些朋友去參觀。
這兩個月來，群裏人沒少拿這事兒開玩笑。明裏暗裏地諷刺沈卿不過是個免費的保姆，其實是在怪他不給力，每次都手握那麽好的資源，但就是借不上力。
他們不過是想去他家裏聚一聚，在大別墅裏吃吃火鍋拍拍照，回頭發個朋友圈而已，這都辦不到，真是白給。
偏偏這位沈少還愛面子，做不到的事情硬撐、吹牛也說能辦到。
大家也就一邊嘲笑着，一邊等他“辦到”。
沒成想，沈少前些天竟然一聲不吭退群了，據說連郝億都給拉黑了。
盡管這樣，大家也怎麽在乎，畢竟沈少除了他們哪還有什麽朋友了。
但讓他們萬萬沒料到，沈卿跟他們絕交可能還有另一種情況就是……
沈卿的檔次提升了。
再也不跟他們這些人為伍了？
有人還是不相信，故意在視頻那邊說：“郝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沈少怎麽可能買不起八千的機器人？那家店應該都是他家的！”
沒想到店長聽了這話，竟然很肯定地一點頭：“的确是這樣，顧總知道小少爺們喜歡玩具，已經于一個月前收購了本店的中國代理權。”
郝億：“……”
電話那邊的朋友：“……”
料想沈卿不可能做出故意找個人來配合演戲這麽大手筆的事，朋友們紛紛沉默，最後竟然有人開始倒戈：“你看我就說吧，沈少絕非池中之物！沈少，沈少在哪兒呢，看不見沈少呢，好久沒見沈少，打個招呼吧。”
此話一出，大家紛紛附和。
郝億：“……”
直接被群裏這些見風使舵的家夥們氣了個仰倒！
在這群人中郝億是混得最好的，平時經常帶着其他人吃吃喝喝，出手也算闊綽。
但他本身只是個無業游民，跟朋友一起吃飯出去玩的錢多半是靠管家裏要，或是扒着沈卿，從他那邊撈好處。
狐朋狗友們吃着他的好處，他也享受着他們的擁護和吹捧。
如今這些人直接越過他去巴結沈卿了，郝億氣不過，當即說：“呵呵，收購玩具也是給小少爺們收購的，說白了還不是免費看孩子，你們真以為他能給到你們什麽好處？”
說完這話，他就要把視頻電話挂斷。
但這時候，那個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那個七、八歲的小孩，突然跑到了沈卿所在的那個貨架前。
他用直接扒着貨架下面的玻璃，仰頭看着那個八千多的玩具，回頭對郝億說：“舅舅，我要看這個！”
郝億當即沒什麽好氣地吼：“看什麽看！”
他本想說看了也買不起，看什麽看。
但一想到沈卿在，并且這家店都是沈卿的了……
登時氣更加不打一處來。
而他帶來的小孩子也不是一般人，性格皮得很，見郝億兇他拿他出氣，他幹脆撇了撇嘴說：“也是，看了你也買不起。”
郝億：“……”
小孩子滿臉嫌棄：“唉，別人的舅舅能給他買玩具城，我的舅舅連一個玩具都不能給我買……”
郝億的手機裏，狐朋狗友中間爆發出一陣強烈的笑聲，因為他們發現郝億這外甥說的還真對。
郝億：“……”
這種時候再忽然關掉視頻會顯得他是落荒而逃，郝億捏緊手機，繼續視頻也不是、關掉視頻也不是，就只能氣急敗地沖他外甥嚷道：“你小孩子懂個屁，那是誰都能比的嗎，再說老子憑什麽給你買玩具，我欠你的啊！”
那小孩兒竟然也不甘示弱，很明顯郝億脾氣不好，他脾氣也不好，當下就沖郝億回嚷：“因為你花我媽的錢了，你騙我媽的錢不還！你就是欠我的！”
“……”
郝億也是好面子的人，平時在外花錢大手大腳，群裏的人才都捧着他。
如今忽然被曝出他在外面撐場面用的竟然是他姐姐的錢，還是騙錢不還……
郝億：“小崽子你給我閉嘴！”
惱羞成怒，郝億直接上手揍人。
