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接着又問道:“你是幾幾年的?”
是問她入學年份。薛城一愣,報了個數字。
見她一臉迷惑,鄭晨無意識地轉了圈食指的戒指,笑眼看她,“哦,那就是學妹了。”
“?!”
薛城只在賓夕法尼亞待了兩年,完成碩士學位就回了國。對認校友陌生得很。她也不知該說什麽,最後只輕哎了一聲。
“主任好厲害。”
這話将鄭晨逗得笑了。他唇角高揚,忍不住地說道:“嗯,那你也厲害。”
“……”
薛城這話純粹脫口而出的。
實在聽慣了周圍十個裏八個,聽見她畢業于賓夕法尼亞就要誇聲厲害。
沉默了會兒,她含含糊糊地嗯了聲。
“主任,還有別的事嗎?”
這是逐客令了。
鄭晨彎了彎唇,眼睛帶笑:“沒事了,那……好好工作,serene。”
她的英文名字在他嘴裏念出來,發音是标準的英腔,後音微微下壓,聽在心裏有種無端的酥麻感。
等鄭晨走了,她坐在位置上長長嘆氣。手揉了揉臉,後知後覺地有些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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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真要命。
19.Chapter19
在小助理們的各種翹首以盼下,終于等到了這天。
旅行社的大巴開來三輛,将一百多人及大堆行李送到機場。再經十幾小時飛行,黃昏一行人終于到達酒店。住的是星級酒店的雙人套間。
薛城推着兩個行李箱走在前,其中一個較小的箱子還是助理小然的。
她自己只帶了一個二十四寸的黑箱子,比有些男同事的行李還少。
小然邊走邊搖頭嘆不可能,一個箱子怎麽夠。
等到房間裏小然理東西的時候,薛城在旁看得咂舌。光泳衣就帶了三套,防曬衣各色的能一天一換不重樣……鞋子五雙,還帶了兩臺相機。
真也不嫌累得慌。
“薛姐,你就帶一瓶SPF30,PA兩個加的防曬霜?這哪兒夠用啊,下海一會兒就會曬傷。”小然看到薛城的行李箱裏的東西,也咂舌,說道:“用我的吧,我帶了三瓶來呢。”
“沒事,我不去曬太陽。”
她不在意PA有幾個加,從背包裏拿出了電腦,放在桌上道:“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呢。”
“……”
不會吧。
小然看着薛城工作的背影,巨大的無語之後欽佩之情油然而生:“別人工作為度假,薛姐度假為工作。”
“還不去玩?”
薛城笑着睨了她一眼,說道:“在這兒待着幹什麽,趕緊去找找看上眼的帥哥,省得父母還要操心你終身大事,老忙着安排相親。”
戳到痛處了。小然撇了撇嘴,輕輕地嘀咕了句,“薛姐你自己不也是單身嘛。”
薛城揮揮手:“快去玩吧,快走。”
凝神在工作裏,時間過得很快。黃輝就變成了傍晚,小然又跑回來找薛城,叫她,“薛姐,吃飯去了,別光顧着工作了啊!”
薛城腦袋裏還裝着一堆數字,迷迷糊糊被拉到酒店的自助餐廳裏。
凝神一看,嗯?
這幾位穿着鮮豔長裙的美女,可不都是她的同事。
下飛機大家還是板鞋休閑服,還不到三小時,臉上妝容完全不一樣,一身行頭都換了。還有那些小助理們,一個賽一個的年輕漂亮。
往年還沒這樣速度的。
她眯着眼,看到幾位美女圍繞的地方,果然還有個熟悉的人。
他還是很的休閑的衣着,藍色衛衣同黑褲子,腳下一雙低幫板鞋。倒是很顯年輕的打扮。
只是因為有鄭晨在?
“薛姐,”小然拿來了兩份牛排,道:“要菲力還是黑胡椒的?”
她說随便,心中還在感嘆鄭晨的高人氣。
小然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又再看了薛城一眼,了然地抿唇笑了下。竟朝鄭晨揮了揮手,喊道:“主任,坐這裏吧!這兒有空位。”
“這哪兒沒有空位?”
