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起睡
第25章 一起睡
迷宮的三個出口隐沒在漆黑一片的岔路。
最靠右側的出口忽然閃過一道灰色的影子。
格雷按照記憶順利通過迷宮,接着快速向來時的10道閘門跑去——必須趕在駐地的人來之前離開!
顧不上隐匿行蹤,格雷緊咬着牙關,風一般跑過九十米,上一扇門還沒恢複原狀,下一扇被融變的門也已經開始複原。
最後十米!
格雷看到巨大照明燈的瞬間,攀上了通道頂部,像只壁虎似的,靠四肢的抓力,把自己緊緊地貼在上面。
砰!
一聲巨響,通道口暫時又只剩下了月亮的光輝。
“啊!!”
“快,快下來!”
“要死人了!”
“這是怎麽回事?!”
最後一道閘門前亂成了一團:一輛低空飛車的前蓋狠狠地撞上了閘門。
巨大的沖力将那先進的機器前端擠成了一攤廢鐵,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被安全氣囊包裹,不知生死。車後座的幾個人尖叫着、咒罵着,連滾帶爬地逃出轎廂。
那些人驚叫着跑向洞口,因巨大的垂直落差而停下腳步,但叫喊聲沒停。
過了四五秒,才又有一輛飛車開了進來。
“樸向導!你們是怎麽辦理通行證的?!為什麽門沒開?為什麽我們的車會撞上門?!要是出了事你們負責嗎?!”從事故車上下來的男人轉身沖另一輛剛剛懸停的飛車上的人怒吼。
後一輛車的車門打開,穿着高跟鞋的女人穩穩地跳下車來:“你問我,我問誰?有人工作上出了錯,或者你們帶錯了人,誰知道呢。”
果然是那個抓他和範四的向導。格雷借着明晃晃的車前燈,看到了樸向導的臉。
“我們的通行證可都是你們辦的!你們這是想殺人嗎???我一定會上報給你的上司的!一定!”男人可能是被事故吓破了膽,嘶吼時發着抖,還破了音。
“救人。”樸向導先指揮自己車上的哨兵去救前車的司機,然後才賞給男人一個鄙視的眼神:“你們學院派現在都這麽廢物了嗎?随便你去和大校打報告,你們主任可是天天都在和大校吵架。”
受傷的司機被後車的幾個人擡了回來。樸向導看了眼滿頭是血的人,揮手讓他們開車帶司機回去治療。
“不行!車不能走!車走了我們怎麽辦?駐地不讓我們帶哨兵來,我們照做了。可現在,就因為這一撞,觸發了警報和防僞系統,我們進不去,身邊又沒有哨兵保護,難道不應該先乘車返回嗎?”那個學院的人領着自己的兩個同伴,阻止飛車離開。
駐地的人竟然不是因為警報才來地下城的?格雷疑惑。
樸向導僅憑自己一個人輕松推開了學院的三個向導。
在飛車離去的轟鳴聲中,她指指自己,又指指通道:“回去?我的權限可以關閉防衛系統,能開門。你們得進去做調查,我得進去手動關閉裏面的獨立警報系統。而且,我的哨兵也不在這裏。”女人看了眼離去的飛車,兀自走向閘門。
随着樸向導的手指在通訊器投屏上滑動點擊,金屬閘門緩緩上升。
女人繞過撞毀的飛車,打開通訊器自帶的小手電,順着金屬軌道照向通道內部:“不想在洞口吹風就快走。”
學院的三個向導無奈,只能跟上她,那個唯一的男性向導還在罵罵咧咧。
直到通訊器發出的光亮徹底消失在通道中,仿佛石化了一般的格雷才從石道頂部落地。
或許是因為有事故車在這,樸向導并沒有關閉最初的這扇閘門。
格雷飛奔出通道,于月色下躍出山壁上的洞口,落地後再次躲進陰影之間,往向導駐地跑去。
——————
林辭回到帳篷,在安琪兒哨兵的注視下,拉上了帳篷的門。
他沒有躺回去,而是正對着帳篷的入口盤坐着。直到五分鐘後,安琪兒“哭”着返回,同時也帶走了她的哨兵。
因為安琪爾的出現,林辭的時間感被擾亂。
現在是幾點了?哨兵什麽時候能回來?他不會被發現了吧?……
林辭感到一絲焦躁。
嘩啦——面前的拉鏈忽然被拉開,一個人影鑽了進來。
林辭還坐在門口的位置沒有離開。鑽進來的人很急,沒注意到有人擋路,一個踉跄被絆倒了。
陌生的冷氣壓下來,林辭仰面躺倒在睡袋上,帳篷門敞着個不小的口子,借了外面昏暗的燈光,他偏頭,看清了自己頸邊的家夥。
“起來關門!想被發現嗎?”林辭聲音很小,格雷甚至有種他只是往自己耳邊吹了幾口氣的感覺。
哨兵反應極快。從林辭身上爬起,格雷拉上帳篷門,縮回角落坐好。
