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誠的謊言
真誠的謊言
話音落下，本來在認真思考人生的秋葉突然擡起頭，沉默地看着時柳，輕聲說道：“唔，‘時酒’麽……”
“怎麽了？”時柳轉過頭看向秋葉，問道，“你認識我弟弟？”
“不認識。”秋葉自嘲般笑了笑，緩緩搖了搖頭，臉上的笑意沒有散去，“只是單純地覺得，這名字很好聽而已。”
時柳明顯有些失望：“是麽……”
“時酒……？”倒是何以夢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皺眉說道，“嘶，這名字好耳熟……”
“你認識我弟弟？”時柳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看向何以夢。
何以夢唔了聲，回憶了許久，不确定地說道：“不算是認識吧，打工時偶爾聽說過幾句……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啊喂！苦逼打工人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別說別人了，八卦我都懶得聽，這還是因為傳的多我才勉強記住幾句的……跑題了抱歉，反正大致意思就是說，時酒好像有一個很混賬的哥哥雲雲……”
甘雲審問的目光刷地看向時柳，時柳對此只像是沒察覺到一般，垂頭苦笑了聲：“這樣啊……”
……
當兩個截而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時，你會選擇相信傳聞中的被害者還是傳聞中的加害人？
林辰淵選擇，誰都不信。
只不過可惜，現在沒有證據指向時柳是［持有者］。
林辰淵真的很想看看時柳的劇本，看看他的人生。
秋葉手肘支在桌面上，兩手交叉撐着下巴，溫和地笑着看着時柳，緩緩說道：“你這麽努力地找你的弟弟，那你覺得在你弟弟眼裏，你是什麽樣的呢？”
時柳異常地沉默了許久，他嘆了口氣，像是妥協般苦笑了聲：“可能就是一個……愛撒謊，不許責任的哥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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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秋葉一攤手，“你既然知道你在你弟弟眼裏是個對他不好的哥哥，那你為什麽還要找他呢？說不定他正在費盡心思努力躲你呢，你找不到他的。”
時柳愣了下，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顫抖着，像是瀕死之人求救一樣嗓音沙啞地說：“真的……找不到嗎？”
秋葉依舊保持着溫和的笑容，只是眼眸閃了下，他看着時柳，像是于心不忍般咽下了肯定的話音，輕聲說道：“……不一定吧。”
“或許還能找到的吧，這就随緣了……”
時柳擡頭看向秋葉，秋葉笑着看着他的身影與記憶中模糊的身影逐漸重合，卻又猛然間被拉開，他搖搖頭否定了自己內心瘋狂的想法。
“那個，雖然我很不忍心破壞現在這美好的氣氛，但是……”林辰淵麻木地指了下兔子，“讨論時間快到了，要不我們在就誰是［持有者］這點再讨論讨論？”
何以夢張嘴，話音未說出口就被時柳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所以我的觀點是，大家先想想辦法怎麽躲過審判吧。”
話音落下，長桌上陷入了窒息般的沉默。許久之後，甘雲難得平靜的聲音打斷了沉默：“有個問題我疑惑很久了，本來想裝不知情，但原諒我想八卦的心忍不住了……”
林辰淵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林辰淵，”甘雲一字一頓地說道，“第二輪審判都快結束了，為什麽長桌上只有你一人沒有被兔子審判？”
果然。
林辰淵嘆了口氣。
該來的總會來，逃不掉的。
不過至少特麽別現在來啊！
何以夢仰頭感慨道：“所以我總感覺林辰淵他跟兔子有什麽不可言說的關系……”
“合理懷疑林辰淵就是［持有者］。”時柳一臉死亡微笑地看着林辰淵，“如果他不是［持有者］就無法解釋兔子為什麽唯獨不審判他。”
甘雲激情控訴：“林辰淵你這樣對被執行死刑的俞慕槐真的好嗎！！”
秋葉愉悅地笑着：“啊哈哈，那我們是不是能重新投票啊？我投林辰淵！”