有些空蕩蕩的自助餐廳,只有三三兩兩的人來。薛城哭笑不得。
她以為鄭晨不會來的,卻見他端着盤子,遲疑了半下,居然真的走了過來。
小然樂了,遞給薛城一個求表揚的得意眼神。
“主任你也喜歡菲力牛排?和薛姐一樣呢。”
大概也就是随便要的。薛城心中那麽想。
誰知今天鄭晨似乎特別随和,他看了眼薛城面前的牛排,颔首說了句挺巧的。算給小然了面子。
小然給他們開了個場,快速地吃完面前的牛排,說有事就撤了。
只剩下薛城和鄭晨兩個人面對面。
薛城不是會活躍氣氛的人,鄭晨也不比她好到哪裏去。
被拖出來前腦子裏還記挂的事情。此時也沒別的話說,她就順勢問了出來:“主任,你覺得AR和QM兩家合作社,與誰簽長期比較好?”
這是很久她都沒決定的事。
她順口說了兩家幾個核心的處不同,接着列舉了下好處和缺點。
鄭晨微詫,一瞬似是挑眉想笑,但很快恢複成認真傾聽的模樣,不時颔首。
他聽完,無意識地轉了轉左手上的戒指,想了想才說道:“我比較偏向與AR,雖然其他優勢都不足以勝過QM,但他的品牌價值對我們開拓這一塊的幫助……”
薛城忽然留意到他有這麽個轉戒指的習慣。
戒指挺樸素,不知道是銀的還是鉑金。
她分神安慰了下自己,幸虧戴的是食指。
兩個工作狂在夜晚星級酒店餐廳裏,無人打擾的靜谧環境下,談了很久的公務。
……
翌日,午時太陽正濃,小然強行讓薛城抹了防曬,陪她去海灘上獵豔。
薛城魂還在和周公那裏,迷迷糊糊,直到小然問昨天和鄭晨聊的怎麽樣。
頓了一頓,她很自然地說道:“很好,聊的很投機。”
人終于清醒了不少。
“太好了,我走了之後還一直擔心,怕薛姐和主任沒話講,只能聊點工作。”
小然一臉開心,說道:“聊的順利就好,沒白費我的助攻啊。”
薛城一噎,繼而道:“走吧,專心往前邊看,好好找你的夢中情人。”
小然兜兜轉轉一會兒,忽然咦了下。
她指了指某個在曬太陽的人影,問道:“這個人是不是有點眼熟啊?”
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人站在大大的遮陽傘下,海風微微吹動他的襯衫下擺,竟有種風輕雲淡的感覺。黑褲子白襯衫,臉上還帶着一副墨鏡。
薛城看了一會兒,這才确定了這人是誰。
“你眼睛好尖。”她誇了句小然,腳步匆匆,接着留下了句:“你自己先玩。”便向他走去。
“你怎麽在這兒?”
他唇角上揚,笑着拿下了墨鏡,正是徐凡成。
“我公司裏的……”話剛出口,薛城蹙了蹙眉,說道:“不對,這話應該我來問啊。”
“我在等人。一個季度的工作結束,該找個地方放松下吧。”徐凡成打量了她這一身,只要再換雙單鞋,随時能去繼續談合同。不由笑道:“薛小總呢,來夏威夷大島上出差了?”
陽光很大,薛城眯了眯眼,說道:“你怎麽也來這裏度假了?”
此時,又一個熟人向薛城招手。
他和旁邊的人拿着一堆潛水裝備,說道:“還有一個人,原來就是serene姐啊。”一張讨喜的娃娃臉,眼睛彎彎笑着,正是沈世溪。
“本來有個人來不來了,多一套裝備。”徐凡成便湊近問她,低聲道:“會潛水嗎?”
“會是會……”
她大學的時候考過潛水證,但已經許久沒下海過了。
沒等她推脫,徐凡成就颔首:“正好,那一起玩。”
接着,他手很自然地解自己的襯衫扣子,露出腹肌,再往下——惹得不少金發碧眼美女為他回眸。在薛城面前,毫不避諱地脫掉了上衣。
又脫掉了褲子,露出了穿在裏面的泳褲。
沈世溪把潛水服遞給薛城,還給她指了指換衣服的地方。
薛城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拿着一套新的潛水服,準備和他們一起去潛水了。
“你們技術好嗎?”走進冰涼涼的海水裏,水都浸過膝蓋了,她才想起來問:“不帶着潛水教練啊。”
徐凡成笑道:“這裏有三個潛水教練帶你一個,別擔心。”
她看了眼沈世溪和他身邊的男子,詫異道:“都那麽厲害?”