他外甥雖然能說會道，個子卻不高，人也黑瘦黑瘦的，硬生生地挨了一拳，小身板兒都被打得一震。
但這孩子也是倔，竟然沒哭，反而擺出一副要跟他舅舅死磕到底的架勢。
一直站在後方的沈卿：“……”
就在郝億再次快要打到這小孩的時候，沈卿忽然出手，拉了那小孩兒一把，把人拽到了自己身後。
“沈卿，你多管什麽閑事！”
現下郝億本來就憋着一股火，沈卿竟然還敢出手摻和他和他外甥的事，這讓郝億當即不客氣地說：“你護孩子還護習慣了？真以為你是豪門小少爺的舅媽啊！用熱臉強貼人家小少爺罷了！你看人家刁你嗎？！”
原本為了撺掇膽小的沈卿去争奪家産，郝億就沒少說些挑撥離間的話。
無非就是明裏暗裏地說沈卿命賤，卑微，即使真心實意待人家孩子，人家小少爺們也不領情，還是看不起他，回頭也不會給他養老之類。
如今再說起這套說辭，郝億依舊得心應手：“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德行和出身，你想給人當舅媽，人家金貴小少爺需要你嗎？你也配！”
……
無論郝億說什麽，沈卿都只靜靜地站在一旁，聽他說。
雖然沈卿比較擅長打嘴炮，但跟郝億這種人沒什麽可說的。
多說一個字都是給對方面子了。
他只要靜等保安們過來，把他當神經病拉走就好。
可率先注意到他這邊動靜的，并不是商場的保安，也不是跟來的保镖。
原本應該在玩具城中間區域的顧铎突然穿過人群跑了過來，不僅直直地出現在衆人視野當中，他還直接跑到了沈卿的面前，仰頭問他：“舅媽，你們在聊什麽？”
脫掉外面的棉衣後，顧铎穿着一件嶄新的白色毛衣，和一條背帶牛仔褲。
雖然瘦，但顧铎皮膚白，且這幾天夥食不錯，讓小孩兒原本發白的面色也重新變得水嫩透粉。
外加上臉色沒什麽表情，一臉深沉之色……
此時的顧铎拔背挺胸地立在衆人中間，氣質沉穩矜貴。
都不用人介紹和強調，誰都能看出這孩子出身不凡，妥妥的是位豪門小少爺。
而衆人也親眼看到，這一瞧就不是尋常人家出來的孩子直接跑到沈卿的面前，親昵地叫他舅媽。
“舅媽，你辛苦了，衣服還是我自己來拿。”
——不僅氣質好，有禮貌，還會心疼體貼家長。
……剛剛才說完豪門小少爺根本不會顧及沈卿的郝億：“……”
？？？
不是，這什麽情況……就算他被沈卿拉黑了，但是幾天之前沈卿跟他家那倆小孩兒不還水火不容的嗎？！
對了，沈卿還拿了那倆小孩兒的一塊玉佩，這段時間自己還在幫忙詢價來着……
這小孩叫沈卿什麽？他剛才跟沈卿說了什麽？辛苦了？？
……
其實不僅郝億懵，沈卿自己也懵。
而在沒有人能看到的角度裏，顧铎強行繃着一張臉，兩只手若不是揣在背帶褲的兜兜裏、緊緊地握着拳頭，他表情都要繃不住了！
……既然知道這個人要在生日會上給自己撐場子。
那這次自己就也給他撐一回場子。
……
這樣就算扯平了。
想到這裏，顧铎轉身面向了沈卿對面那個黑瘦的男人。
他想起剛才自己在不遠處聽到這個人對沈卿的侮辱，不禁微微皺眉。
雖然自己并不是這人口中金貴的小少爺。
但如果這個人的意思是沈卿不配做自己的舅媽，那麽至少自己還是可以出面說一些話的。
……當然，顧铎并不想在這裏提，沈卿到底夠不夠格當他舅媽的問題。
那是沈卿與他小舅舅之間的事。
顧铎已經快七歲了，他知道寄人籬下的含義，所以不會對小舅舅的擇偶對象做評判。
畢竟大舅母曾經說過，自己和弟弟不過是沒人要的野孩子，他們可憐他才收留他。
在小舅舅這裏雖然各方面的管束都比較寬松，待遇也更好更高，但被收留的性質也是一樣的。
他們沒資格對沈卿的身份指手畫腳。
這樣想來，顧铎對改口叫沈卿舅媽也沒一點壓力。
