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低聲音問,“你哪位?”

那人轉頭,挑眉對上她的眼。

薛城驚訝極了,問道:“你在這裏幹什麽?”

徐凡成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褲,裏面的體恤衫還是短款,微一擡手,就能露出一截腰來。脖子裏還挂了個十字挂墜。一身打扮跟這酒吧的氣氛太和諧了。

薛城忽然想到這是全市最有名的GAY吧。

她不由愣了,“你原來是gay?!”

話脫口而出,自覺語氣太過震驚有點不對。忙補了句,“我沒別的意思,你別誤會。”

徐凡成打量着她,不鹹不淡地道:“你要是男的,我就是gay。”

她此刻戴了頂鴨舌帽,把頭發藏在帽檐後,臉上一副黑框眼鏡,衣服也是寬松的棒球外套,黑色長褲。倒不是刻意扮成男人,畢竟gay吧不會禁止女客人。

只是為了低調一點,越是不引人注目越好。

這樣子的打扮,加上她身量偏高,昏暗光線下,就似一個少年。

“我來盯人的。”

薛城倒是沒有多想,又問:“那你來這兒幹嘛?”

徐凡成沒有理會她,拉着她的手腕就往裏間走,低斥道:“胡鬧。”

她一愣,問道:“我胡鬧什麽了?”

他帶她繞到了旁邊的房間,松了手道:“自己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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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二層都是半封閉的房間,外面的人看不見裏面在做什麽。她進去才知道,茶色玻璃很透明,裏面的人竟然能清晰看見外面。

剛才如果坐那沙發上往裏看,不暴露才怪。

薛城吓了一跳,讷讷地道:“我沒來過,不知道。”

“一看就知道沒來過,”他忽然湊近,伸手摘下了她的帽子,揶揄地笑道:“在這裏,長得清秀的少年很吃香,相反,沒人會對女生過多打量。”

薛城聞言點點頭,擡手摘了發圈,“還沒告訴我,你來幹什麽的?”

頭發披肩,被帽子壓久了,有幾縷是翹着的。

徐凡成沒說話,幫把她那幾縷發輕撩了回來,指尖滑過耳後,帶起一些輕柔的酥麻。他的動作很自然,薛城就也沒有躲開。

樓下舞池裏的音樂傳到這邊削弱很多,喧嚣沒了,暧昧氣氛不減。光線昏暗。

她擡眼看他,靜等他開口說話。

久久沉默,有點屏息以待的意思。

路過的人見這間門緊關着,紛紛相視一笑,露出彼此都懂的表情。

徐凡成卻沒跟她解釋自己來做什麽,他只是道:“你來盯梢有什麽用?證據又拿不到,也阻止不了。”

“我拜托了熟人,他會幫我導出備份這裏的監控,”薛城想了想,指了下角落裏的攝像頭,實話實說地道:“我只是來親眼看看情況。”

“你是哪來的情報?”

徐凡成重新把帽子給她帶了上,語氣有點嚴肅:“算了,總之這條路是不通的,你相信我一次。”

薛城極意外地看着他,認真地問道:“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這個項目是她的工作任務,他怎麽好像更加了解。再者,他那麽關心做什麽。

徐凡成擡手把她的帽子往下一壓,帽檐頓時蓋住了薛城的眼睛。

隔着帽子,他拍了拍她的發頂,說道:“無可奉告。”

薛城拍開他的手,又摘下帽子:“你一直這樣神秘兮兮的好玩嗎?”

她心裏又出一股怪異的感覺。

就像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被她自己遺忘了。

“你怎麽不想想,真要是那種交易,會特意選在人又多又有監控的環境?”徐凡成脫了外套,慢條斯理地摘下脖子上的挂墜,說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薛組長。”

薛城皺眉想了想,說道:“哪裏會還有黃雀?”

競争的就那麽幾家,都已經是明面上的了。

“你別忘了光華為什麽出售核心技術——管理不善。這個交易就是套子,是他們自己內部的事,跟我們沒關系。但你要揪小辮子是來錯了。”

“……”

薛城沉默了會兒,點點頭。又一次無功而返了。

——

徐凡成順路送薛城回家。

上電梯的時候,饑腸辘辘,她才想起來自己沒吃晚飯。

身邊人跟解語花似的,忽然問道:“我晚飯還沒吃,你要不要來順便蹭個夜宵、”

薛城剛準備婉拒,忽然又想到徐凡成的超高廚藝。話就變成了:“那太好了!”

