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或許是那幾瓶難喝的藥水起了作用，等淩潇潇将房間收拾幹淨的時候，姜瀚感覺自己終于有了點兒精神，他拿起筆和紙，打算繼續把之前還沒畫好的路線圖畫完，順便給淩潇潇交代一下朋友那邊的情況。
誰知淩潇潇壓根沒打算看這個。
她抱着一碗泡面，邊吃邊問道：“姜總，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姜瀚忙着畫圖，頭也沒擡的答道：“身上還是很燙，但總算有了點兒力氣。”
淩潇潇欣喜的笑彎了眼睛：“那就好，不枉我把藥店最貴的補品翻了個遍，聽說人臨死前都是喝這些東西吊着一口氣的，看來真的挺管用的！”
這話姜瀚沒法接。
他低着頭繼續畫圖，淩潇潇喝完最後一口面湯，忽然跳到他面前，毫不客氣的搶掉了他的筆。
“別鬧，等我畫完。”姜瀚皺眉說道。
“畫這個幹什麽？”淩潇潇将他畫到一半的紙也搶走了，“我留着是為了陪你走完最後一程，你都要快挂了，我找你朋友幹嘛，跟他一起給你開追悼會嗎？”
姜瀚：“……”
這話他更沒法接。
淩潇潇吃飽喝足便開始收拾東西，收拾到一半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什麽，興致勃勃的望着姜瀚問道：“姜總，人生最後的旅程你想在哪裏度過，床上還是路上？”
姜瀚繼續保持沉默。
“姜總你是不是很難做決定？”
淩潇潇坐到他對面，好心的建議道：“大部分人在床上出生，又在床上死去，我覺得挺沒意思的，倒不如出去看看，外面雪雖然大，雪景倒是真的美，洛城也算古代著名的都城，沿途雪景很有特色，死在旅行的路上也不虧了！”
見姜瀚還是不說話，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特別真誠的說道：“姜總你放心，咱們現在也算同甘共苦的朋友了，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滿足你最後的心願。”
姜瀚冷冷的望着淩潇潇，眼神無比複雜。
去TM的最後的心願！如果真的有奇跡，他只有一個心願，好好的活着，等身體恢複健康之後，把面前這個女人狠狠的揍上一頓！
然而奇跡終歸是奇跡，現實中，姜瀚乖乖的爬上了汽車，決定聽淩潇潇的，趁着還意識還清醒出去看一看。
無論如何，死在床上實在是件很憋屈很無趣的事情。
淩潇潇也是這麽想的，她在末世見慣了生死，更欣賞那些用樂觀的心态面對死亡的人，畢竟現實無法改變，哭哭啼啼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姜瀚已經燒到了四十一度，自然是沒辦法繼續開車了，這回司機終于換成了淩潇潇，姜瀚則強撐着睜開眼睛，幫淩潇潇盯着前面的路，時不時提醒她油門踩穩一些，不要這樣忽快忽慢的。
淩潇潇偷偷翻了個白眼。
她要是能踩穩了，用得着一路讓姜瀚這個高燒患者當司機嘛！
汽車搖搖晃晃，終于走出了空曠的小縣城，車子進入了國道，漸漸彙入了四面八方湧來的車流之中。
這會兒淩潇潇開的更慢了，一路上小心無比，姜瀚瞧着她緊張的模樣，心裏莫名有了一絲快慰。
原來這丫頭也有害怕的時候。
淩潇潇認則真的看着前方，完全沒心思搭理姜瀚。
她的車技是真的很捉急，以前練車時出過一次車禍，油門當剎車踩，直接撞飛了駕校的大門，教練給她退了學費，千恩萬謝的求着她不要再練了，淩潇潇的考駕照之路也因此走到了終點，再也沒繼續下去。
從此她就更害怕開車了，尤其是周圍車多的時候，比打喪屍還要緊張好幾倍。
淩潇潇車開的艱難，姜瀚饒有興趣的看着她緊張的模樣，一直很憋屈的心情終于好了許多，甚至還抽空喝了一瓶甜絲絲的葡萄糖。
然而淩潇潇的緊張沒持續太久，前面的路堵了。
而且堵的似乎挺久的，有人在咒罵，有人在四處走動，淩潇潇則松了口氣，取出一袋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零食，悠哉悠哉的吃了起來。
大雪紛飛的天氣，交通堵塞是常有的事兒，姜瀚也沒放在心上，他閉着眼睛休息了片刻，正打算繼續勸淩潇潇去找他朋友，前面有人忽然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沖着停滞的車輛大喊道：“有沒有醫生或者護士，前面有人高燒昏過去了，大家來幫幫忙啊！”
