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母親,為什麽一次都做不到。

夜幕低垂,救護車和警車堵住了巷子的通道,鄰居的議論聲,半夜都有。

沒經過多久的偵查,他的親生父親就被铐上了手铐,送到了監獄裏。

而他也被送進了孤兒院。

“人不是我殺的啊!是她在外邊的奸夫,姓薛姓薛!有頭有臉的人啊,就拿我來頂罪來了……”

他的母親到底是被誰殺的?

在孤兒院的日子,張凡夜夜做夢,夜夜驚醒,夜夜都想着這個問題。

如果沒有走開,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長大之後的徐凡成,回國調閱過當年的案件卷宗。證據确鑿,并不存在任何不公平的造假。

母親真的是被他的畜生父親殺害的。

……

風把外套吹得擺動。

手機震動,把徐凡成從回憶裏拔了出來。是顧之逸的來電。

三言兩語裏,他先彙報完生意上的事,然後重點提了薛城一直在找他。把她那日在酒吧說的話,幾乎一字不落的轉告給了徐凡成。

徐凡成揚揚唇,笑出了聲。

有什麽好笑的事情嗎?

Advertisement

顧之逸很無奈地道:“老板,你再不回來,這酒吧就快開不下去了。”

“沒關系。薛城心軟,什麽都不會做的。”

真的嗎?他想到薛城笑裏藏刀的模樣,覺得有點懸。

心軟也要分對誰吧。他家老板又不在面前,她對着他有什麽好心軟的……

“對了,薛城姐在喝酒的時候,有個男的來搭讪。好像是一個公司裏的,薛姐搭了人家的肩膀,又和他說了幾句悄悄話,最後兩個人一起走了。”

顧之逸說完,靜等着電話那頭徐凡成的反應。

看看什麽是說話藝術。沒有胡編亂造,就把一件事情說成了另外的模樣。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頓了片刻,說道:“知道了,我盡量早點回去。”

顧之逸樂得呲牙,又憋住不能笑出來,應道:“好嘞。”

——

晚上十一點,酒店泳池周圍沒人。

徐凡成穿着完整,也沒有要下水的意思。站在池子邊,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想着自己小時候被扔進肮髒的池塘,掙紮着喘不過氣的樣子。

水灌進他的嗓子眼和鼻子裏,心跳或許都停了下。真的離死亡只差一線,被救回來是命硬。

又想到,剛被接到美國的自己。語言不通,格格不入。

電影《雄獅》裏面主人公小時候跟父母走失,被澳洲的夫婦領養。他徐凡成運氣要再差一點,是因為父親入獄母親死亡,才被美國的夫婦領養。

又要運氣好一點,領養他的人是斯克傅公司創始人。資産三位數,單位是億。

養父母是很善良的人。一共收養了九個孩子,給他們提供良好的環境和教育。從那時候起,他再也沒挨過打。

羽翼漸豐,調查完母親的案件後,他本來心無牽挂了。但是,一年半前,入獄服刑的父親患病去世。徐凡成沒去看他最後一面,卻領走了遺物。

一本他母親年輕時候的相冊。

相冊裏夾了張紙條,寫着父親當年對所有人說的那句話,“我是被拿來頂罪的。”

所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這張字條,把他平靜的生活徹底打破。

……

手機又在震動,徐凡成沒看就接了。畢竟只有顧之逸有這個號碼。

“剛有線索了!警察那邊的證據不是假的。薛毅真的去酒店了,沒有再次回去的時間。監控錄像還能複原真是萬幸。”

當年親眼看着他離開。既然連酒店監控能對上,說明薛毅真的是無辜的。

徐凡成喉結微動,頓了半響,才道:“好,那繼續往下查杜曉婉。”

杜曉婉是薛城母親的名字,也是當年他在巷子裏看見的那個背影。警察從來沒有懷疑過是女性作案,調查她只是順道為了調查薛毅,連不在場證明都沒有認真追究。

然而,她當時就在現場。

他母親性格怯懦力氣小,如果普通女性手裏有武器,傷害她簡直輕而易舉。

“對了老板,這邊薛姐也在查啊。”

顧之逸壓低了聲音,換了個地方,說道:“她查的還比咱們快,我們的人才摸索到皇唐酒店那兒,就聽說,前腳也有一批人調了這個。”

徐凡成聞言握緊了下拳,看着面前波光粼粼泳池,眼底神色複雜。

“……老板?”