沈世溪笑道:“對的,有三個人看着你的,serene姐別怕。”
發生潛水的意外事件裏,女性的死亡原因其實大半都是驚吓導致的。薛城天生對恐懼的感知度很低,俗稱渾身是膽。
所以,她只是笑道:“沒事,每個人看好自己就好。”
下海的時候,徐凡成又特意關照了她,“等會兒跟着我,別自己亂跑。”
薛城點點頭。但真正下海之後,她感受着久違潛伏在水中,狀态還不錯。太陽正烈,水光裏成群的小魚珊瑚叢清晰極了。
她想要繼續往下潛。
想到了徐凡成的話,就轉身做了個手勢,示意要自由活動一會兒。
潛到了差不多的位置,薛城慢悠悠地漂浮着。觀賞眼前的游動或漂浮的生物,側過身卻看見徐凡成仍舊在後方跟着她。
薛城其實技術也不差,這種單純的潛浮對她來說幾乎沒有危險。
她繼續比劃手勢,讓他能安心玩他的。
徐凡成也給她比劃了一樣的手勢。
薛城的意思:“我自己可以的,你玩你的去。”
徐凡成的意思:“我跟着你,你玩你的吧。”
什麽是無效溝通。
薛城無奈地一攤手,往別處慢慢地游去。
不再去管徐凡成這個小尾巴。
20.Chapter20
“薛姐你去哪兒玩了。”近傍晚,薛城才回到酒店洗澡換衣。小然八卦的目光都掩藏不住了:“原來那帥哥是薛姐的熟人啊?”
薛城擦着濕發,有點奇怪地問道:“不是你先認出他眼熟的嗎?”
誰知她點了點頭,咂嘴道:“對啊,是很眼熟,好像哪個明星來着……”
原來不是認出來了。
薛城在她熾熱的眼神下,扯了抹無奈的笑:“之前合作過的人,我們……一起去游泳了。”
“游泳啊,下次帶上我吧!”
吹幹了發,她們倆換衣服出門。
今夜酒店整個十層被包下來開內部宴會。薛城帶着小然本以為來早了,誰知道衆人大半都已經來了。
在很偏僻的地方,看見有個人靜靜地坐在沒人的小吧臺上,背影很像是鄭晨。薛城又向前走了些,看清他的側臉——真的是鄭晨。
他一個人坐在這裏做什麽?
“主任?”
鄭晨轉過臉看她,那張平常沒什麽表情的臉,竟然是笑着的:“哦,薛組長。”他手裏也拿了支香槟,酒離杯口少了三分之二。在這兒獨酌。
薛城之前猜鄭晨酒精對過敏,看來應該沒有這回事兒。
這個小吧臺只有六個空座。
她拿着自己的酒杯,隔了兩個座,在他右手邊坐下了。
誰知他皺了皺眉,說道:“怎麽不坐過來些?”
薛城心中一跳,擡頭看他。
雖然琢磨不清這話裏有沒有別的意思,卻還是依言坐過來一個位置。他們之間只隔了一個空位,鄭晨向右轉了半邊,左手撐在吧臺上,眼睛也看着她。
對視片刻,薛城微微移開了視線。
鄭晨問道:“斯克傅的項目拿下來之後,你要轉去總公司了嗎?”
她五年的努力,全為了這個。當下沒什麽猶豫地點頭。
他低低地笑了,道:“不愧是serene。”
舉杯輕碰了碰她的杯子,幾口喝光了小半杯香槟酒。薛城端着沒喝,覺得他今天怪怪的,但不知道是什麽不對勁。
接下來他就不說話了。
暖黃的燈光,安靜着的姿态,映得他整個人都分外柔和。
垂眼看着左手,他微抿着唇,不言不語。拇指微微轉動食指上的戒指。
她終于察覺出來了哪裏不對勁。
一直都眉眼柔和,但他眼裏沉沉的沒有絲毫的笑意。
安慰人她也不擅長。只能把自己杯裏的酒也喝了,略盡陪同的意思。
薛城喝完了自己的酒,也就幾分鐘。鄭晨仿佛不勝酒力的樣子,自己趴在吧臺上睡着了。
她輕推了他,一動不動沒有反應。
正當焦頭爛額,不知道怎麽把他送回去時。鄭晨手撐着吧臺又坐直了,好像清醒了些。
他拿下來左手的戒指遞給薛城,目光和語氣都很清醒,聲音很輕很沉,說道:“幫我把這個扔了吧。”薛城接過戒指,拿在手裏還微微有些重量。
一頭霧水地想追問,鄭晨再次趴下了。
回光返照?