有人高燒昏過去了？
淩潇潇身子猛地一震，就連姜瀚也坐直了身子，表情凝重的望着前方。
淩潇潇忽然推開車門下了車。
“這位大哥，你知道那人昏迷多久了嗎？”她攔住找醫生的人大聲問道。
“你是醫生？”那人看了她一眼，焦灼的說道：“病人是我的一個朋友，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我們本想着帶她進城看醫生的，可是醫院都亂成了一團，根本找不到大夫，她現在的情況特別危急，我擔心……”
“高燒昏迷了一天一夜？”淩潇潇皺着眉頭的反問道。
“是的，昨天上午就昏過去了，到現在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了，現在情況很不對勁兒，我看着她眼球都有些發灰了……”
那人以為她是醫生，還在焦急的說着情況，淩潇潇二話不說，直接跳上了車，發動汽車就要離開。
淩潇潇車技很爛，調頭技術更是差的驚人，她手忙腳亂的倒車的時候，姜瀚坐直了身體，轉頭去看身後的動靜。
剛才那人一路呼喊，終于有一個自稱是醫生的人站了出來，有人把病人擡了過來，人群自行讓開了一條道，那醫生走到病人身邊，低頭去檢查病人的情況。
姜瀚的視力不錯，發現昏過去的人是一個穿着紅色羽絨服的年輕女孩，此時正捂着脖子張大嘴巴拼命喘氣，整個人不停的顫抖着，特別痛苦的樣子。
姜瀚還看到，女孩一雙眼睛瞪的極大，仿佛要從眼眶中跳出來似的，眼珠子也不似正常人那樣的深色，而是淺淺的灰色，看起來有些駭人。
那醫生模樣的人觀察了半晌，俯身在女孩子胸前按壓了幾下，随後低下頭，似乎準備給這女孩子做人工呼吸，
這會兒工夫，淩潇潇終于倒車成功，也扭頭看了眼後面的情況。
“窩草！”她低聲罵了一句，嘟囔道：“那醫生可真是個大好人，居然不怕傳染！”
姜瀚慢吞吞的說道：“那醫生自己也病的不輕，我看到他咳嗽了好幾次，”
淩潇潇頓時無語。
如果醫生也是病人，那确實是不怕傳染了，反正病情進入中期後，最後結果都差不多，那醫生可能也是猜到了這一點，所以才義無反顧的選擇了救人。
淩潇潇十分欽佩這醫生的菩薩心腸，但此時此刻，她心裏的緊張遠超一切——那病人高燒昏迷超過了二十四小時，此時眼珠子都變成了灰色，明顯是即将屍變的征兆啊！
這條路堵了很久，滞留的車跟行人都不少，等那病人屍變以後，第一個就會咬給她做人工呼吸的醫生，而被咬的人不同于感染病毒的患者，并沒有發燒昏迷這個過程，只要死亡後立刻會屍變，到時候這麽多人擠在一起……
這場景淩潇潇簡直不敢想！
她握緊方向盤，也不再躲避來往的車輛，直接開入了路兩旁的農田中，碾壓着厚重的積雪逃離了堵車現場。
農田中的積雪很厚，幾乎淹沒了越野車半個輪胎，這樣的路況車根本走不快，姜瀚扭頭，繼續觀察着遠處的動靜。
透過白茫茫的雪花，他看到原本平靜的人群忽然混亂起來，無數尖叫聲在一瞬間同時響起，人群迅速四散奔逃，轉眼間原本還算有序停放的車輛頓時亂成了一團。
姜瀚還看到，一個穿着紅色羽絨服的年輕女孩佝偻着身子，腳步僵硬的追着人群跑，女孩子唇上沾滿了鮮紅的血液，臉色還挂着滿足的笑容。
被咬的人瘋狂的慘叫，沒被咬的人拼命逃跑，尖叫、鮮血以及對未知事物的恐慌，讓所有人都像無頭蒼蠅般亂竄，再也沒有所謂的秩序跟規矩，各種車輛見縫插針的搶路，沒多久就将整條馬路徹底堵死了。
姜瀚不由得慶幸淩潇潇跑的快，沒有陷入這一團混亂裏。
他回過頭，目光落在自己旁邊的淩潇潇身上。
女孩子雙手緊握着方向盤，無比專注的看着前方，目光沉着冷靜，縱使車技不佳，卻沒有一點兒的驚慌，汽車搖搖晃晃的在雪路上疾馳，遠處的公路已經遙遙在望。
姜瀚心想，這丫頭說的确實沒錯，他确實是個累贅，沒有他，她照樣能活的很好。
他靜靜的望着女孩兒專注開車的側臉，也不知過了多久，緊抓着車窗的手忽然一松，然後無力的垂了下去。
駕駛位上，淩潇潇全神貫注的開車，用了十二萬分的耐心，終于成功把車開出了農田，重新回到了一條空曠的主幹道。
她松了口氣，轉頭去看姜瀚的動靜，而後臉色一僵，
姜瀚，他終于也進入了昏迷狀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