第二次來他家裏。

薛城說道:“你怎麽都不帶我參觀參一下?”

“那你自己轉轉吧,随便看。那裏是主卧,旁邊書房……格局應該和你家差不多吧。頂層再多個小閣樓而已。”徐凡成說完,徑直走進了廚房。

随便看?這麽坦坦蕩蕩的。

薛城不無不可地點點頭。到處轉了下,最後進了他的書房。她掃過一本極眼熟的書,目光停頓。

這是她本初中時代,瘋狂喜歡過的書。

那時候總放在課桌裏,有事沒事就拿出來翻翻,她看了不止有十遍。到最後甚至不刻意的、就能從頭到尾把整本背出來。

打開書櫃門,薛城有點懷念地摸了下書脊,然後把書抽了出來。

剛翻兩頁,她看見書中夾着什麽。

一張有些泛黃的舊明信片。

空白的背面有一幅簡單的畫——或許還稱不上畫——就是水筆勾勒的塗鴉。

大概是學生時代無聊時候的作品。

薛城剛這麽想着,心裏卻湧現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忽然動作就慢了下。

這畫有一種莫名的眼熟感。

她盯着那畫認真看了會兒。

畫裏的女生正趴在課桌上睡覺,紮着簡單的馬尾辮,座位靠窗,窗簾似乎還在晃動。

畫畫的人明顯沒什麽功底,線條不流暢,女孩的臉畫的不是很清晰,環境也處理的粗糙。

但構架很美,有一種靜谧的溫柔,

不是随手塗鴉,是很認真畫下來的。薛城心想。

翻到明信片的正面,發現還寫了一行字:陽和啓蟄。

字俊逸蒼勁,端端正正。筆跡還很清晰,像是不久前寫上去的。

這是什麽意思?

大學畢業後,薛城的本國文化知識一直處于慢慢退步的狀态。她拿手機查了查。

東風解凍,蟄蟲始振。

惡劣環境過去,順利美好開始的意思。

“怎麽了?”

背後突然響起徐凡成的聲音。

薛城明明沒幹壞事,卻心跳加速了下。她一下合上了書,轉頭笑道:“你這兒放了很多書啊。”

徐凡成看了眼她手上的書,目光停留了下,好像有點在意的樣子。等薛城擡眼對上他的眼,他就挑了挑眉,又是風輕雲淡的模樣,“有喜歡的?可以都拿回去。”

薛城被這都字逗樂,“愛看書的人,不都很寶貝書。舍得外借?”

她把書放回原位,又道:“明信片上畫的,是當年暗戀的小女生吧。”

她話說得極為随意,側身放書,沒看見徐凡成的表情。

只聽見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薛城有點意外。不是意外自己猜對,而很意外他承認了。不由好奇地追問道:“追到手沒?”

徐凡成沉默了下,悶聲道:“沒。”

“沒?”薛城雙眼一彎,竟然笑了出來,旋即正色道:“怎麽會?我們徐總要樣貌有樣貌,要才華有才華的,怎麽會暗戀失敗呢。”

徐凡成抱臂,倚着門框,垂眼似笑非笑地道:“彼此彼此。”

薛城:“……”

27.Chapter27

林嘉楠上次給薛城提供了情報, 就自诩是大功一件,拿這個勒令薛城下班陪她玩。

這次兩個人提前查了部評價很高的片子。

只是才買好了電影票, 林嘉楠突然在人群裏看見了個熟悉的人。她背後一冷,趕緊把電影票往薛城手裏一塞,說道:“城城, 對不起!我身體不舒服, 你自己看吧。”

躲債似地逃走了。

薛城:“……”

她對着林嘉楠的前男友, 人群中的易曉鴻點點頭, 算是打了個招呼。

距離電影開場還有一小段時間, 薛城就一人在周邊稍微晃了下。

偶爾瞥見一件粉色外套,輕飄飄地籠在女孩子的身上。那女孩子白色小短裙,穿着白色長筒襪。白皙的臉, 眼睛烏黑明亮。手裏拿着一個杯裝蛋糕。

身邊的男朋友微側過身, 親昵地擦掉她吃到臉上的一點巧克力。

小年輕們寫意的美好愛情啊。

嗯?薛城腳步微微一頓,停了下來。

再次仔細看着小姑娘身邊的男子,一身休閑衣的打扮, 臉可真是熟悉啊。

可不就是鄭晨嗎?

