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07、
天氣晴朗到炎熱。
嚴然這次穿的是牛仔褲和粉紅襯衫。準備還是老樣子,換連衣裙穿的時候,腦子裏不自覺的想起那天。
那個人說的話。
她看了看鏡子,修身的微喇叭牛仔褲,顯得臀部有點大。她穿裙子的原因一半是為了遮大屁股。這次,不知道怎麽的,穿上了牛仔褲,甚至是穿了根本擋不住屁股的襯衫,衣擺寬寬松松的塞進了褲腰裏。
到了那邊。
房子裝修的地面一片狼藉,他們用來吃飯的小木桌上也是髒兮兮的,泡面留下來的油漬已經固住了。
她叫了幾聲,沒反應。
之後,她叫了一聲:“周盛。”
二樓才發出轟的聲音。她擡眼,便看見阿津站在樓梯口邊,錯愕又笑着看她。
“嚴小姐,你來了啊。”阿津快跑下來,随手拉起衣服下擺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問:“嚴小姐,這麽熱,你咋還來了?”
嚴然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周圍,“哦,就來看看。”她看向樓梯口。
阿津嘿嘿笑了一聲,故意問:“找盛哥啊?”
“不是。”嚴然下意識的回。
阿津笑的更歡,打量着嚴然,目光不停的在她臉上打轉。
“嚴小姐,盛哥回老家辦點事,過兩天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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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然找了個木椅子坐了下來。
“哦,你去忙吧,我随便坐坐。”
阿津挑了挑眉,走了幾步,突然折回來,指着那把木椅子問:“嚴小姐,盛哥讓我問下,這椅子坐的舒服不?不舒服的話他再修修。”
嚴然擡起頭,臉上沒什麽表情,因為炎熱,皮膚紅紅的,看不出有什麽情緒。她低下頭,又看了看椅子,問:“這是周盛做的?”
“是啊,盛哥啥都會,吃喝拉撒睡,洗衣服做飯做房子樣樣精通,嘿嘿......區區一把椅子不在話下。”阿津越說越起勁,就差把盛哥老底全都揭出來了。
嚴然被阿津的語氣逗的忽然笑起來。
她垂着目光,看着椅腳,說:“挺舒服的。”
“嘿嘿,舒服就好,舒服就好。”他跑到二樓,拉着唐清,站在二樓樓梯邊,指着嚴然,小聲說:“看見沒,這就是讓盛哥發/騷/的那個嚴小姐,啧,你沒看到盛哥那眼神勁兒,就指着姑娘的腿腰望着呢。”
唐清一臉茫然。
“不是......周盛不是有嫂子嗎?”話音才落,阿津一巴掌掃在他後脖頸上,“扯什麽鬼?你扯什麽鬼?什麽有嫂子?那跟盛哥有關系嗎?嗯?廢話啊!當然沒關系!”
嚴然坐了沒多久,阿津又跑下來,一臉着急的樣子。
“嚴小姐!完蛋了!”
嚴然茫然,“什麽?”
“前幾天廠家說要送貨過來,昨個晚上老殷說別人給送來了,可剛剛廠家那邊又說快要到了......”
“嗯,怎麽了?”
阿津抓着腦袋,“我不知道盛哥有沒有讓老殷那邊人送......要是給送了,那虧大發了,可沒錢付賬啊。”
“你打電話問問啊。”嚴然看着他說。
“手機、手機沒帶啊。”阿津急的一直抓頭,“這樣、這樣,嚴小姐,你幫打下,問問盛哥,我出去問問別的夥計啊。”
嚴然怔了怔。“什麽?......”回頭,阿津已經跑遠了。
她拿出手機,遲疑了很久,突然想到,她壓根就沒有周盛的號碼啊。她起身,跑出去,叫:“阿津,我沒有周盛的號碼。”
正在假裝問話的阿津一愣一愣的,回頭問:“你沒有盛哥的號碼?”
“嗯。”
阿津有些驚訝。
沒想到啊沒想到,盛哥居然藏得這麽深。
“行呗,我給你個號碼,你打下。”他随口就來了個號碼。報的這麽順溜?嚴然懷疑的看了眼號碼歸屬地,才半信半疑的打了過去。
“喂?”
周盛接到電話,人正在網吧裏。
包間裏,一個男生戴着耳機,玩着暴力游戲。周盛站在門口看了有一會兒了,那邊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之後,就沒聲音了。
那邊的聲音,熟悉的很,軟軟糯糯的。
他問:“怎麽了?”
嚴然将阿津說的那些事情慢慢的告訴他。
周盛聽完,笑了一聲。他說:“嗯,我知道了,你別理他,不關你的事。”
片刻後,他挂掉電話,進了包間,用腳踢了下沙發。
“周辛。”他一手扯掉男生戴的耳機,扔到桌子上。“玩夠了沒有?”
男生一聲不吭,陰陰沉沉地看了眼周盛。好一會兒,他起身,離開。周盛跟在他身後,去吧臺結賬。
網吧門口。
穿着大紅色露肩連衣裙的女人抽着煙,看見周辛出來,露出一副譏諷笑容:“喲,還曉得出來啊?我還以為你死電腦裏了呢。”
周辛皺起眉,目露兇光,突然朝着郭嘉娜跑過去,揮手朝着她打起來。
郭嘉娜搓手不及,力氣卻也大得很,好不容易推開周辛,臉上倒是被周辛的手指甲抓的一道印記。
周盛拉着周辛,安慰他順氣。
“周盛!你們家的種都是瘋子!”郭嘉娜捂着臉,盯着周辛,“你他媽的到底是從誰肚子裏出來的?!你連你媽都打!”