“她在S市認識的人多,查的比你們快是正常的。讓她去查吧。”

原先對具體事情一無所知的薛城,能趕上他的速度,真的是用足力氣在查了。或許有專門的人在幫她。畢竟陳年舊案,方向一點沒錯是不容易做到的。

徐凡成調查的時間久,但她更有人脈。那就一起查吧……比比誰查的快。

兩個人,總比一個人接受全部的真相要好。

徐凡成靠在牆上,連手裏的電話什麽時候挂的都不知道。

後悔麽?他在心裏問自己。

假如不說,假如什麽也不做。他或許,能多在她身邊待一會兒。

甚至還能和她走得再更近一點。

現在,薛城應該惱火極,恨死他了吧。

一個處心積慮接近她,很可能是為了想要報複的人。

路一步步地走着,步調沒亂,事情也都大致按照着他的計劃發展。

為什麽感覺那麽差。

徐凡成垂下眼,有些發怔地看着屏幕。

手機壁紙是薛城的側顏。她微偏過臉,長發微動在水中漂浮,隐約是笑着的模樣。照片是在夏威夷大島潛水的時候,趁她不注意偷拍的。

知道薛城喜歡潛水,他花了不少功夫去學的。

從恐懼水到拿潛水教練的證,零零碎碎,花了好幾年的時間。

那次終于找到機會,可以跟她一起潛水了。

世界上哪裏來那麽多的巧合,一直是他在費盡心機罷了。

本來不該打擾她的。她幹幹淨淨,跟所有的肮髒毫無關系。只是他忍不住,忍不住地想要再見她、接近她、最後還是打擾到了她……

徐凡成靠着牆,面色發白,一點表情都沒有。

就像有人用力握緊他的心髒,喘不過氣來。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

48.Chapter48

電視劇裏閑得不行的大媽, 對不想結婚的女兒總有個慣用招——騙到某個地方來場相親局。薛城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母親也會用這種辦法。

坐在她面前的男子, 也算有所成就,一表人才。

本科畢業就敢創業開公司,竟然沒有虧本, 還收入不錯。

他臉上帶着細邊眼鏡, 成熟斯文, 标準的精英模樣, 問她在賓夕法尼亞的留學經歷。引好了話題, 又身體微微往傾,做出認真傾聽的姿态。

薛城的回答只是做到了禮貌:“四季分明,氣候和我們北方很像。學校很漂亮。”

“賓法很多教授都是學術大牛, 我的畢業論文參考了不少呢, ”他卻像她說了什麽很有建設性的發言,微笑點頭,一本正經說道:“不愧是常青藤學校。”

這人真的很會捧場。拜他所賜, 幹聊了半天竟然也沒有冷場。

外人看上去還會覺得他們聊得很投機。

點餐的時候, 薛城懵懵地想, 什麽時候才能回家睡覺。

她頭很疼, 額頭也很燙。剛工作完十二個小時,就被母親一個電話叫過來。

突然面對這場相親局。

拿刀切着牛排, 薛城不由又想, 徐凡成這人會躲到幾時。琢磨着這事, 心中越想越有窩囊氣, 刀都握得更穩了,三兩下把牛排全切完了。

對面的相親男已經在講國內經濟對外貿的影響了。

薛城實在提不起神,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但面上還是微笑颔首,時不時應兩聲。

稍稍回過神,就只聽見他清晰的說着後半句,“你覺得呢?”

薛城愣了一下。覺得什麽?剛剛他都講了什麽。

記不起來了。

薛城把牛排放進嘴裏,想了個萬能的回答,淡定地道:“我覺得不錯。”

對方明顯地愣了一下。

然後他臉上笑意很明顯,意味深長地道:“我也覺得不錯。”

“……”

所以,剛剛到底在講什麽?

薛城叉牛排的動作停頓了下。旋即安慰自己,反正也就見一面而已,再丢人也不怕的。

這人很上道的。

他察覺到薛城的心不在焉,飯吃的差不多,也沒再多說什麽廢話。很體貼地說自己接下來有事情,希望早些送薛城回家,語氣還帶着幾許歉意。

這下薛城真的不好意思了。

別人很誠心的表現,她卻一點點心思也沒有。

結賬前,她一直在想該怎麽搶先把單買了,也算客氣而委婉地拒絕他。放下刀叉,眼神瞥了周圍一圈,剛想找找服務員在哪兒。

對面的人就微笑着,很自然地說道:“單已經買好了,我們走吧?”