他直接擋在了沈卿面前，擡頭，視線逼視着對面的郝億，仍舊是奶奶的童音，聲音裏卻有種不符合他這個年齡的霸氣。
顧铎對對面的郝億說：“你算是什麽東西，竟然敢這樣對我舅媽說話？”
……
小孩子都是童言無忌的。
按理來說顧铎這麽大年紀的孩子，說什麽大人們都不會太往心裏去。
但問題是，小顧铎的氣勢實在是太足了！
沈卿都被他吓了一跳，更別提對面的郝億、以及他忘記關閉的視頻通話裏，面對這一幕的其他人了……
就連剛才被郝億打了一拳、年齡比顧铎要大的黑瘦男孩都愣愣地望着眼前這削瘦、白瓷兒娃娃一樣的小少爺。
——媽呀，這小孩兒是怎麽做到這麽霸氣威武的？
可不可以教自己一下啊！！
然而盡管如此，顧铎還是覺得這樣說可能沒什麽效果，可他并不知道該怎麽造勢，也不知道怎麽吵架。
腦海中就只有前幾天一大波人來家裏找沈卿，好像是關于拍綜藝的事，當時沈卿在樓梯上對那些人說的話。
顧铎當時就在三樓，跟他小舅舅在一起，明顯覺察到沈卿提了一嘴他小舅舅，底下的那些人就立馬慫了……
還有上次三姨母來的時候，也是提到了小舅舅，三姨母和三姨夫的臉色就變了。
想到這裏的顧铎又加了一句，再度對郝億說：“我舅舅都沒跟我舅媽說過什麽重話，你怎麽敢對他這麽不恭敬！”
郝億：“……？”
哈？不是，你舅那麽寵他嗎？
除非自保，顧铎輕易不撒謊，他舅舅的确沒跟他舅媽說過重話……以前他倆根本不說話。
但這也不妨礙他稍微學到了沈卿的精髓，顧铎下意識叉腰：“你又兇又沒禮貌，我要回去告訴舅舅！”
郝億：！！！
等會兒，這事有必要告訴你舅麽？？
郝億這回徹底慌了。
周圍也忽然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靜。
正在這時，沈卿帶來的保镖以及商場內部的安保都圍了上來，一瞬間三五個高壯的男人将黑瘦的郝億團團圍住，黎弘也面色煞白地小跑到沈卿面前。
“夫人，您沒事吧？”
沈卿輕松地搖了搖頭，說：“沒事。”
黎弘又抹了把汗，剛才他正陪小少爺玩兒呢，也聽見這邊傳來幾聲争吵，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夫人被卷了進來。
他當即看了眼郝億，問：“這人是誰啊？”
沈卿一臉冷漠地說：“不認識。”
郝億：“？？？”
沈卿又側移了一步，将郝億的外甥給露了出來，然後對黎弘說：“擾亂公共秩序，還公共場合打小孩，報警吧。”
已經壓根不敢還嘴的郝億：“……”
他手機的視頻通話仍舊開着，來不及關。
但電話那邊已經再也沒人敢發出任何聲音了。
沈卿說報警，黎弘便不客氣地直接報了警。
擾亂公共秩序當街罵人還是其次，主要是郝億明顯有暴力傾向，且心術不正，他外甥跟他混下去難保不會長歪。
沈卿覺得這種事還是需要重視，由警察們來調節也是最好的。
最起碼能夠引起男孩家長的重視。也讓他們徹底了解一下郝億在外面都是什麽德行，不要再給他錢花了，以免再被騙。
警察趕來的路上，郝億很快被保安們請走，之後應該還會被請到局裏喝茶。
黎弘主動表示他會跟進這件事，再然後崽崽們挑完了禮物，一行人就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沈卿坐在副駕駛上，時不時地就回頭望一眼。
司機那一側的後排，兒童座椅上的顧傲正捧着個大玩具，低着大大的圓腦袋專心擺弄着。
他旁邊已經不用坐兒童座椅的顧铎則扭頭，一直望向窗外，一言不發。
沈卿的位置不方便讓他看清，坐在自己後面的顧铎是什麽表情。