她只得把戒指先放進自己包裏。
剛剛轉過來的時候,她看見了很近的樓梯間。
只要把他帶到下一層再坐電梯,就能避開衆人的視線了。
——前提是他的房卡在身上。不然她只能叫來男同事幫忙。
翻了翻他左邊的口袋,輕松的就找到了房卡。
微松了口氣,但接着就有點麻煩了。
幸好鄭晨喝醉了不會鬧騰,只是乖乖地睡覺,讓他做什麽動作也都配合。他的大半力都壓着她,薛城還穿了雙高跟鞋,道樓梯間的幾步路都走得不輕松。
好不容易下了樓梯。
薛城累得腦子裏什麽風花雪月都沒了,只想把這個大沙袋快點扔掉。
上了電梯刷門卡,再走到最裏面的房間,刷卡開門。
往裏看見了床。
薛城的負重練習快要結束時,最後關頭,一直乖乖的小可愛終于叛變。
她把他放在床上,轉身卻被他從後面攔腰一把抱住,往後拽了下。力氣太大了,薛城不由失去重心往後倒。
結果兩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還是她被鄭晨抱在了懷裏的暧昧姿勢。她想起身,卻掙不開他的手,叫他的名字,也什麽用都沒有。
幸好鄭晨什麽也沒有做了,只是抱着不松手。
于是薛城放棄了掙脫。
她改成懷柔政策,柔聲輕哄他道:“乖乖睡覺吧……閉上眼睛,睡吧,松手,松手。”
鄭晨閉上了眼,手卻還是不肯松開。
聲音輕輕卻很委屈,不知是抱怨還是撒嬌,“不能松手的,一松開,你就要走了……”
薛城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指,動作是很刻意地很溫柔,鄭晨就也沒有意識反抗了。
等她差不多全身而退了,只剩三歲智商的鄭晨終于發覺不對勁了。
他的眼皮很沉,意識一半沉在夢鄉裏,只留了一小半還在掙紮,喃喃道:“別走……你答應過的……”也不知心思沉沉,在想什麽。
她站在床邊,從上而下打量着他的臉。
鄭晨雙目緊閉着,長睫下有一片常年的陰影。
他大概每天要工作十二個小時。
薛城嘆了一口氣。
幫他脫了鞋子,再把被子蓋在他身上,房卡也放在他的床頭。
臨走前關了燈,“好好休息吧,晚安。”
回了自己房間,她才想起來,包裏的戒指忘記還給他了。
那只能等明早再說了。
21.Chapter21
薛城為了等鄭晨,很早就去自助餐廳裏坐着了。畢竟,一早上去敲房門還戒指有點尴尬。
時間匆匆,她抱着電腦把餘下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合上電腦,才發現已是下午了。
工作的時候沒時刻注意,但之前她一直有留神看門口。鄭晨沒有來。
叫了送餐?
該不會是怕看見她尴尬吧?
薛城邊琢磨着,邊收拾好東西準備先回房。她穿過大堂,在拐彎處的吧臺看見了徐凡成。
天還亮堂堂,他就已經喝上了酒。
只有他一個客人,跟面前的白人調酒師聊得很開心的樣子。薛城想着反正沒事做,就拎着電腦也過去點了杯酒。
順便揶揄他:“你來這兒喝酒,想偷師還是準備挖牆腳。”
徐凡成瞥了眼她的電腦包,嗤笑一聲:“那來這兒工作,先加薪還是下屬先造反。”
“斯克傅的事,能先擱着等我玩高興了搭理?”薛城拿到了自己的酒,擡眼看他,忽然一本正經地道:“不過你可真厲害,怎麽能這麽厲害呢。”
知道她說的不是斯克傅的事。徐凡成聳肩問道:“又怎麽了?”
她把昨天發生的事情說了個大概。徐凡成皺了皺眉,還是聽出了點東西。
他道:“你把那戒指給我看看。”
薛城從包裏拿出戒指,遞給他看。
徐凡成打量了這樸素的小銀環,看了半天,揚揚唇漫不經心地笑了:“牌子貨,白銀戒,還挺值錢的,扔掉可惜。”
薛城嘗了口酒,為這怪異的味道深深皺了皺眉,連忙把杯子放下了。輕聲說道:“好難喝的酒,偷師和挖牆腳還是都算了吧。”
徐凡成把戒指還遞給她道:“你直接還給他,什麽也不要問,不要說。”
薛城颔首,沒有問就應了下來。
徐凡成也罕見的沒再多說些什麽。
他端着酒杯喝了點酒,眼底一瞬情緒複雜難辯。幾口喝光了杯中酒。
薛城驚訝他那麽欣賞這調酒師水平。明明經典雞尾酒都很難喝。
果然同行看同行,看的不一樣?