薛城微窘了下,面上淡定地微笑。

心中反省,難道她把什麽都寫在臉上了不成。

分開的時候,薛城委婉地說了下,自己喜歡坐出租車。對方整晚都表現的很紳士,當然不會反駁了她的意見。陪她等車,又拉開車門送她上車。

薛城從後視鏡看着那男人的目送。

如果沒有徐凡成的出現,她應該會很正常的和他結婚。既然是母親挑選的,那他們一定非常合适,家庭或是別的方面。

合适,就是一人一口。

這樣的婚姻長久且安穩。

司機師傅看到薛城盯着後視鏡,以為舍不得和男朋友分開,笑道:“男朋友很帥啊。”

她笑了笑,沒有說什麽反駁的話。車上,接到母親的電話。

“那個陳家的孩子,感覺怎麽樣?”

薛城忍不住埋怨道:“媽,騙人相親是誰教你的?”

“騙你?”電話那頭,母親輕輕地笑了:“我說給你介紹個長期合作的人,比以往的合作夥伴都要重要。哪裏騙了你了。”

“……”

去藥店買了退燒的消炎藥。

她拎着小塑料袋回家,沒走到門口,腳步就頓住了。眼中劃過一絲錯愕。

門口站着消失很久的徐凡成。

薛城意外地微睜大了眼,想扯着他問個清楚,把所有話都攤開說。但是腦子糊成一團,越往前走步子越慢,幾米距離,她硬生生走到了很久。

他也就安靜地看着她,一言不發。

半響,薛城先開口,“徐凡成,我們談談吧?”

他點點頭說:“好。”

薛城拿鑰匙了開門,進客廳坐在沙發上,一氣呵成。

主要是頭太暈了,站不太住。

她拿了個抱枕抱懷裏,背還是直挺着的,不願意露怯。

從茶幾抽屜裏,拿出一本黑皮商務筆記本,伸手遞給他,“卷宗裏都是你父親的犯案罪證。我爸的記錄很少,那麽多皇唐連鎖酒店,大概要查不少時間吧。”

話說到這兒,薛城微微笑了下,嘆了口氣,“你早問我一聲多好。我爸一直有記錄行程的習慣,我查起來可輕松了。”

她臉色蒼白,本來還算是圓潤的鵝蛋臉,瘦的下巴尖了些。

眼下還有淡淡烏青,一看就知幾夜沒睡好。

臉頰有着不自然的潮紅,唇色發白,看得出身體很不舒服。

徐凡成不禁微蹙了蹙眉。

他瞥了眼那筆記,沒有伸手去接。很平淡地道:“酒店的錄像我看了,是很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什麽意思?你看了還是不相信——”

話說了一半,停住了。

他的手背貼在她的額上。

薛城沒有躲開,她坐在沙發上,擡頭看着他的眼睛,問道:“徐凡成,你為什麽躲啊?”

他沒吭聲,收回了手。眼底的複雜情緒她沒看懂。

薛城就這麽直愣愣,很倔地看着他,無聲地問:徐凡成,你想要怎麽樣啊?

下一瞬,她被他輕輕按進了懷中。

薛城坐在沙發上,他是站着的。這樣擁抱的姿勢,她的臉正好貼在他的胸口,能感受到胸膛的起伏。她沒有掙脫,明明還有很多要說,忽然就都靜默了。

肯定是腦子燒壞了。

她悶悶地把這推給病,低聲問道:“你幹什麽?”

他的左手放在她的後頸,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發頂。

半響,用一種極淡極溫柔的語氣,求她道:“能不能當做不知道,別查了。”

後悔了,早就後悔了。

開始就不該別有目的接近她。每此她的目光看着他,眼底一派笑意和信任的樣子,都會讓他心中的不純粹,愈是罪加一等。

聞言,薛城眨了下長睫,推開了他:“看過卷宗,就知道你的父親肯定是兇手。依然往下查,不就是懷疑兇手不止一個人嗎?”

她這段時間不是白過的。查了那麽多事情,把他在想什麽摸清楚了。

“徐凡成,你以為我是傻子?”