所以沈卿更納悶了——
剛剛在商場裏，顧铎明顯是主動出面維護自己的。
這小孩兒一直很喜歡隐藏情緒，也很少表露心跡，看上去更加不是會多管閑事的人。
再說“自己”之前還沒少欺負他，顧铎心思敏感，對自己一直多有怨恨。
那他為啥忽然出面幫自己罵郝億？
沈卿搞不懂，但他也不是能把事情憋在心裏的人。
郝億被帶走後，沈卿直接問了顧铎這個問題。
可顧铎只是一轉頭，細竹竿一樣的小身體依舊保持着筆挺的身姿，小孩兒表情冷淡，只跟他說了句：“別在意。”
一句話，三個字。
沈卿：“……”
不是，現在的小孩兒都這麽深沉的嗎？？
唔，總感覺有點別扭。
不過未來陰鸷反派的心思，估計自己這種普通人也猜不出，發現溝通不了，沈卿便跟他說了句謝謝。
之後顧铎一怔，表情看起來有點別扭，就埋頭離開，去找小顧傲了。
後來一直到上車，顧铎都再沒理過他。
不過該說不說，顧铎維護沈卿時還是很霸氣的。
原著裏說顧铎善于謀劃，但從來不會鋒芒畢露，都是綿裏藏針，所以才說他陰鸷可怖。因為防不勝防。
與他相比，顧傲才是霸氣外露。
一身根本掩藏不了的鋒利氣息，行事也相當張狂随意……
想到這裏，沈卿又回頭看了小龍傲天一眼。
專心擺弄玩具的小孩兒似乎很開心，表情純良無害，包子臉都擠在了一起，長長的睫毛下耷着，又可愛又乖萌，哪裏有什麽霸氣氣息……
可見，一個人長大後會變成什麽樣兒，完全取決于後天經歷了什麽、怎麽成長！
想到這裏沈卿又有一點點放心了。
不管怎麽說，顧铎這次維護自己，說明他們的關系已經緩和了不少。
就說嘛！
小孩子還是很好哄的！
回到別墅後，安排兩個小孩兒回屋休息，沈卿則徑直去了三樓。
聽說顧總在辦公室辦公，他便直接跑了過去，敲響了對方辦公室的門：“顧總？”
“進來。”
低沉微啞的嗓音響起時，沈卿直接推門進入。
顧淮遇辦公室的光線有些暗，沈卿擡眼一瞧，發現裏頭果然拉着窗簾。
顧總似乎很不喜歡陽光。
顧淮遇今天換了一身白色的絲質睡衣，外面披着一件深色的外套，即使在光線昏暗的房間裏，也依舊難掩面色上的蒼白。
他常年病着，死氣沉沉，人也異常削瘦。
所以顯得脖子很長，身形也十分修長，即使是身處寬大辦公桌的後邊、坐在輪椅上面。
當然這與大佬的坐姿極為挺拔也有關系。
見沈卿進來，顧淮遇緩緩擡頭。
或許是天生好教養，他擡眸的動作都比尋常人要标致、儀态好。
只是顧淮遇依舊面無表情地繃着一張臉：“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是告訴你一聲，我們回來了。”
顧淮遇怔了一怔，似乎沒想到沈卿刻意跑來，是來告訴他這個的。
沈卿：……忽然不确定，大佬到底知不知道今天自己和孩子們的安排？
按理來說他們出門選購禮品，有黎弘助理跟着，還派了保镖，外加上連商店店長都被顧總提前打過招呼了，顧淮遇應該指定是知道這個事情的。
但他這一臉茫然的表情又是什麽意思？
還是說，大佬知道他們出門了，只是不覺得自己回家以後會跑上來告訴他，他們回來了？
沈卿覺得這種情況更有可能。
嗨，日理萬機、還生在涼薄之家的顧總不習慣家人回家以後互打招呼，這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過沈卿的習慣是回家以後都會跟家人說一聲……可能也是自己以前的家太小的緣故。
……
唔，不管了。
既然大佬不習慣，那下次自己就不來打擾他了。
不過這次嘛……
沈卿徑直擠進門去，比起第一次來，他已經相當自來熟了。