真的是鄭晨……

可鄭晨不是沒有女朋友的?

他們那牽在一起的手, 親昵的舉止, 甚至臉上都洋溢着的愛意。怎麽說服自己, 她是鄭晨的妹妹?

薛城下意識地走遠了些。

邊走邊想,越想越不通。一等回神, 她已經走到了路口。嘆了口氣, 壓抑着滿心的失落, 招手攔了輛出租車。垂頭喪氣回了家。

俗話說得好, 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

薛城随手倒了杯水,沒有塞牙,一口全噴了出來,被燙的不輕。這才發現飲水機壞了。

還有禍不單行。

好容易叫人修好了飲水機。薛城收到了條短信:serene姐,光華的技術你很可能拿不下來了。具體郵件你了。

那位朋友是薛城昔日的下屬,早些年跳槽到了光束,又被派遣到了兄弟光華公司當管理層。本來混的不錯,但最近光束集團頻繁有決策變動,他混的就越來越勉強了。

他可以說是薛城在光華公司的半個內應。

薛城心中一緊,立刻打開電腦,進入工作狀态。

掃了幾眼郵件內容,卻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

他傳給她的,赫然是份斯克傅參與競争光華核心技術的半公開性文件。

事出突然。薛城仔細看了半天,才相信這是真的。

蛛絲馬跡一下湧了上來。難怪,徐凡成從開始就那麽在意這個項目。

這下好了,光華抱上了斯克傅的大腿,不單能甩掉港榮這個倒黴蛋,還能為進軍歐美市場做鋪墊,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她都替他們開心。

薛城怔怔地想了一會兒,有沒有突破的可能。但是怎麽想都是不可能的。

這種跨國公司的實力財力之雄厚,怎麽想都不可能失手。

夏天天黑得慢,都傍晚了窗外還亮亮的。她盯着遠處的景物,又想了遍翻盤的可能性。一個個方案想出來,修正填補,接着被推翻……周而複始了幾遍。

直到最後一線光收攏,天徹底暗了下來。

薛城按了按眉心,頭痛欲裂。

然後拎着包出門了。

Flora還無客人。

她眼神掃了一圈,沒看見徐凡成。就在卡座先坐下了,點了瓶酒,帶點解悶性質地喝了起來。想了會兒鄭晨的可愛小女友,又想到徐凡成。

周圍漸漸熱鬧起來,她這麽一坐,就坐到了八點多。

薛城冷着臉就無形的擋掉了一波搭讪。又用那種很煩的眼神,趕走了剩下幾個本來頗自信的小帥哥。

好幾個小時過去了,都沒等到人。她正想拎包走了,徐凡成終于姍姍來遲地來到她面前。

他站着她坐,俯視着看她道:“怎麽在一個人喝酒?”看出來她情緒不對。

薛城沉默了下,說道:“沒事。”

只因為斯克傅負責這個光華的項目代表,是徐凡成。

她這樣的煩心。

本想問問他,他明明知知是自己想拿下的項目……但她,到底能問什麽呢?她薛城想要拿這個核心技術,斯克傅就不能競争了?

還是他徐凡成就可以不為斯克傅工作了?

于是,話到嘴邊就成了沒事。

她能問什麽,本也就沒什麽好說的。

徐凡成低頭思索了下,問道:“鄭晨的事情?”

沉默片刻,薛城幹脆點點頭,說道:“原來他都有女朋友了……”

其實輸得幹脆,也不會怎麽傷心悲憤了。

想到往後的一堆麻煩事,她心情很差的繼續往酒杯裏倒酒。

酒水入腸,自欺欺人的拖延消磨時間。

徐凡成也沉默了下,過了半天,他說道:“會有辦法的。很多時候,女朋友不算是阻礙。”

“我不喜歡這樣。”她悶悶地道。

這話說的和林嘉楠一樣。可惜薛城對自己從來最嚴苛。

在她心裏,從知道對方有女朋友的那刻,她就不能再繼續喜歡他了。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酒,紅酒瓶裏空了一半。

