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真誠的謊言
真誠的謊言
小九背着小七走出不遠，就遇到了剛走上來的小六幾人。
小六很驚訝，看了好幾遍他們身後，不确定地問道：“只有你倆嗎？……十哥呢？”
小九盡可能淡定地說道：“十哥說他困了，他去睡一覺，明天早上他再來找我們。”
話音落下，小六便也都明白了，他沉默地背起小七，拉着小九和小五下了山。
警察一半人去抓人販子，一半人去找小五父母，沒有人管他們，他們便在星空下輪流背着小七，帶着他下山了。
小七很虛弱，之前在山上因為情緒波動太大，現在睡着了。小九和小六背着他的時候兩人總是忍不住去探他的呼吸，幸好，還是有的。
就這樣三人背着小七下了山，三人默契地走的很慢，好像在等什麽人。
只可惜直到他們下了山，太陽冒出了頭，他們等的那個人也沒有追上來拍着他們的肩，抱怨他們怎麽能把他扔下就走了。
小九把小七背回了小五的店裏，放在了小四身旁讓他跟小四一起休息。
小六算了下幾年來他打工攢下來的錢，這錢本來是打算用來長大後去旅游用的，沒想到這麽快就拿出來用了：“我去買藥，小九和小五照顧好他倆。”
小五擔憂地提議道：“小七看上去傷的太重了，要不還是去醫院吧。”
“我們沒有錢啊，小五。”小六嘆了口氣說道，“去醫院沒有錢，會被人醫院拿着擔架趕出來的。”
話音落下，小五抱着小四沉默了。
“小五多注意點警察那邊的消息，”小六拿上錢就準備出門，“畢竟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把叔叔阿姨找回來的，小五我跟你講，那些警察很厲害的樣子，肯定能幫你找回叔叔阿姨的……”
小六推開門，便看到了昨晚幫助他們找回小七和小十的那名警察。
Advertisement
小六愣了下，莫名有種不詳的預感。
那名警察似是于心不忍地看着他，猶豫了下輕聲說道：“找到你們的父母了。”
話音落下小五猛地站起身，焦急地問道：“我爸媽在哪裏？他們還好嗎？”
那名警察垂眸沉默了下，沉聲說道：“你跟我來吧。”
小五聞言連忙站起身走向門口，小六往身旁走了幾步讓開路，看着小五跟在警察身後走了。
不知為何，小六看着小五的背影莫名地心慌。
小六一直看着小五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清時，他才回過神回頭朝小九說道：“小九你留下照顧小七和小四，我出去買藥。”
門被關上，小九看着緊緊關閉的門沉默了許久。
奇怪，為什麽這麽快。
小六關上門，一邊向藥店走去一邊想着。
從昨晚找到小七和小十時他心裏就有了些疑問，現在找到小五的父母他心裏的疑問便更多了。
警察速度現在都這麽快的嗎？
小六默默握緊了手中的錢。
總感覺，不對勁啊……
……
小五忐忑地跟在那名警察身後。
她一路上想了許多，她想她一定要跟爸爸媽媽說清楚，她不需要助聽器，她只想要爸爸媽媽陪着她，只要陪着她就好。
她想她從此以後再也不跟爸爸媽媽吵架了，她要告訴爸爸媽媽她很想他們，她要為他們做很多事……
她想告訴爸爸媽媽，她很害怕。
她怕自己以後再也聽不見爸爸媽媽的聲音，但她更害怕爸爸媽媽離開她。
“就在前面了。”警察的聲音響起，小五猛地回神，她擡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跟着警察開飯了一個廢棄醫院，醫院外圍着許多警察。
小五愣了下，她不明白警察為什麽要把她帶到這裏？
快要吞噬她的害怕再次湧上心頭。
“跟我來。”警察溫柔地說道，牽起小五的手拉着她走進了醫院。
警察溫暖的大手包裹住了小五冰涼的手，小五情不自禁地跟着警察走進醫院，回頭看了眼身後。
太陽高高懸挂在空中，警察在陽光下忙碌着什麽，而她則走進黑暗的醫院。
警察走的速度很慢，似乎是刻意的，當警察帶着小五停下時，小五已經發了好一會兒的呆了，直到這時才回過神。
小五擡頭，便看到了“手術室”三個字。
小五愣了下。
警察松開了牽着小五的手，緩緩推開了手術室的門，随後便讓到了一旁。
手術室裏放着個沾滿血跡的手術臺，小五緩緩走上前，在那沾滿血跡的手術臺上看到了染着血的一件藍裙子和紅色發卡。
小五看着手術臺徹底愣住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眼前漸漸蒙了層霧。
她搖搖晃晃地退後兩步，恍惚中感覺自己踩到了什麽，回頭看了眼腳下……
在她腳邊的地上扔着張紙，明明已經被血沾染的看不清了，但小五還是瞬間認出來了。
那是張簡筆畫，畫上畫着一家三口，穿着藍裙子戴着紅色發卡的媽媽，溫和地笑着的爸爸，和沒有耳朵的女兒。
眼淚模糊了視線，小五止不住地哽咽，她蹲下身撿起那張沾了血的簡筆畫，手不停地抖，指尖一松那張簡筆畫便落了下去。
那張簡筆畫在空中翻滾了下，紙張的正面落地，小五匆忙地想要撿起的動作頓了下。
在那張簡筆畫的背後，有人歪歪扭扭的寫了幾個字：
爸爸媽媽永遠愛小五。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小五持續不斷地低聲哭泣終于變為了嚎啕大哭。