“你懷疑我媽并不無辜,就算不是殺人兇手,也是個推手之類的。”

“你知道我媽嘴嚴,還沒人動的了她。她也不是疑犯,就算當年的刑警隊幫你查,那麽多年了,也未必還能查到什麽。除非我幫你。”

薛城很平靜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一開始不就想清楚了,怎麽又要放棄?”

“……”

徐凡成沉默着。

她說的都對,他無力反駁任何一個字。

“你要的證據我找到了。我媽媽的不在場證明,也在這個筆記裏。”薛城再次伸手,把筆記本遞給他。裏面夾存着幾張照片。調查挺輕松,複原這些花不少功夫。

當時薛城的母親去那個巷子,沒找到人。又收到私家偵探的消息,說拍到薛父去了酒店。以為他們約在酒店,随後就跟去了。

照片是私家偵探拍的薛父背影,有一張也拍到了薛母。

在徐凡成看照片的時候,薛城忽然感嘆:“你說巧不巧,當年負責案子的領導,正好是林嘉楠的舅舅。所以陳年舊案,沒幾天就查清了。”

“排除所有的可能,只剩下最後一種,就是事情的真相了。你的父親就是殺人犯,激情犯罪,然後立刻後悔了。自欺欺人,一個說了幾百遍的謊話,最後連他自己都相信了。”

那本母親的相冊,是他父親最後帶在身邊的遺物。

自己失手殺人,自己又不肯面對。

徐凡成想到以前,父親每次喝醉酒打了母親,酒醒了都會道歉。跪下磕頭是稀松平常的,甚至還會用拿菜刀跺手指來立誓。

等母親原諒他,就很快會有下一次。永遠沒有停手的時候。

直到最後,母親被他殺了。他沒有可以道歉的對象了,還能用這種辦法來“悔過”。

說一萬次自己無辜,說到最後自己都堅信不疑。

徐凡成愣在原地,下意識地捏皺了照片。

他居然會去相信這種人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真是太白癡了。

太過白癡了。

49.Chapter49

徐凡成怔愣住了, 半響,把照片夾回本子裏, 輕輕地放到桌上。整個人籠罩在低落的情緒中。微偏開眼, 他都沒敢正眼看薛城。想說什麽話, 全都堵在了嗓子眼裏, 說不出口。

薛城腦子很漲, 喉嚨也發幹, 就先起身倒了杯水。順便把藥拆開,說道:“沒關系, 我沒有生氣。如果是我, 我也會這麽做的。”

“騙人。”

他說得很輕。

薛城沒有聽見,她把藥片一起塞進嘴裏, 喝水咽了下去。轉頭看他:“你說什麽?”

于是, 他聲音低低的,說得很緩慢, “對不起。”

他也知道,自己的道歉沒有任何作用和價值,但真的想不到可以再說什麽別的話了。

這句清晰的入耳。

薛城重新坐回了沙發上,擡眼看着他的臉,沉默片刻。懷裏抱着抱枕,下巴磕在抱枕上,因為腦子困頓, 顯得有點呆愣愣的。她背微彎着, 像一只洩了氣的小雞仔。

不生氣是騙人的。但仔細想想, 也就心緒平和了。

她心想,他又有什麽可道歉的呢。

只是,現在真相大白了,該怎麽辦呢?

“我想先去睡覺。”薛城擡手揉着眉心,腦子裏一抽一抽的疼,于是說道:“等到明天早上或者中午,我們再好好談吧。”

不是想把事情往後拖,或是有別的意思。只是真的太困了。

最後,還記得囑咐了句:“你的手機可以開機了吧?”