這兒的光線偏暗,壁燈發出淡淡的光芒,照得她漆黑的發也柔和許多。握着高腳杯的手白皙纖細,從容地晃了晃,杯子裏的紅酒小小起伏。

漂亮得像是電影一幀幀的精細構圖。

周圍人喝酒也好游戲也好,總時不時往這兒看。

沉默一會兒,她再次說道:“沒關系的。”

只是微垂着眼,神情低落。

幾欲說話。徐凡成的手在暗處握緊,複又松開,微微漾起一抹苦澀。

他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28.Chapter28

薛城一向是努力家。哪怕心中知道勝算渺小, 該做的事情也會認真去做,不會随随便便就敷衍了事。

她垂着眼, 坐在會議室理資料。

在和別人禮貌寒暄的時候,眼角一直瞥着門口。

但直到會議開始,都沒有看見徐凡成。

斯克傅的代表是個胡子拉碴的外國人, 資料說得磕磕絆絆。她稍稍自作多情了下, 心想, 不會是為了特意避開她吧?

有斯克傅在前擋着, 她能拿下這個項目的幾率真的微乎其微。

下午薛城回公司的時候, 已經準備着手跟進別的項目了。

晚上,她以前的下屬打電話來,告訴她了一個保密程度很高的消息。

關于斯克傅為什麽會選擇光華項目收購。

“我這兒的情報據說是, 斯克傅在中國的某高層, 三天前才臨時決定的這個項目。哦,那位高層的名字,是叫徐凡成。”

話未, 順便拐着彎問了她, 他有沒有可能跳去原公司的本部。

薛城垂着眼, 許諾了些好處。對方心滿意足地挂了電話。

徐凡成?

徐凡成。他怎麽會是斯克傅的高層……又為什麽臨時決定要拿這光華項目。

難道就是為了不讓自己拿到這個項目, 才做出了這種決策?

這個想法只一閃而逝,太無稽了。

薛城站在原地, 怔愣了好半天才消化了。

她靜靜地想了很久。

腦海裏把可能是重名的第N次想法否定掉之後, 還是覺得應該找他當面問清楚。

都這個點了, 他應該是在家的。

這麽想着, 她立刻站起身。在玄關處微微站定,換了雙鞋子的功夫,內心平靜了不少。

肯定是有什麽她不知道的理由。

徐凡成開門,看見是她,眼裏一點都不驚訝。

似還帶了些笑意,道:“哦,總算來了。”

他這個樣子,讓薛城一時有些意外。

她站在門口,醞釀了下措辭,問道:“你怎麽就變成斯克傅的高層了?”

“這個說來話長。”

她用眼神道:那就長話短說啊。

可他沒有要說的打算,彎了彎唇,只是側身道:“不進來坐坐?”

“不用了,我就想問兩個問題。”

薛城擡眼看着他,有些不知該怎麽說,就幹脆老老實實地問了:“你想拿光華項目,難不成就是為了不想讓我碰?”

問完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人家圖什麽呀。

正想補救兩句,徐凡成沒給她這個機會。

他臉上的笑淡了下來,眼神裏有一種薛城看不懂的神色,微點了點頭。

“是啊,我早就勸你不要碰這個項目,你偏偏不聽。我是為了你好,如果是斯克傅要拿這個項目,所謂內鬥就不存在了,利益足夠下,他們自己就能一致對外的。”

語氣帶着輕微諷笑:“順便,我當斯克傅的投資顧問太不稱職了,拿下個項目也能應付一下上面的人。”

“……”

薛城哦了聲,點點頭,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一句,“是你不聽勸,我為你好。”把薛城想聽他解釋的心碾了個粉碎。

她微握緊了下手,微抿唇,竟也淡淡地笑了下。

“前段時間,多謝你的費心幫忙……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說完這話,薛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下樓。