顧淮遇似乎有覺得他自己剛才的問話太冷淡，他主動問沈卿：“生日宴的禮物都買好了？”
沈卿說：“都買好了，買的可好了！”
他直接來到顧總的辦公桌前，也不打馬虎眼，将三個大紙兜放在顧總的辦公桌上，道：“喏，這是哆哆和嗷仔送你的禮物。”
說着，他依次從紙兜裏掏出兩個包裝盒，一個裏面裝的是大大的變形機器人，另外一個則是英雄造型的手辦。
變形機器人是嗷仔選的。
這小孩兒就喜歡這些東西，所以也想把自己喜歡的送給小舅舅。
英雄手辦則是顧铎選的。
沈卿不看動畫片，不知道這個人物是誰、又代表什麽，但他知道這是顧铎在玩具城裏轉了好幾圈，千挑細選出來的，也很用心。
沈卿說：“嗷仔和哆哆托我把禮物帶給你。”
顧淮遇耷眼看了眼禮物，又擡眼望向沈卿，眼裏詢問的意味很濃。
沈卿：“唔，崽崽們還是有些認生，大佬你別見怪啊。”
這話說完，沈卿自己都不免想吐槽——明明顧淮遇才是崽兒們的親舅舅，自己這個“舅母”是個後來的、關系也不親密的，怎麽搞到現在反而是他來替崽崽們傳話和發聲了……
讓崽崽們每人多選一件禮物送給他們的小舅舅，這個雖然是自己提出來的。
但可以看出崽崽們選這份禮物時，都很用心。
只是到了送禮物的環節，顧铎和顧傲又都別扭地托沈卿幫他們送，自己卻不來送……
當然，也不能怪崽崽們跟他們的小舅舅生分。
實在是大佬前段時間都在住院，現在回家了也只在三樓待着，就連沈卿這種閑不下來會往三樓健身房跑的人也都兩天沒見過他了，顧铎和顧傲那倆成天窩在房間裏偷偷學習的崽兒，跟他們的舅舅就更加沒什麽交流了。
可能顧家人親情淡薄，多少跟他們基因裏的生分疏離有點關系。
這仨人，包括顧淮遇在內，沈卿相信他是關心崽崽們的，不然也不會快死了還費勁巴力地把他們接回來，又要安排傭人又要安排吃住的。
但是就是……一個賽一個地不會表達自己的關心。
算了，那就只能自己帶頭牽頭了。
沈卿不喜歡那種凝重的家庭氛圍。
就算不凝重，一直死氣沉沉他也會覺得壓抑。
做人嘛，為什麽要把自己搞得那麽陰郁。
……不管別人壓不壓抑，反正他是不要壓抑。
在好一通強調崽崽們挑選禮物是如何用心以後，也不等顧淮遇反應，沈卿又打開第三個紙袋，掏出了第三份禮物。
“铛铛！這份是我送你的！”
沈卿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開始介紹他送給顧先生的禮物。
顧淮遇擡眼望向他的眼睫一抖，緊接着便低眸，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沈卿的那份禮物上。
再然後一直沉默的顧淮遇，終于再度開口說話了。
“這是……”
哆哆和嗷仔送的禮物他已經仔細打量過，也大致知道孩子們的心思和心意了。
但沈卿這個……
沈卿繼續保持燦爛的微笑：“這是我送你的，小豬佩奇儲錢罐！”
不知道是沒聽清還是難以置信，顧淮遇竟然問：“……什麽？”
沈卿只好重複：“小豬佩奇儲錢罐！”
顧淮遇：“……”
看着包裝盒裏粉粉嫩嫩的卡通豬型物件，顧淮遇沒想到，沈卿送給自己的，竟然真是一個……
卡通的、儲錢罐。
……還是粉色的。
習慣隐藏表情的臉上一瞬間有點控制不住了，顧淮遇挑眉，可或許由于太震驚，他視線反而無法從那個儲錢罐上抽離了。
……這東西，恐怕給嗷仔嗷仔都不要。
送禮，不應該要麽投其所好，送對方喜歡的；
要麽就是送自己特別喜歡、極力推薦分享的麽？……
搭在輪椅扶手的手下意識握緊，顧淮遇好不容易才穩住氣息：“你送我這個？”
确定沒搞錯？
“嗯啊。”
顧淮遇：“……确定是送我的？”