其實剛才,徐凡成在她錯開眼喝酒時,往戒指內環細看了下。結果如他所料到的那樣:光亮下,內環上淡淡三個字母的縮寫。
刻得很淺,微微泛着光,低調卻真實的存在着。
意味着什麽,他心知肚明又遲疑不說。
有情傷的男人更容易靠近是真的。但對找到第三根肋骨的人來說,多麽漂亮優秀的後來者,也只能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了。
分道揚镳之後,薛城就去找鄭晨還戒指了。其實她猜錯了一半。
沒料到的是鄭晨的酒量會那麽差。
那點在薛城看來實在微不足道的酒精,對鄭晨來說簡直是蒙汗藥,還得是藥馬的那種。穩穩當當,一直睡到了下午兩點。
他剛睡醒時,腦子裏還有點懵。
去浴室換下髒衣服洗澡,水聲嘩嘩中,鄭晨才慢慢地想起來昨夜發生的事情。
譬如他是為什麽喝酒、怎麽被薛城送回來,還有——他是怎麽硬抱着薛城讓她不要走。
丢臉的記憶浮上來,鄭晨內心羞愧伴着無語漸漸水漲船高。
臉對花灑,他閉着眼睛想冷靜一下。
熱水落在臉上,模糊的記憶變得越來越清晰。事情頭尾都記了起來,鄭晨臉色也愈來愈難看。真是鬼迷心竅了。
當時心中是怎麽想的,把薛城當成了她?
不是的。借着酒精,明明知道不可能是她,也要耍個酒瘋以慰藉。
這算什麽?簡直和流氓無賴沒什麽分別。
手蓋住了臉,他苦澀地笑了下。
等下好好道個歉吧。
心中這樣想着,他換好衣服準備去找薛城。
轉眼又想她住的是套間,套間雖然也是單獨的房間,但門是同一個。現在去找她,估計少不了會有些流言蜚語——對女孩子不好。還是換個好時機再說。
他腳步停了下來。
有了這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根本還是因為太尴尬了。
他習慣性的想轉一下左手的戒指,卻發現手上是空的!
怔愣了半刻,對了,是他昨晚發酒瘋的時候摘了下來,好像是叫薛城扔掉了。
想到這個,他的臉頓時白了一層。
站了很久很久,鄭晨輕“呵”了一聲,神情有些悲涼的意味。
有人在敲門。
他又在原地站了會兒,努力調整了下表情,才去開了門。
嗯?
薛城擡眼,沒想到開門的鄭晨裹着浴袍,頭發微濕。
鄭晨看見是她,脫口而出就想問那枚戒指。
還未說,薛城已經拿出了個小盒子,說道:“昨天主任你喝醉了,我幫着保管了會兒戒指,現在物歸原主了。”
鄭晨一愣。伸手接過打開,黑色戒指盒裏果然就是他的戒指。
謝字剛到嘴邊,他突然想到昨天的尴尬事,頓了頓,又遲疑了下。他一向不擅長應付這種。
兩廂無言片刻。
薛城會意地笑了笑道:“主任好好休息,小然還在等着我去游泳。”
她揮揮手就走了。
把鄭晨想說的謝和歉都堵住了。
關上了門,鄭晨把戒指重帶在手上,這才長舒一口氣。
旋即又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他也只有這枚戒指而已。
心神穩了,他這才發現自己穿着的是浴袍,還一個謝字都沒說。面上有些難得的懊惱之色。
他剛換上衣服,門又被敲響。這次是客房服務。“是位姓薛的小姐叫送來的。”
鄭晨一看,送來的食物是海鮮粥,蔬菜水果沙拉。
都是些比較清淡的東西,她應該是看出來了他是宿醉之後才起的床。給了服務員小費,他對着這些食物發了怔。
鄭晨好像遲鈍,其實只是對這方面心思少。他從來就不是遲鈍的人。
現在察覺出來了,薛城大概是喜歡他。
對他來說,他也很喜歡薛城——僅僅是上司對聰明下屬的喜歡。
她的工作能力很強,團隊協作能力也同時優秀,從不因私事懈怠工作。一個指令之後,她甚至能把接下來幾步都完成。
之所以屈他之下,私以為,只是年齡和性別把她壓住了。很多極優秀的年輕女性,升職速度都遠遜于能力普通的男性。
她還是他的學妹校友,他對她既有欣賞也有想照拂之心。