連電梯都不想坐,她只想盡快消失掉。

但奇怪地又沒有走得很快,仿佛随時等着停下。

只要他肯說句對不起。

哪怕不願意說什麽別的解釋,她也會試着理解的。

可惜,一直到她走到家門口,也沒人叫停她。

關了門,薛城背靠在門上,心中極力壓抑着憤懑和隐約的委屈。

腦子被他那的只言片語,攪合成了一片漿糊。

如果這是斯克傅一早定下的,她肯定只嘆句運氣不好,別的半句話也不會有。

或者這是別人臨時起意定下的,徐凡成照做而已,那當然也沒什麽好說的。

可偏偏,是他極力讓斯克傅那邊拿下這個項目。

他不是不知道,她為了拿下這個項目花的心思。也不是不知道,這是她唯一帶進公司的項目,弄砸了會有多糟糕。

就為了這麽個莫名其妙的理由。悄無聲息地瞞着她,搶走了這個項目,還美其名曰為她好。

薛城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

“徐凡成,你個混蛋。”她吸了吸鼻子,低聲罵道。

薛城大步走到桌前,打開電腦,收郵件準備開始工作。

有三封未讀郵件,點開卻看見有一份是徐凡成發的。

薛城心微微一動,想道,如果是發來解釋和道歉的話,倒也不是不能原諒他……點進去,主題空白內容空白,只有個附件。

幾秒下載好,打開。

“嗯?”薛城身子不由微前傾,目光緊盯着屏幕,心中驚訝極了。

是三份內部的議價單子。

就是連薛城的公司在內,最後的會議上提交的文件。按理來說保密性很高,他卻拿到手了。不止是這樣,重點是斯克傅亂七八糟的議價。

一點誠意也沒有的價格,說是欺人太甚也不為過。

接下來就是薛城他們公司的單,偶爾幾處數據标了黃或紅。

尾處附帶了修改建議。

最後那張是光華的報表,平平淡淡。沒什麽好注意的。

薛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斯克傅突然加入競價,會讓港榮把全部矛頭都對向他,卻又無可奈何。之後鬧一出幺蛾子,則直接讓薛城他們的優勢凸現。

徐凡成一直都在幫她。

她看了眼這封郵件的發送時間——就在她去找他的幾分鐘前。

“哎……”

重重嘆了口氣,薛城擡手捂臉,惱悔怎麽沒早點看見呢!

現在好了,她想到走前最後一眼,他那冷冰冰的眼神。

肯定是生氣了。

不對,估計已經氣死了。

……

薛城在客廳裏來回踱步,心裏實在有點無措。

對方真情實意,卻被她懷疑曲解了。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

她看眼時間,不早不晚的十點半。要現在上門道歉去嗎?

又轉了兩圈,想了又想。

算了,還是明天再去吧。

29.Chapter29

前夜沒睡, 昨夜也睡不了。薛城就這樣徘徊在猝死的邊緣,通宵把東西從頭審核完了。發送之後, 她整個人都累得有些發木。

小然催她趕緊回家休息,她點點頭,囑咐了有事要立刻通知她, 便拎包先走了。

兩天兩夜, 也就合眼了一會兒。

她走到家門口, 想了一下, 卻沒有直接進去。

該去找徐凡成道個歉啊。

……

空調低至十六度, 夏末的客廳裏冰冷冷的。

陽光斜斜,他側身躺在沙發上懶得拉窗簾,刺眼的光從落地窗透進來, 有細微的浮塵飄蕩空中。

門鈴被摁響。

徐凡成蹙着眉, 猶豫着從沙發上起身,套着睡衣趿着拖鞋前去開門。

他順手從茶幾上拿起眼鏡帶上。

淩碎的發軟軟搭在前額,唇沒什麽血色, 面孔白皙, 有種不一樣的斯文。

薛城看見他這幅模樣, 不由一怔。

他倚着門口, 沒有絲毫讓她進來的意思,唇邊勾了勾笑, “你來做什麽?”

她微垂眼, 不去看他睡衣敞開下的鎖骨, 和那一片細膩瑩白的肌膚。

“就是, 我來和你道歉。”

在說“道歉”兩個字的時候,她長睫微掀,眼睛是看着他的。

他們離得很近。

她黑白分明的眼裏,清晰映着他的倒影。

他沒吭聲,鏡片擋住了眼底的複雜。

薛城微抿着唇,心中五味陳雜,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都說不打擾了,何必又來獻殷勤?”他輕嘲一聲,但是微微側身,讓開了門。

然後直接自己走回了沙發。

薛城不由揚了揚唇,眼底微微露出一抹笑。心道,還挺好哄的嘛。

她剛關上門,客廳裏的冷風便迎面而來,三伏天裏硬生生造出一股寒風。不由微皺了皺眉。

薛城看着側躺在沙發上的徐凡成,軟言軟語地勸他道:“你怎麽不回房裏睡?”

他不太想理她的樣子,沉默了片刻,才回道:“不要。”

“那我幫你把被子抱出來?”