徐凡成低低應了聲。

他站在原地,很擔心她的身體,又不敢再繼續往前湊了。他垂下眼,看着深色木質地板,心中就像被碎石子碾來碾去一遍,有點血淋淋的。

薛城就直接回房間睡覺了。

等她一覺睡醒,看着窗外的亮光,判斷出已經是下午了。薛城抱着被子,直直坐了會兒。人很清醒,頗有些大徹大悟的感覺。

她起了床,琢磨着先出門找點東西吃。

轉到客廳裏,發現冰箱上多了個便利貼,上面寫着:飯在冰箱裏,中火熱五分鐘,小心燙。

很明顯是徐凡成留下的。

薛城撕下便利貼,随手放在了旁邊。

打開冰箱,看見第一格放了個能直接塞進微波爐的玻璃盒。她打開蓋子看了眼,裏面是蛋包飯。

薛城不由自主地揚揚唇,繼而微愣了下,唇角笑容壓了下來。

心道不行,這樣就滿足也太好哄了。

薛城捧着飯盒,走到微波爐前,乖乖把高火調成了中火,塞進去轉五分鐘。很快,微波爐就把飯“叮”好了。她端到吧臺上,拿了勺子挖着吃。

蛋包飯裏面裹着的是炒飯,粒粒分明,香氣撲鼻。

吃進嘴裏,連最後一絲怨氣都随風消散了。

她彎了彎唇,拿出手機給徐凡成發短信,問他在不在家裏。

……

徐凡成沉默地靠在牆壁。光從窗簾外透入,映得他臉上的鏡片反光,遮掩了眼底複雜。

腦海裏慢慢回憶着以前的過往,那些再細碎微小的事,都是曾經的他站起來的動力。

他從恐懼水到拿下潛水證,從把“too”念成“兔”,到口語流暢标準得被誤以為是華裔……膽小怯懦也好,抑郁症也好,社交恐懼也好。

是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能重新站起來的動力。

可是,如果被她讨厭了該怎麽辦。

徐凡成緊抿着唇,背靠着牆角站着,整個人籠罩在濃厚的消沉恐懼下。好像一下回到了還叫張凡,沒有遇見薛城的時候。他什麽東西也得不到,雙手空空。

手機震動,忽然收到了薛城的短信。

徐凡成心中一緊,手腳慌亂了下,差點把手機扔地上。他定定神,看完短信,删删打打半天,回了最簡單的兩個字:在的。

很快收到回複:那我來找你。

他一下忐忑起來,遲疑了半天,才敢回複一個“好”字。

找他,要來說什麽?讓他離自己遠一點麽?

薛城按下門鈴的時候,其實都不知道自己要來說什麽。

門一打開,對上他的眼睛。臉上帶着細邊框的眼鏡,擋不住眼中的閃躲忐忑。

他這人,看着很漫不經心無堅不摧的,一遇上她,就真的變成了林嘉楠說的,面薄心脆。

于是,她知道自己來幹什麽的了。

他啓唇欲說什麽,張了張嘴還沒說出話來。

薛城突然往前一湊,伸手環抱住他的腰,猝不及防,徐凡成不由身體一僵,話也就說不出來了。感受到他的僵硬,她手臂收攏,抱得更加緊了一些,問道:“那張明信片上畫的是我?”

筆畫很稚嫩,簡單又認真的線條。一個靠窗的女生正趴在桌上睡覺。

她學生時代一直有家教一對一輔導。所以提前學過的東西,在學校裏就不高興再聽一遍。每次上課,都想辦法躲着老師的視線睡覺。

老師不是看不見,只是低調點就不會來管她。

她讓他擋老師,他卻悄悄畫了張明信片。

“還夾在了我最喜歡的書裏。這樣我都沒有看出來,你心裏肯定一直在嘲笑我傻。”薛城勾唇笑了笑,又忍不住地道:“不是陽和啓蟄了?你躲什麽。”

“我……”他難得磕絆,說不出話來。

薛城忍不住逗他,問道:“抱着小初戀的感覺怎麽樣?”

“……”

“徐凡成,我們和解吧。不要吵架。”

徐凡成喉結上下滑動,半響,垂在身側的手臂,緩慢地擡起來,第一次回擁抱了她。他的下巴輕輕地擱在她發頂上,聲線帶着微顫動,應道:“好。”

她微側臉,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感受到他的手輕攬上她的腰,心裏滿足地嘆了口氣。總算不是她一人在唱獨角戲了。

這個擁抱靜靜的持續了很久,兩人都不願意松手。

薛城忽然想起來什麽,擡頭睨他一眼,笑道:“你還欠我一個懲罰游戲,躲是躲不掉的。”

他沒有猶豫地應道:“好。”

“什麽都答應?”她想了下,揚揚唇,黑亮的眼中透露出幾許愉悅。

“什麽都答應。”

話中帶笑,語氣卻十分認真。

薛城揚着眼角,真情實意地道:“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50.Chapter50

懲罰游戲, 就是一天之內,薛城說什麽徐凡成都得言聽計從。

他怎麽也沒猜到, 她會把他帶來玩蹦極。

薛城很久之前就想試試看蹦極了, 她以前套路林嘉楠, 讓她陪自己去。林嘉楠不惜找人弄了張心髒病的體檢報告來保命。

這次終于找到機會來玩。

排了半小時的隊, 很快就要輪到他們了。站在他們面前的大叔, 忽然搭話問:“你們小兩口一起的吧?”