驚魂甫定,林辭這才遲來地感受到格雷的重量。揉了揉被壓得發麻的胸口,他調整位置坐起,去抓格雷的手,想同他交談。
哨兵的行為有些出乎意料。他自以為不動聲色地将手背到身後,向林辭傾身,小聲道:“出了點意外,我就先回來了。”
林辭沒問出了什麽事,而是固執地抓過格雷藏在背後的手。
入手的觸感幹澀粗糙,簡直不像是人的皮膚——是大片傷口愈合後的結痂。
不再顧及是否會被醒着的哨兵發現,林辭低聲道:“我猜錯了,所以你受傷了。”
格雷搖頭:“你沒錯,那裏确實有問題,明天我會再去一趟。”
“還疼嗎?”林辭自責,去L區是他丢給格雷的意見。這裏沒有藥,哨兵的傷口只能依靠自身恢複。憑眼前哨兵的能力,這麽久才剛剛恢複成這個樣子的傷口,原先究竟有多嚴重可想而知。
格雷搖頭,猶豫了下,還是用布滿結痂的手輕輕握了握林辭:“一點小傷,很快就好了。”
時間已經來到淩晨,守衛中也有不少人終于敵不過困意,進入了夢鄉。整個營地徹底陷入寂靜。
格雷并沒能發現太多有用的線索,同林辭簡單交代了一下經過,兩人便無話可說。
向導和哨兵體質不同,林辭該休息了。
單人帳篷只夠一個人平躺,格雷努力蜷起腿,把自己高大的身軀向角落裏填塞。其他被允許進入帳篷守護向導的哨兵們,想來只會比格雷的姿勢更加難受。
林辭縮在睡袋裏,身體的疲憊讓他的眼皮開始打架,但他的精神卻執拗地阻止他睡着。
将睡袋打開鋪平,林辭側身讓出了大半位置,背對着格雷道:“過來睡。”
格雷沒動。他想說地方太小,兩個人睡就只能側着身,林辭會不舒服,自己會打擾到他休息……最重要的是,同向導躺在一起,他怕自己有反應。
真實的向導或許并不是自己想象中完美無瑕的樣子,但格雷仍對自己這種不受控制的反應帶有強烈的負罪感。
格雷張了張嘴,然而沒等他拒絕,林辭再次開口。
只留給哨兵一個圓圓地後腦勺,向導兇巴巴地命令道:“閉嘴!趕快過來,我困了。”
格雷在向導空出的位置躺下。
帳篷內的空間真的很小,兩人的後背幾乎是嚴絲合縫地緊貼在一起,才不至于撐破那層薄薄的塑料布。
或許是因為格雷實在太累,也可能是因為手臂和小腿上的傷口太疼,他身體上的某個部位并沒像自己想象中那麽不堪。
向導獨特的冷香肆意妄為地鑽入格雷的鼻腔。格雷很快陷入沉睡。
林辭不是第一次與人同眠,但與一個對自己有意的家夥睡在一起,确實是第一次。
結實的背,微躬的脊椎,兩層單薄的衣物……莫名的緊張和壓迫感讓林辭的四肢變得僵硬,難以入睡。
他盡力将自己的關注點從格雷身上移開,思考起今晚的事。
超新星究竟是怎樣的組織?有哨兵,有向導,或許還有普通Mute?安琪爾口中“全新的生命”又是什麽?外星生物?還是只是“超新星”給成員洗腦的噱頭?……
林辭沒有将自己與安琪爾之間的對話告訴格雷。
事出突然,對方既然敢如此大膽地告訴自己這些事,就一定備有後手。他有些擔心格雷會一氣之下同對方打起來,讓自己受到牽連,被發現隐瞞的能力。
但他其實也知道,格雷并不是個沖動的家夥。哨兵的冷靜與鎮定甚至讓他看上去有點傻……
所以為什麽又想到了背後的家夥?!
而且,他們本來就不熟!自己憑什麽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他?
林辭懊惱地閉上眼,他想靠思考催眠自己,但腦子根本不聽他的指揮,只要想到身後的熱源,他就會格外在意,無法入睡。
大概是傷口的修複引起了發熱,睡着的哨兵感到寒冷,他緊皺着眉頭,不舒服地翻動,轉身抱住了林辭。
林辭僵硬的身體一梗,差點蹦起來。但搭在自己手背上那只傷痕累累的手讓他忍住了。他沒再掙動,嘗試着讓自己放松。
哨兵的體溫有些高,林辭不是體溫計,測不出具體的度數,但他知道這個家夥發燒了。
可是沒有藥……
失去了恒星照射的半個地球,涼意是從地表升起的。在毫無遮擋的廣場露營,雖然有帳篷,防水墊和睡袋也好好的鋪在身下,卻還是比不上房間裏柔軟的床鋪。
被人抱着,林辭的周身漸漸回暖,他迷迷糊糊的想着發燒的人,治療的藥,還有腰上布滿結痂的手,終于也進入了沉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