“這是你父母用生命換來的。”警察将手伸到小五眼前，手掌心裏躺着一對助聽器，上面沾着點點血跡，但小五仿佛看到爸爸媽媽真摯地捧在手裏，笑的眯起眼看着助聽器的場景。
“很抱歉，當我們找到你父母時，他們的腎、眼角膜等器官都已被……”警察的話音停頓了下，又輕聲說道，“你父母已經奄奄一息了，卻依舊頑強地撐着口氣，直到将這對助聽器交給我們時才安心地閉了眼。”
警察垂眸，啞聲說道：“抱歉，是我們來遲了。”
小五顫抖着手接過了那對助聽器，眼淚一滴滴滾出眼眶，模糊的雙眼前閃過無數她與爸爸媽媽相處的場景，最後定格在陽光下溫暖的笑容上。
她捧着助聽器嚎啕大哭。
……
直到天快黑時小五才回了店。
小六早已買完藥回來給小七和小四喂下，小四已經醒來，小九擔憂地照顧着小七，祈禱他能早點醒過來。
小五走在門前準備推開門時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有多狼狽，她清楚到了這個關頭她不能再把負面情緒帶給他們了。
小五站在門外吹着風，不停地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擡手抹了把臉推開門，笑着大聲說了句：“我回來啦！……呦，小四醒來啦？嗓子好點沒？”
小四朝小五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無聲地張開嘴，示意自己現在還說不了話，
小九給小七喂藥的動作頓了頓，如果不是耳邊少了小十熟悉的調侃聲和懷裏傷痕累累的小七，他真的以為他們還是幾天前那群無憂無慮的孩子。
可惜現在不是了，一切都變了。
小九垂眸眨眨眼，将眼眶中的眼淚憋回去，轉頭問道：“小五回來了，怎麽樣？叔叔阿姨有消息……”
小九愣了下，他看見了小五紅紅的眼眶。
小五朝他一擺手：“今天風大，沙子進眼睛了，我爸媽……”
小五的話音頓了頓，她一動不動地沉默了許久，突然擡頭笑了下，輕聲說道：“他們去旅游了。”
小九一瞬間什麽都明白了，他沉默地看着小五。
小五含着淚笑着，輕聲說道：“我好恨啊。”
她到底在恨誰呢？
“來，吃飯吧。”小六拿着幾個面包走過來，順手将一個面包掰開，自己拿半個，給小四半個，小九半個，給了小五一整個。
“剛從廚房裏翻到的昨晚的剩飯了。”小六啃着面包，淡淡說道，“不要嫌棄，将就着吃吧。”
小五愣了下，拿着面包咬了一小口，細細品味着。
她一邊哭一邊吃着，時不時擦一下，繼續吃。
小六沉默地遞給她一張紙巾。
那晚，他們幾人睡在一張床上，小七空間最大，小四和小六勉強擠了擠，小九和小五就坐在床上靠着牆睡。
這兩天發生的事太多，小九前半夜腦子裏一團亂麻，一直在胡思亂想，直到後半夜才有了些困意。
在他恍惚中快要睡着時，便聽到坐在他身旁的小五輕聲說道：“小九，我感覺我活不下去了。”
小九被她這句話頓時吓清醒了，愣了下帶着怒氣罵道：“一天天說什麽胡話呢，以後這種話不能亂說，你們一個個這是嫌我命太長想先把我氣死是吧？……”
小五抱着自己的膝蓋，沉默着等小九說完後才繼續輕聲說道：“可我真的不想活了，小九，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話音落下，小九沉默了許久，靜靜地看着黑暗處。
他本想質問小五問她為什麽，問她為什麽就不想活了，為什麽覺得活不下去了。他還想跟小五說不能這樣，不能這麽想，要活下去，要活着去給小十和叔叔阿姨報仇；要去世界各地旅游，兌現那個承諾；要向以前說的那樣，長大開個蛋糕店，賣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而且小孩免費……
要再去看看這世間的日出日落，要再長大後笑着走到父母墳墓前誇自己的蛋糕有多好吃，要親手送害死了小十和父母的人進法庭，要親眼看見他們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要帶着小時候的承諾去旅游，去看世界各地的風景，吃世界各地的美食……
這些都是活下去的理由，小九本來想把這些都講給小五聽，可在看到黑暗裏小五的眼神時卻又放棄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那時放棄了。
最終他什麽都沒說，只是沉默地給了小五一個擁抱。
小五緊緊抱着小九，在他肩頭無聲地哭泣着。
小九就這樣沉默地抱了小五許久。
那個擁抱過後小九便承受不住困意睡了，因為最近一直保持着緊繃的狀态，所以當他今晚放松下後便睡的很沉。
當他被小六晃醒時天色早已大亮。
小九動了動酸麻的腿，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問道：“怎麽了六哥，大早上出什麽事了……”
小九話音還沒落便被小六打斷了，小六緊緊抓着小九的胳膊，眼睛微微紅着，他看着小九，輕聲說道：“小五失蹤了。”
話音落下小九愣了愣，打哈欠的動作一頓，眼睛不敢置信地微微睜大。
昨晚小五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小九，我感覺我活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