薛城有禮貌地點點頭。

“我知道的, 我知道。‘如果想讓他愛上你,就和他去蹦極。’”

穿着花襯衫的大叔忽然激動起來, 又莫名其妙地嘆了口氣, 皺眉垂眼,多愁善感地道:“你們這些小年輕就是浪漫。叔叔我以前也是的, 有一個姑娘……”

薛城尴尬地笑了笑, 指了指前面,打斷他道:“下一個就到您了。”

大叔聞言一愣, 大步往前,還拍了拍胸膛,往回看他們道:“看叔叔我給你們表現一下。”

左右兩個工作人員給他綁好了繩索,引到跳臺上。

然後,就見那大叔的步子越來越小,漸漸變成了小碎步,僵硬在原地, 再也不肯往前挪動了。他一看看見下面的高度, 就立刻閉上了眼, 小腿肚打顫。

“再往前走半步……”

“別踢我!別推我!嗷嗷……”

反差太大,薛城不厚道地笑出聲來。

她偏頭,看了眼身邊一直很淡定的徐凡成,問道:“你怕不怕啊?”

徐凡成微微笑了下,說道:“怕的。”

“剛剛的小姑娘也害怕,就是男朋友抱着跳下去的。那等會兒,讓我抱着你跳吧。”薛城心中憋着笑,一本正經地逗他。

不想,徐凡成連連點頭,如釋重負地道:“那太好了。”

“真的怕?”

沒給他回答的時間,就輪到他們這裏了。工作人員來幫他們帶繩索。

薛城和徐凡成對望了一眼,她伸出手,他卻沒有抓着。在工作人員倒計時,“5432……”還沒完,徐凡成忽然往前,伸手把薛城牢牢地攬在懷中,兩人直接蹦了下去。

自由落體的時候并不可怕。耳邊風聲很大,徐凡成的手緊攬着她的腰,把她護在懷中。她都沒轉過臉看看景色,只來得及在他懷裏說:“徐凡成,我愛你。”

繩索一緊,兩個人很快平穩落地了。

她沒有體會到什麽絕處逢生,什麽人生的走馬觀花,時間太快了。心中砰砰跳動着,薛城後知後覺地推開徐凡成,埋怨着道:“怪你,我都沒有帥氣的飛翔了。”

“好,怪我。”徐凡成眉眼裏都是笑意,說道:“剛剛的話,能不能再說一遍?”

薛城立刻搖搖頭,裝傻道:“誰說話了?風太大,反正我沒聽見。”

旁邊的工作人員幫他們拆好了裝置,這一趟蹦極就算完成了。

她戳了下徐凡成的胸口,含着笑道:“怎麽樣,有沒有更加喜歡我一點?”

“吊橋效應沒有用的,”他抓住了她的手,幫她把有些散亂的發撥弄整齊,認真地道:“喜歡你一直都是最大值,沒辦法再增加了。”

薛城心頭一動,旋即微偏頭,說道:“那好,等下也不要扣掉太多哦。”

徐凡成不由笑了,也沒說什麽話,縱容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把徐凡成帶到一家咖啡廳。店名很活潑,店內裝飾得明亮可愛,服務員都是穿着女仆裝的小姑娘。

兩個人在這家女仆咖啡店裏吃了晚飯。

徐凡成有點好奇地打量了下周圍,問道:“這裏有什麽很特別的?”

女仆特色咖啡廳,說稀奇也不稀奇的。

薛城招招手,叫來了旁邊的女仆小姑娘,說道:“我想租套女仆裝,拿最大尺碼的。謝謝。”

徐凡成:“……”

他猜到她要做什麽了,然而還是抱着一絲希望,讷讷問道:“你想穿啊?”