沈卿：“嗯啊！”
顧淮遇：“咳咳咳……”
“別激動。”
沈卿卻保持着一張笑顏，絲毫沒注意到大佬表情上的割裂，還很耐心地解釋：“我是看你這屋還有這層樓都太冷清了，就沒有除了黑白色和一些綠植以外的其他顏色！這樣多壓抑啊！”
一邊說，沈卿一邊替大佬拆開包裝盒，拿出裏面的粉色小豬。
他把那只儲錢罐放在了顧淮遇的桌面上，正好放在大佬的眼皮底下。
大佬：“……”
沈卿：“當然如果你覺得單純擺着太單調，也可以往裏頭存錢。這可真是又好看又實用！”
但轉念一想，大佬這輩子都不可能用儲錢罐來存錢，沈卿又補充：“不放錢放支票也行。……如果是您簽過名的，我還可以定期來幫您清理一下，哈哈。”
顧淮遇：“…………”
“……好吧，不開玩笑了。”
沈卿又自顧自地正經起來：“其實是覺得大佬你也不缺啥禮物，所以我就把這個最最樸實無華的送給你了。”
“如果你實在不喜歡也別勉強，你這空間這麽多，面積這麽大，随便把它扔哪兒就行了。”
原本也是崽崽們送小舅舅禮物，沈卿便跟風也選了一個。
他的确選的很随意很不走心，畢竟原本也沒打算跟小孩兒們搶着送禮。
再說這東西也不值錢，可能是玩具城裏價格最低的了，就是送着玩兒的，買不買都不會影響到顧總轉給他的家用餘額的。
顧淮遇：“……”
沈卿：“所以大佬您看看，我把它擺哪兒合适？”
顧淮遇：“……”
不是說随便扔哪裏都行麽？
怎麽又問擺哪？
下意識捏了捏鼻梁，顧淮遇第一次發現，這世上竟然有他完全跟不上思維的人存在。
看見顧總露出痛苦神色，沈卿以為他又難受或者又要發病了，就趕緊說：“那您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将禮物留在桌上，沈卿又動作麻利地收拾好了不要的包裝袋和包裝盒，提着這些東西就離開了顧總的辦公室。
顧淮遇：“……”
走廊上，幾個拎着醫療箱的白大褂兒與沈卿擦肩而過。
大概是新來的醫護人員，沈卿以前沒見過。
這些人都行色匆匆地走進了顧淮遇的辦公室，沈卿聽見最前排的人：“顧總，您輸液的時間到了。”
接着又有人問：“您現在還感覺那麽痛苦麽？身上很疼麽？都哪裏覺得疼？忽然換藥是會有戒斷反應的……”
沈卿：“……”
整個三樓都仿佛變得喧鬧了起來。
鬼使神差的，沈卿停住腳步，又往回走了幾步，回到顧淮遇辦公室門前。
他知道顧淮遇病了、很重，就快死了。
但他以前也沒關注過到底是什麽病，怎麽得的病，怎麽就年紀輕輕地都活不過今年了。
……
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一切都是陌生的，顧淮遇對于他來說也只是個書裏的紙片人，他只默認他會死，根本不會為此起什麽想法和念頭。
但當意識到這個人其實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沈卿就做不到不關心了。
他遠沒有那麽冷血。
沈卿雖然已經死過一次，但他卻更怕死了，根本看不淡生死。
在顧總的辦公室門口偷偷向裏望着，沈卿看到顧淮遇靠在輪椅的靠背上，微微仰着臉。
削瘦的下颌一覽無餘，顴骨突出，連喉結都過分的突出。
顧淮遇表情淡漠，任由那些醫生和護士圍着他，給他做檢查給他紮針。
……看上去大佬的确很難受。
太辛苦了……
沈卿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悄悄在門口看了一陣他就離開了，沒驚動裏面的人。
反而是重新回到走廊上，被他遇見了手裏拿着一沓資料的黎弘。