林辰淵一臉想去死地扶額心想，我該怎麽跟這群人解釋這另有隐情，但是這根本不重要，而且我真的不是［持有者］，［持有者］另有其人，請跟着我一起投時柳呢…………
“林辰淵。”秋葉似乎是坐麻了，又換了個坐姿，一手撐着太陽穴看着林辰淵溫和地說道，“給個解釋吧，不然我們真要刀你了。”
“你能怎麽刀我？”林辰淵擡眸冷冷地看向秋葉。
秋葉咧嘴一笑，從袖口滑出一把小刀晃了晃：“簡單啊，字面意思上的刀、了、你。”
話音落下，時柳冷冷地瞥了眼秋葉，秋葉把小刀往桌上一扔，一攤手笑了笑：“當然是在确定［持有者］而且［持有者］不交出劇本的前提下才刀人的，別看我，我可是三好市民~~”
“說得很好，但是……”林辰淵配合地鼓了鼓掌，眼神卻異常冷，“你們沒有證據表明我就是［持有者］，一切都只不過是懷疑而已……”
“對啊，懷疑。”時柳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林辰淵的話，“但是兔子為什麽不審判你這個疑點不得不讓人懷疑你就是［持有者］啊林辰淵，請盡快給出個合理的解釋吧。”
秋葉收起小刀，微笑地看着林辰淵。
林辰淵接受着長桌上四人審問的視線，許久之後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這可能就關系到我的身世問題了……”
秋葉優雅地做了個“請講”的動作。
“兔子為什麽唯獨不審判我這點我本人也是真不清楚，但我覺得對此唯一能解釋清楚的應該就只有我的出生了。”林辰淵被氣的頭疼，他搜了搜太陽穴，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很簡單，因為我出生當天就被我媽親手弄死了，可能是因為死的太快了沒犯什麽罪，兔子才沒有審判我吧……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個人還是堅定地認為呼吸和哭泣并不是罪，不用背審判的……”
林辰淵無奈的話音落下，秋葉沉默了許久，嘆了口氣帶着歉意說道：“抱歉，我沒想到會是這樣。”
“沒事。”林辰淵聳聳肩，“畢竟我相信來到這裏的人都不會是一生過的一帆風順的，偶爾踩到人傷痛點無法避免。”
“出生即死亡，還沒來得及看看日出日落就走了，算是很不幸的了。”何以夢嘆了口氣，擡眸深深看了眼林辰淵，意味不明地說道，“但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也算是很幸運的，林辰淵。”
出生即死亡。
這是林辰淵第一次認可有人對他短暫的一生做出的評價，只不過……
這也算是幸運嗎？……
林辰淵緩緩想道。
他剛出生一小時，還沒來得及看清這個世界，還沒來得及看清帶他來到這個世界人的模樣，就被那人親手弄死了。
其實也不算，那人并沒有做出傷害他的動作，也并沒有親手打死他或者掐死他什麽的。
那人只是把他平安地帶到這個世界後，就把他扔進雪地裏罷了。
然而在大雪紛飛的日子把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扔進雪地，無疑是親手将他推向死亡，與親手弄死他沒差別。
一個給予他生命的人，也是親手殺了他的人。
……
可能是因為那天死神心情好，或者是單純看他可憐，總之在林辰淵被活活凍死後并沒有第一時間上天堂島，而是在人間徘徊了許多年。
在這幾年裏，他作為一縷靈魂一直跟着那個給予他生命的人，幾年過去他便也明白了。給予他生命卻也親手殺了他的人，是童話故事裏神聖慈祥的“媽媽”。
可是生下他時，他的媽媽也才十九歲。
十九歲，他的媽媽林蕪剛以優越的成績考上她夢寐以求的大學。
林蕪還沒來得及享受大學時光，就被與她之間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也是她的男朋友下了藥哄騙着上了床，懷了身孕。
起初林蕪并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男朋友格外黏她，幹什麽都要緊緊跟着她盯着她，并且經常會跟她說自己想要一個孩子。
所以直到她發現自己懷孕時，她的男朋友第一反應是慶祝，慶祝她有了孩子。
林蕪不傻，她很愛她的男朋友，哪怕她小時候恐婚恐育，但是她男朋友十幾年對她堅定的愛此時也不可否認地動搖了她的理智。
就連一向保守的媽媽都勸她，生下這個孩子，好好過日子吧。
林蕪在夜晚掙紮過無數次，卻也在她男朋友給她無窮的愛裏動搖了無數次。
她就這樣掙紮着過了幾個月，眼看肚子越來越大，她男朋友對她表現出的愛便也越來越多。