她揚揚唇,黑亮的眼中露出一絲愉悅,有點惡劣地道:“裝蒜是沒用的。”

“兩位請來這邊的更衣室。”女仆小姑娘抱出最大號的女仆裝,把他們引到了更衣間裏。又指了指衣櫃,說道:“如果尺寸不合适,可以自己挑選更換的。”

說完,她退了出去,還帶上了更衣室的門。

“這店的特色是可以租借女仆裝,但不能穿出去,就只能在店裏拍拍照。”薛城拿着那一套女仆裝,唇角弧度很大,說道:“快進去吧。”

兩個人一起進了單獨的換衣間裏。

不算狹小的空間,容納是兩人足夠的。她怕徐凡成不知道怎麽穿,指導他道:“這個是穿最裏面的,這一條是裙撐,剩下這個圍在外面。”

徐凡成看着那縫着各種花邊的可愛裙子,拎在手裏冒汗,只說了一句:“你轉過去。”

薛城憋着笑,乖乖地轉過身,還閉上了眼睛。

他先解開襯衫,手搭在皮帶上的時候,動作一頓,腦子裏飛快地想着,怎麽樣才能讓薛城改變主意。一個一米八幾的大老爺們,居然要穿這個衣服……不像話啊。

不能穿,只有這個絕對不能穿!

聽着沒動靜了,她輕飄飄地補了句:“等你穿上,我讓你親一下好不好?”

徐凡成就又是一頓,只扛了一下,他半秒不到就徹底放棄抵抗了。

背後重新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薛城死命悶着笑,雙肩顫動,臉都紅了。許久,他低低地道:“哎,拉鏈拉不上來。”

她雙手捂臉,轉過身,透過手指縫裏慢慢往外看。

徐凡成正歪着臉,手忙腳亂地調整背後的拉鏈,胸口的木耳花邊撐得有點緊崩。因為身高原因,本該在大腿中間的裙擺,才堪堪地遮蓋過大腿根。

薛城忍不住地大笑,又意外地道:“好看,真的好看。”

徐凡成憋着不自在道:“好看?騙鬼呢。”

“轉過去,小圍裙不能不系上的。”她拿起繡着一圈蕾絲花邊的小圍裙,幫他圍在腰上,細致地系上了個蝴蝶結。然後,越看越覺得可愛。

他薄薄面孔微泛着紅,很無措的樣子,袖口一圈花邊勒在胳膊上,手腳都不知道該往那兒放了。跟平時那種從容散漫、冷漠禁欲的徐凡成不同極了。

眼尾一顆細小淚痣,都像是急出來的。

薛城被萌得不行,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攔過他的腰,另一只手果斷地掏手機拍照。

徐凡成冷靜了下來了:“……”

她想了想,覺得留影還不太夠,幹脆切換成攝影,軟軟地問:“徐凡成,穿着女仆裝想不想說什麽話?”摸了下他胸前的木耳花邊,忍不住又是笑。

“既然是你親手穿上的,就從我身上親手脫下……”他揉了下靠肩上的腦袋,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低眉垂目,在她的手背吻了下,低低笑了起來,問道:“好不好?主人。”

聲音低沉,帶着一線沙啞,無端酥軟誘惑人。

他挑眉,對着鏡頭揚唇笑着。

“……”

薛城手一松,手機“啪”地落在地上。

51.Chapter51

薛城趕緊把手機撿起來。

“快換下來吧, ”她眼帶笑意,無奈地嘆口氣,正經地道:“其實, 是有個事情想跟你說。下周二, 我就要去出差了。”

今天已經是周日,兩天後的飛機就要走人。

這家女仆店其是林嘉楠開的, 主意也是她出的。她要薛城在走之前務必氣一下徐凡成,不然剛在一起就出差幾個月,回來彼此都涼了。

薛城不以為然, 但心中也很不舍得就這樣走。

徐凡成明顯愣了下, 問道:“去哪裏出差?”

“泰國。”

“去多久?”

“看情況, 至少也要三個多月。”

徐凡成垂下眼,沒吭聲。

“現在通信技術多發達。”

薛城往前, 像個纨绔公子樣伸手挑着他的下巴,安慰似的, 在他唇上印了輕輕一吻。翹着唇, 她剛欲往後退了,突然被徐凡成扣住腦後。

他借着身高優勢, 微低頭, 自然而言地加深了這個吻。

冰涼柔軟的唇瓣貼過來, 他想要撬開她的唇,唇舌交纏。蜻蜓點水, 頓時化為了深吻。

他的手覆在她發上, 緊摟着她的腰, 胸膛微微起伏,帶着難得一見的強勢和主動。薛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