斯克傅的單子拿下來之後,她肯定是很快能往上走的。他也發自內心的恭喜。
除此之外,再無他想了。
怎麽拒絕薛城是個問題。他從不吊着不喜歡的女生,更何況那人是很欣賞的優秀下屬。
但她沒有表示的明顯,他就什麽也不能做。
看着手裏裝戒指的小黑盒子,原先也是個戒指盒。
鄭晨看了下盒子上印着的logo,是個挺有名的牌子。
想着不如叫助理買個這牌子的飾品送給薛城,也算全了謝和歉。斯克傅的項目拿下來後,六月份正好有個機會,她應該能順順當當地轉入總部。
這就當喬遷禮送,也不突兀。
反正,之後應該就沒有交集了。
22.Chapter22
忙碌的時間過得很快,匆匆就是五月底了。
新項目有點棘手。薛城連續工作了近二十小時,才趕完了手裏收尾的活。她靠着椅子,對小然道:“我要睡一會兒,二十分鐘之後再叫我。”
小然道好,又屁颠颠地去星巴克買了早飯,帶回來給薛城。
可惜等她回來,薛城已經離開公司了。
麻煩在競争對手上。
薛城托了人查了一查他們複雜的關系,權衡下能否獲利。不然也不必浪費時間了。
今天去拿查好的資料。
她要去的地方道路古怪,七繞八繞的。司機師傅繞了好久的路,滿頭大汗才開到了目的地,硬是給她抹了零。
薛城有些汗顏,怪她來了再多次也不認路。
她走到一幢獨棟小別墅前,拉開滿是灰塵信箱,很小心地拿裏面的鑰匙,還是沾了一手灰。因為主人不喜歡給人開門,就把鑰匙随意放信箱裏了。
薛城意思性地敲了敲門。
身為死宅,他的屋子還是很比較幹淨的。客廳寬大而整潔。
聽見了動靜,手指了下桌上的信封,又放回鍵盤上。一雙死魚眼瞪着屏幕上的代碼,手指飛速地按鍵盤,眼角餘光都沒瞥她。
他是薛城留學認識的,在賓法計算機系待一年就退學的小傳奇。
當年耶魯某教授辱華歧視亞裔,有人直接黑進人家學校官網,把教授名字和行為挂在了官網主頁上。沒人能查出來是誰做的。
可惜這人智商高情商低的,偶然被薛城套路出來了。
從那件事之後,兩個人保持着不錯的關系。
薛城知道他很忙,也不跟他多說廢話,拿了信封說道:“我走了,錢還是打你卡上。拜拜。”轉身帶上了門。
來這兒花時間,離開也有點麻煩。
薛城困得腦子木木的,走在街上到處找出租車。可惜地方偏僻,半天都沒有車。
她試了試打車軟件,半天才叫到了一輛車。
司機是個笑眯眯的年輕男子,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沒事和她閑聊,“你是哪裏人?在這裏上班?”薛城微含糊地回答。
很困,但因為猶存着防範心,她不曾打瞌睡。
開到一半車卻忽然停了下來。
薛城本來以為是司機身體不舒服,因為他打開了車窗,似乎是想要吐,面露痛苦之色。但她很快就發現不對勁了。
司機慌慌忙忙地翻着副座位上的帆布包,從裏面掏出一包粉末,竟然埋頭吸了起來。
薛城頓時腦後發涼,瞬間所有睡意都被驅散了。
她看着身邊彎着背脊,頭貼在副座位上吸粉末的司機。心裏直冒着寒氣。
軟性毒品還沒那麽突然和巨大的副作用。
薛城忙掏出手機,發了個定位給林嘉楠,又想起來她人在國外了……這一耽誤,毒瘾上頭的人有了些神智。
他目眶瞪裂,死死瞪着薛城,吼道:“不許報警!”他染上的時間不長,不然夜不敢離開家門。
猝不及防,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薛城把手機掩在包下方,忐忑地把求救和定位發給了徐凡成。
這一動作卻激怒了那瘾君子,誤以為她報了警。
吸毒的人當然沒什麽理智,只知道警察來了他就完蛋了。他當下怒吼道:“混蛋!你他媽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我沒有報警,只是發消息給我朋友,叫他來接我。”薛城邊說話穩定住他,邊抓着手機發完了求救,“我保證不會報警的,你別着急。”
“去你X的,讓他別來!”