“多管閑事。”

她湊近,看着他的臉色,又猝不及防地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

等他微微往後一縮,她的手已經伸回來了。

體溫很燙很燙,果然是生病了。

薛城暗嘆了口氣。

她走到立式空調前,看了眼上面顯示的溫度,給他按到了二十九度,又問道:“吃飯了沒?”徐凡成臉朝向沙發裏,一副不願意搭理她的樣子。

她猜,從早上到現在他是估計什麽也沒吃。

走到他面前,薛城幹脆半蹲下身,聲音柔軟又耐心地問道:“想吃什麽,我去買點來。”

“……”

還是不說話。

還悶着氣呢?

那麽小肚雞腸幹什麽呀。

薛城輕輕嘆了口氣,道:“好吧。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話落,她真的走了。

徐凡成聽見輕輕的關門聲,室內終于安靜下來了。

真的就那麽走了。

徐凡成皺了皺眉,閉着眼躺在沙發上。

有點暗悔自己的裝腔作勢——這一點事,他還能生她氣不成。

當她站在他面前,眼角是微微垂着的,帶着歉意看他,真是對不起嘛。目光望向他的時候,就算她犯了什麽滔天大錯,他也是甘願傾身而受的。

而且不敢遲疑,在所不惜。

他還真能生她的氣麽。

扯着唇角無聲地笑了笑,是對自己的嘲諷。

躺了會兒,他終于忍不住地轉過身,從沙發上起身。

突然,有輕輕地用鑰匙的開門聲。

他愣了一下,目光望向玄關處。

門打開了。薛城拎着個果籃,轉頭就和他目光對上了。

她微微笑了下,搖了搖手上的鑰匙,解釋道:“我順手從櫃子上拿的,給你放回去啊。”

他有些不自然地先移開視線,哼了聲,“不是走了嗎?”

“放心不下啊,”她把手裏的果籃放在桌上,立刻走上前,笑道:“怎麽能就這麽抛下一個病人。”

徐凡成冷笑一聲,道:“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話停了半截,因為她又湊了過來,手背貼到他的額頭上,仔細探了探。

迎着落地窗斜斜的光,她眼睛的顏色淺了些,神情有種溫柔的味道。“我送你去醫院吧。額頭那麽燙,吃了藥沒?有溫度計嗎?”

微微別開眼,他道:“吃了藥,不用那麽麻煩。”

“是不是一天都沒吃東西?”

“……”

薛城嘆了一口氣,道:“實在不想去醫院的話,總要吃什麽吧。我去給你買。”

“就粥好了。”

“什麽粥?”薛城重複了遍,又問道:“知道哪裏有的賣嗎?”

徐凡成指了指廚房,半眯了眯眼,“那裏有米。”

薛城愣住了,猶豫了好一會兒,慢吞吞地憋出一句:“我好像不會用煤氣。”

也不會用電磁爐,她只會用微波爐加熱東西……

想了想,她又道:“沒事,你指導下我好了,不就煮個粥。”

話是這麽說了,搗鼓了半小時之後。

等她把成果端來。嘗了一口,徐凡成就輕嘆了口氣。

這聲嘆,搞得薛城頗為尴尬,讪讪地說道:“你還是等我會兒,我去外面買碗粥來吧。”忙活了大半天的成果,就是一碗微微泛黃的白粥。

是怎麽把白粥煮焦的?

洗米放水,蓋上鍋蓋,明明都按照他說的來做了。

徐凡成不禁扯了扯唇角,咽下嘴裏的一口粥,笑道:“再等你來,我就餓死了。”

薛城隐約還能聞到淡淡焦味。不禁為自己的手藝有點尴尬懊惱,“這粥真的太糟了。還是別吃了,吃壞肚子怎麽辦。”

“沒事。”

她勸不住他,只能補救着道:“要吃蘋果嗎?我去削。”

她蘋果削得倒是不錯。

長長薄薄的皮連着到最後才斷掉,放在盤子裏切好,插上牙簽端給徐凡成。

他微彎了彎唇,慢慢地吃着。

薛城就坐在他身旁,用手機看小然發來的郵件。但看完了,手機實在不方便回複。

她看了眼徐凡成,心道,早知道就帶電腦來了。

“電腦在那兒,沒有密碼。随便用吧。”

薛城眨眨眼,不禁笑道:“這讀心術是上哪兒學的?”