“黎助理。”沈卿跟他打招呼。
黎助理有自己的本職工作，是顧淮遇的高級特助，本來已經很忙了，但今天卻陪他和崽崽們一起去了玩具城。
沈卿心裏感念，自然會親切地跟他打招呼。
黎弘也聽見顧總辦公室那邊的動靜，畢竟尋常時候整個三樓都沒什麽聲音，如果過分喧鬧了那就是醫療人員在工作了……
黎弘腳步一頓：“夫人，顧總他……”
“應該沒什麽事，是例行檢查和輸液。”沈卿說。
“哦哦。”黎弘聽了就放心了。
沈卿想起他跟在顧總身邊的時間應該最長，便順便問道：“對了黎助理，不知道顧總得的到底是什麽病，怎麽那麽嚴重的？”
他倒不能說怎麽嚴重到快噶了，畢竟除了知曉原著的他，誰也不知道顧淮遇只剩不到一年的時間。
目前所有人都知道顧淮遇身體不好，很不好。但外頭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不好到什麽程度。
就連顧總到底得的是什麽病、怎麽病倒的，哪怕是沈家家主都弄不清楚，原主本身也不在乎，便沒有掌握這條信息。
至于原著，這一段兒沈卿壓根沒看，也不知道。
如今就只能指望從黎助理這兒打聽到消息了。
但這事似乎還有別的隐情，被問話的黎弘很假意地咳嗽了一聲，目光都轉開了，只對沈卿說：“……這事要不夫人您親自去問顧總？……這個，就挺隐私的，不好說。”
沈卿：……
什麽病，這麽隐私？
隐私到都不能對人說了？
……
沈卿實在想象不到。
他倒是忽然想到前兩天，顧總很排斥自己擁抱他來着……
沈卿：“咳咳，那個，不會是什麽傳染性疾病吧？比如……艾滋？”
黎弘：“啊？”
黎弘傻眼了，連忙擺手澄清道：“啊不不，夫人放心，顧總可不是會得那病的人，他畢竟還是個……呃，畢竟是個從來不跟人接觸的人。”
沈卿：“？”
等等，你原本要說什麽？他畢竟還是個什麽？
黎弘保持一本正經地申明：“總之顧總沒有任何傳染病。要不然也不能接小少爺們回來，也更加不會，呃，連累您。顧總可不是那樣的人。”
沈卿一想也是，不禁覺得自己實在太冒昧，他道歉：“……抱歉。”
黎弘繼續擺手，示意夫人不必道歉：“您關心顧總，也是難免的。只是我真不方便說……”
沈卿趕緊點頭，表示自己理解。
這樣一來他也不好意思再繼續打聽了。
原本自己也不是什麽醫生，知道顧淮遇得什麽病又有什麽用，也改變不了什麽。
沈卿便決定不再問了。
自己能做的，也頂多是讓顧總在最後的時光裏心情不那麽沉悶壓抑，對他好一點。
……這樣一想，自己那個小豬佩奇儲錢罐送的就真的很敷衍，怪不得顧總會頭疼……
看來，他有可能、還真是被自己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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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隊離開以後，黎弘隔着牆上的窗戶見自家老板精神似乎還不錯，便敲門進去彙報工作了。
“顧總，這是許氏集團的合同，法務那邊已經審過了沒什麽問題，我拿給您來簽字兒……”
後面的話黎弘沒說。
他的注意力都被桌子上的粉色小豬佩奇給占據了。
“……咳咳咳哈哈哈！這就是夫人送給您的禮物吧？”
顧淮遇聞聲，側過頭望向他。
黎弘趕緊打補丁：“啊，剛剛在商場的時候夫人神神秘秘地說要送您禮物，我照顧少爺們沒看清他包了什麽，原來是這個……”
話雖這麽說，但是看着那只儲錢罐，黎弘還是有點想笑的。