“好,那你開車門,放我下去。”
磨蹭了半天,大概那瘾君子也不知該如何收場。
只有一個念頭盤旋在腦海裏,完蛋了!
警察來了他就完蛋了……
“好,你可以下車,但要把包和手機留着。”他視線盯着薛城的包。
薛城只求脫身,很幹脆地應道,“好的。”
看着外面空蕩的大馬路,她總覺得背脊發涼,說道:“錢包裏的幾張信用卡都是有密碼的,我幫你寫在卡上?”
“行啊。”他意外她的配合,語氣警惕。
薛城把信用卡拿出來,慢吞吞地寫着數字,意圖拖延時間。
眼光一直在瞥窗外,判斷道路。
幾張卡的密碼寫好了,她把卡塞回錢包,說道:“行了,可以讓我走了。”
“喔,好啊,”車鎖開了,他心情忽然變好,笑嘻嘻地嘆氣着:“走吧,走吧。”
現在是白天大馬路上,到處是監控攝像頭,正常人是不可能做什麽事。她打開了車門,留下了随身的包,手心裏藏着攥着手機。
薛城看着他笑了下,眼神有一絲詭異的光。卻又什麽也沒做,只是靜靜地看着她下車。
她似乎有什麽預感。
下車的那一瞬,立刻朝着小路猛跑。
大概還有十幾米的距離。
薛城在進小路時,目光瞥了身後,驟然瞳孔收縮。
那人果然跟着來了!
駕駛室裏目光透過玻璃,她甚至覺得他在笑着。
瘾君子怎麽也不能算正常人。
他飄飄然在毒品裏的人,興奮極了竟惡向膽邊生,想幹脆地開車撞死薛城。
薛城壓忍着驚,往小路裏狂跑,背後汗毛倒豎,冷汗都下來了。
她的爆發力不錯,也感謝上天她穿的是平底鞋!
但車畢竟是四個輪子,車轉彎之後繼續加速,這條小路有大概一百米的距離,正好能将薛城撞出幾米開外。
跑得太急太快,重心不穩拐彎處摔了一下。
她手忙腳亂爬起來。
這時轎車逼近她,飛速駛來的聲音就在耳後,幾乎感受到了車劃過空氣的風。薛城頭皮發麻,只覺得下一秒就要被撞飛出去。
一擡眼,發現面前有輛車緩緩地駛來,正不停地對自己按喇叭。
她被逼到絕境,身體先一步反應,往右邊猛地撲了過去。成功避開了前後的車。
“碰!”
身後傳來巨大的碰撞聲。
兩輛車撞上。
她腳步停了下來,雙腿一軟,幾乎跪坐下來。
咬牙硬是撐着,轉頭去看情況如何。
忽然竄出的SUV,整塊車玻璃都是完好的,只是車頭輕微變了形,癟進去了一點。瘾君子開的那轎車整個車頭都快扭曲了。
SUV車門打開了,駕駛的人亦是毫發無損。
他下車,大步走到薛城邊上,問道:“沒事吧?”
一身西服正裝,領帶也一絲不茍地系着,像是剛從會議室出來。
只是沉着臉,面色不太好看。
薛城怔怔地點點頭。
心狂跳不已,剛從生死線上逃過一劫,憋着口氣,沒有說話。
徐凡成居然那麽快就趕來了!
他拉着她的手,看了眼剛才摔倒的傷,只稍稍有點出血。不由微松口氣,問道:“沒事吧?”
見她不語,他語氣放柔了些,“你去我車上待會兒,我先報警。”
她緩了會兒,定神,幾句話跟他交代了下情況。
“明白了,”他拉開車門,說道:“你先在車上休息。”
這一會兒的功夫,巨大撞擊力下車頭都癟了的轎車,發動了下又熄火了。車上的人神情慌張,竟然還在踩油門想撞徐凡成。
他瞥了眼轎車裏的男子。
摸出手機,就站在車外打電話。
坐在車子裏,薛城垂眼,腦中忽然掠過前幾天徐凡成的話:“核心技術對外出售不假,但你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