周邊路人都聚集了過來。
周辛的情緒越來越不受控制。周盛只得拉着他坐上計程車離開,對郭嘉娜的咒罵不聞不問。
到家之後。
周辛鬧着不願意進門。
周盛惱了半會,才問:“為什麽不進去?你這幾天就待在網吧裏?我給你的錢就花這兒的?”
周辛的脾氣在周盛面前完全不像在郭嘉娜面前那樣。他指着屋子裏的某個地方,說:“髒。”
周盛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那我送你去外婆那兒?”
“嗯。”周辛點頭。
周辛去外婆那兒之後,情緒明顯變好,至少很高興。他甚至主動抱了抱外婆,說:“小爺送我過來的。”
外婆皺了皺眉,看見周盛,臉色沉住。
周盛沒進門,就把東西放在門口院子的石桌上,說:“郭嘉娜那邊我會說好的,不會讓她過來吵的。”
外婆吭哧了幾聲,拉着周辛進門,半會才出來,低聲對周盛說:“行了,只要你別來就行!你可別忘了,辛仔的爹誰害死的!”
周盛留在這裏的兩天,胡子越長越多,形象越來越不修邊幅。他撓了幾下已經很戳脖子的頭發,什麽話也沒說,轉身便離開了。
外婆在後面接着說:“你別給辛仔錢了,我們用不起你那髒兮兮的錢!”
周盛面無表情,走過這條街,停了下來。他回過頭,看了眼。
遠處無數座高樓大廈,那裏的燈光在夜晚一定非常華麗。其中某座約有78層的高樓,就是在那棟高樓,他親手葬送了自己的一切。
失去親人,面對背叛,一夜之間,什麽都沒了。
他揮手,朝着身邊的牆壁使勁的打了過去。
臨城。
他也不想再回來。
坐火車回南城,是晚上六點多到的。
別墅裏什麽人都沒有,材料都鎖在屋裏頭。他擡起頭,看了眼二樓,窗戶還沒裝上,這邊經過的人雖然不算多,但是屋子裏頭的材料真要偷走也能賣不少錢。
他邊檢查周圍,邊打電話給阿津。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才打通。那邊熱鬧的很。
“盛哥啊!你回來了不?”阿津嘴裏不知道咕嚕着什麽,突然在那邊說:“嚴小姐,看不出來啊,你還挺會玩的嘛......唐清,你接着來耍啊......別介,玩就玩到底嘛......”
那邊的聲音嘈雜又歡樂。
偶爾間還能聽到嚴然的笑聲,和她說話的聲音一樣,軟軟糯糯的,混在幾個大男人聲音裏,有些刺耳。
周盛捏緊手機。
“你們在做什麽?”
“盛哥,我們在大排檔,來不?還是老地方啊,嚴小姐也在啊。”
周盛挂了電話,擡眼看了下二樓的窗戶,想了幾秒,走出去,将院子的大門鎖上。搭了輛計程車直接去了經常去的那家大排檔。
嚴然坐在靠樹蔭下的地方,到了七點,蚊子就開始圍攻過來了。嚴然一邊跟他們說話,一邊打蚊子,好在今天穿的是長褲,蚊子也沒怎麽咬得到她,頂多就是胳膊、脖子多了幾個包包。
周盛到場的時候,就看到嚴然坐在樹蔭下,被火鍋的熱氣熏的一臉潮紅。她跟幾個男人劃拳,輸了就吃口特別辣的牛肚或者別的東西,接着,辣的吐舌頭,和幾個男人一起笑。
阿津眼尖,早就看見周盛了。
推了推身邊的唐清,努了努嘴,高聲喊:“盛哥!盛哥!這裏!!”
嚴然聽到聲音,擡眼,順着阿津的視線望過去。
才兩天沒見,周盛似乎變得更邋遢了點,頭發好像比之前更長了,臉上的胡茬也變多了。
周盛走過去。
本來沒位置的,阿津突然站起來,說:“啊喲,憋死我了!盛哥,你來的正好,來這兒坐!嚴小姐玩劃拳也太厲害了。”說着,就拉着周盛往自己位置上坐,正好面對面對着嚴然。
阿津捂着褲裆,跑的遠遠的。
周盛沒有看嚴然。
嚴然卻盯着他看。
“嚴小姐,繼續呀。”大叔已經喝的臉通紅通紅的了。
嚴然拿過桌子上被倒的滿滿的杯子,仰頭,一口灌了下去。這是今晚第一次一口灌下去的酒。
周盛擡了擡眼,視線落在她的脖子上。
大叔打了個嗝,說:“嚴小姐,別喝那麽快呀。”
她一口灌完,杯子輕輕放在桌子上。
啊,好冰啊。
她擡眼,對上周盛的視線,忽然,她彎起眉眼,笑說:“盛哥?要不要來劃下?喝酒?嗯?”
阿津過來時,正好聽到這句話。他看了眼周盛的臉色,笑了一聲,喲呵的起哄起來。幾個工友也跟着阿津起哄。
周盛握着杯子,看着嚴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