粉粉嫩嫩的小豬蹲在高度都約有半米的變形機器人、以及英雄形象的手辦中間，就顯得……
格外喜感。
關鍵這只小豬還是夫人送的。
夫人多大的人了，送給顧總的東西竟然比嗷少爺還要……可愛。
這能不讓人想笑嗎！
哈哈哈！
“還得是夫人，果然夠別出心裁！這也太可愛了！……”
顧淮遇：“……”
低眸，再度看向那個粉色的儲錢罐。
四目驟然對視。這只叫佩奇的小豬還在仰頭看着他，笑容憨憨的，還挺明媚。
顧淮遇：……
深吸口氣，然後閉了閉眼睛。
“放這吧。”顧淮遇說。
見黎助理竟然沒反應，他又深吸口氣，嗓音更低：“合同，放這。”
“哦哦哦。”黎弘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忘了正事兒了，他趕緊收了笑容，恭敬地把合同放在顧總面前……挨着那只小豬。
不行，近距離看，這只小豬好像在跟顧總對視唉！還露着一臉的傻笑，更喜感了哈哈！
尤其是黎弘知道，顧總長這麽大，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多名貴的東西他沒擁有過，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歷過，但這麽可愛的禮物……
八成顧總還真是第一次收到！！
顧淮遇已經板着面孔翻開了合同。
他手上還輸着液，動作幅度不能太大。
耳畔邊傳來黎弘辛苦忍笑的聲音，顧淮遇下意識皺了皺眉，他知道自己的助理在笑什麽，餘光瞥向那只粉色小豬……但不明白這有什麽好笑的？
黎弘很喜歡這只小豬？他理解沈卿的品味？
對了，他們今天還一起去選玩具來着。
……
顧淮遇無意識皺眉，感覺有些煩躁。
或許是助理那邊的噪音太大了。
嗯，他一向喜靜不喜聲音。
“把它拿下去吧。”顧淮遇有點不耐煩地說。
“呃，好的顧總。”黎弘：“我把它放哪兒？”
想起青年剛才說随便放哪裏都行的話，顧淮遇：“随便。”
黎弘：“啊？這……”
顧淮遇聲音有些沉：“随便找個地方放了就行。”
這一般來講是顧總失去耐心的信號。
黎弘便不敢多問了，打算先把這個儲錢罐拿走再說。
然而真當黎弘快要觸碰到那只儲錢罐的時候，顧淮遇卻鬼使神差地頓住了筆：“等等。”
黎弘：“？”
黎弘的雙手停在半空。
顧淮遇又頓了頓，他面無表情地下耷着眼睑，半晌沒有動作。
最終以筆尖點在合同上：“你剛才說，這些合同法務都審過了？”
“……是、是啊！”工作上的事黎弘可不敢馬虎，立馬緊張起來，汗毛都快豎起來了！
“您是發現了什麽問題？”
“沒什麽。”
潔白的紙張上，顧淮遇平靜地簽下了自己的大名，筆鋒遒勁有力。
黎弘：“……”
嗨，吓他一跳！
所以既然沒什麽，那您吓唬我幹什麽呢！
黎弘又要去拿那個小豬佩奇。
顧淮遇卻直接把簽好了字的文件丢還給了他，說：“先把文件送出去，然後給我倒杯水。”
手忙腳亂接住合同的黎弘：？？？
黎弘倒水回來的時候，敏銳地發現顧總桌面上的小豬佩奇已經不見了。
顧總正用插着輸液管的手，在拆看哆哆少爺和嗷少爺送他的禮物。
“顧總，水。”
看着輪椅上還在輸液、顯然不能怎麽挪地方的顧總，黎弘想問那只小豬去哪兒了。
但顧總卻一邊拆禮物，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他：“今天你們去買玩具……哆哆和嗷仔開心嗎？出行還順利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