徐凡成嚼着她削好切好的蘋果,彎了彎唇,沒理會她的調侃。

桌上放着的電腦和她用的是一樣的,所以很順手。

她的工作效率很高,本想着快速處理完這事,就能輕松一段日子了。誰知這小麻煩還不好解決,各種報表都要細看。

收尾的時候,薛城困得快要睜不開眼了。

她擡手揉了揉眼,繼續打字。

小然發給她郵件,本意就是不想打擾她休息,誰知她還沒來的睡。

徐凡成吃了完東西,就安靜看着她工作。

他靜靜地打量着她的側顏。目光深不見底,落在她身上卻又溫柔極了。

又像是透過她,在看別的什麽。

漆黑長發垂到胸口處,鼻梁直挺,唇色很淡,長相分明是柔和淡雅的。總挺直着背脊,她好像一直沒有變過。不精致、不刻意的就是十分美麗了。

只是眉目裏稚氣的棱角褪去了。長大了的她,反而更加溫柔一些……

好不容易快要收工。

薛城揉了揉眼,鼻尖聞到了飯菜的香氣。

嗯?她探頭探腦地看了眼廚房,發現徐凡成居然在做飯。不由精神一振,她把電腦一合,湊上前看熱鬧,“徐大廚在燒什麽呢?”

徐凡成把鍋裏的飯翻了翻炒,“蛋炒飯。”

薛城眼神微亮,蛋炒飯啊。

她可喜歡了。

等他端到了桌上,餐具都放好,還幫她拉開了椅子,道:“吃吧。”

怎麽忽然那麽紳士了。

薛城奇怪地看他一眼,又先問道:“身體好點了?”

“早就沒事了。”他坐在她對面,拿起勺子,說道:“嘗嘗看味道怎麽樣。冰箱裏沒什麽東西,做的簡陋。不過,好歹比你強一點。”

後半句話,語氣帶笑。

盤子裏的蛋炒飯,有青豆玉米胡蘿蔔,顏色豐富外觀漂亮。

就外觀和薛城的白粥比,确實天上地下。

薛城抽了抽唇角,試圖扯一絲面子回來:“其實我家裏的廚房還是全新着的。第一次碰生的食材,也不算……也還算,好吧,是不怎麽樣。”

蛋炒飯冒着香味和熱氣。

她幹脆放棄掙紮了,埋頭就吃。

30.Chapter30

薛城拿起勺子挖蛋炒飯, 才嘗了一口,就再次折服在他的廚藝下。嘆氣道:“應該是我這輩子, 吃過最好吃的蛋炒飯了。”

香氣充裕而絲毫不油膩,食材和飯搭配的比例剛好。炒出來的飯還能軟軟的。

徐凡成揚着唇角笑了:“餓久了,當然什麽都好吃了。”

“真的是最好吃的, ”吃得有點着急, 她被燙了一小下, 眼中泛着淚花, 有些含糊的說道:“有這廚藝傍身, 就算酒吧開不下去了,還能弄個更賺錢的‘百年老店’。”

“有這麽誇人的?”

“明眼人都知道,你那酒吧根本賺不到什麽錢。”

她喝了口水, 手裏握着勺子, 分析的頭頭是道:“純粹為了調酒的興趣對吧?要不是還藏着個擦邊的公關服務,每年不知要虧多少錢。”

“懂得挺多。”他略微誇她一句。

她眼睛很亮,唇角一抹得意地笑, “我可是做過相關市場調查的。如果有必要, 我連你酒吧的假賬都能做得出來。”

“真厲害。”徐凡成忍不住笑了。

她雖然吃相還算斯文的, 速度卻半點不滿。

也就不到十分鐘, 面前的盤子裏都空了。

薛城忽然想到發出去的東西,還有些是不确定的。剛欲請教下徐凡成, 又想着他們才和光華項目鬧過別扭。她猶豫了幾下, 還是決定全部自己搞定。

一擡眼, 卻和徐凡成的眼神對上了。她有點心虛地挪開了。

“要問我關于光華的事?”

看來真的有讀心術了……

薛城愣了下, 繼而微微地點了點頭。瞅着他的神色,随時準備好救場的說辭。

誰知他沒什麽不耐之色,只是道:“等會兒再說。你先去客房睡一會兒吧,黑眼圈都要長到下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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