她情不自禁地開始幻想等她可愛的孩子出生後，一家三口的甜蜜日常了。
可是謊言終究會被打破。
在她懷孕快七個月時，她才無意間窺探到了真相。
這個從愛她就開始的謊言。
那只不過是與平常一樣的夜晚，她躺在床上輕聲讀着童話故事，放在床頭的手機震了震。
林蕪本以為是男朋友的消息，點開才發現是男朋友兄弟給她發過來的消息。
那時不知為何，林蕪的心跳異常地快，她微微顫抖着點開信息，就看見了那人給她發過來的一張照片。
照片裏的場景應該是夜店，她愛了十幾年的男朋友抱着一個比她漂亮的女人，手放在女人的腰上親密地摟着，正在與那女人熱吻。
那倆人吻的動情，絲毫沒發現自己被拍到了。
林蕪愣愣地看着那張照片，她感覺心髒破碎般地疼，身子不住地發抖，眼前逐漸模糊。
在她感覺自己要昏過去時，她……的兄弟似乎怕她不相信般又給她發了條視頻。
她不受控制地點開，視頻裏，那個說要給她未來的人摟着別的女人，咬着那個女人的耳朵說着什麽。視頻裏雜音太多林蕪聽不清，但可以隐隐約約聽見“愛你”等字眼。
林蕪幹嘔了好幾下，她覺得惡心想吐，身子卻軟的動不了，熟悉的聲音穿過雜音擠進她耳中，像是把利劍直接捅穿了她的心髒。
好幾條長達一分鐘的語音發來，林蕪顫抖着點開。這條語音裏出乎意料地沒有了那麽多雜音，陌生的卻異常溫柔的男聲傳來：“對不起嫂子，我本來是不想管的，但是我兄弟他……唉算了，他不配成為我的兄弟。他做的事太惡心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姐你不知道，在他還沒和你談戀愛時他就在跟這個女人談了，他倆談了好多年了，也是去年這個女人才告訴他自己懷不了孕，但是自己又想要孩子。他當時知道了後抽了一晚的煙，他太愛那個女人了，第二天他就想到了你。”
“我一開始還不知道，我們兄弟幾個都不知道，直到後來這個畜生喝醉了說漏嘴了才告訴我們，說其實他一直都不喜歡你。姐，他一直都是騙你的。他騙你說自己還小時就喜歡你，但因為沒有能力就只敢暗戀，後來有了穩定的工作但因為你還沒有成年依然沒敢說出口，直到等你上大學了才敢向你告白……這些他說的，都是假的。其實他很讨厭你，但因為他愛的那個女人無法懷孕卻又想要孩子，他就必須找人幫忙，他選擇了你。”
“我打過那個畜生，我問他為什麽不去領養孤兒，他那個混賬說他想要與他有血緣關系的，最好是女兒，這樣跟他長的像，我罵了他。”
“一生氣就說多了姐，不好意思。姐，我勸你現在趕緊去把孩子打了吧，诶不對好像打不了了，可惜啊……總之趕緊跟你家人把這件事說清楚了遠離這畜生，這種畜生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它下一步計劃就是等你孩子生下來後就找個借口把你甩了，再随便散播點你生活不撿點，經常亂找男人上床從而得了艾滋病還瞞着他的謠言，等你徹底崩潰後他再順理成章地把孩子帶走，如果你能順勢自殺那便更好了，省了他很多事……”
“這個畜生想徹底毀了你，姐，你千萬別順他的願。”
“他這種畜生，根本不配毀了你光鮮亮麗的人生。”
接下來的話林蕪已經聽不清了，接下來的事林蕪也已經忘的差不多了，事到如今，林辰淵也不想回憶了。
只不過在這之後不久，他便早産出生了。
林蕪随便找了個看起來就不靠譜的醫院解決了生産，當她看見自己的孩子時還很慶幸。
還好不是女兒，不然看見跟那畜生八成像的臉，她真的要忍不住掐死了。
……當然就算是兒子她也不想留。
先不說有那個畜生這麽一個定時炸彈在了，本身就是早産兒，林蕪又被退學，親人不是跟她斷關系就是像她媽媽一樣永遠消失了。
她現在沒有能力能養這個孩子。
林蕪溫和地看着那個孩子，悲哀地想着。
可惜，才剛來到這個世界，就要走了。
是媽媽不好，是媽媽沒用，是媽媽眼瞎沒能給你找個好爸爸。
趁你還小，趁你剛來這個世界，趁媽媽還沒心軟，趕緊走吧，趕緊去輪回吧。
去找一個比我強的媽媽，去找一個能給你一個家的媽媽，而不是我。
林蕪懶得管自己虛弱的身體，她抱着孩子偷偷離開醫院，走進了大雪裏。
她專門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孩子放進了潔白的雪地裏。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像這場雪一樣，于某個夜晚悄悄降臨這個世界，又在日出前悄悄離開。
走吧孩子。
你恨媽媽也好，恨那個畜生也好，都不要回頭。
走吧，去輪回吧。
林蕪走在雪地裏。
媽媽也要去……給自己一個交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