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國學大師--陳淮石

方琪帶柳三妹到□□看升旗,看完□□又要帶她去爬長城。

方琪對這些景點沒興趣,她可不是來旅游的,再說了,爬完長城,她還有那腿去找人嘛。

于是拒絕了。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到飯點了,于是三人一起去吃北京烤鴨。

怕個柳三妹倒沒拒絕,她前世為了吃着正宗的北京烤鴨,還特地跑去北京呢。半只烤鴨兩百多塊錢,可她光路費就花了三百,好在自己還順便旅游了一翻。

這個時代的北京烤鴨店與後世最大的不同,就是服務。

前世去過一次,那服務員的态度不要太好,每道菜她都會告訴你,這怎麽吃,這又是鴨子的哪些部位,甚至還有單獨的表演。雖然也收服務費,可花那麽多錢,不就是圖開心嗎?

可這時的服務态度卻是非常牛逼哄哄的。一副你愛吃不吃的表情,看得人十分惱火。柳三妹忍着氣,開始點餐。一只精品烤鴨,配點春餅,香蔥和黃瓜。三個人足夠吃了。因為方訓要開車,所以也沒有點酒。

雖然态度是差了點,不過,味道卻更正宗一些,入口即化肥而不膩的酥脆外皮,鮮嫩多汁的鴨肉,搭配薄嫩的春餅沾上甜面醬,綠色的香蔥和黃瓜,別有一番風味。

吃完烤鴨,柳三妹直接問方琪,金魚胡同怎麽走。

方琪難住了,倒是方訓有些意外,問,“你到金魚胡同有事?”

方琪點點頭,沒有否認,“找人。”

方訓知道她不想多說,也不為難她,直接開車帶她到金魚胡同。

方琪也要跟着下來陪她一起找,柳三妹雖然不知道陳淮石是什麽人,可是陳為正自己都被關進牛棚了,他父親估計也十有八九不會好,自己私下看看就好,要是連累到方琪兄妹被人發現,那她就是罪人了,畢竟方家待她那麽好。她哪能害人。

只好勸她,“我對這裏不熟,我要找的人,我自己都不清楚情況呢,你現在有工作,謹慎點好。等我回去,我再告訴你。”

方琪見她說得這麽認真,看了一眼大哥,見他也不贊同的樣子,只好叮囑她,“我家住在泗水胡同28號,你記住了。”

柳三妹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等兩人的車走遠了,她才慢慢走進胡同裏。

柳三妹往裏走,看着上面的門牌號,27號?不是。剛走了沒幾步,有個岔路,往左走吧,13號,14號,一個接一個,最裏面的是26號。于是退回去,又走到那個岔路,28號,29號……36號到了。

敲了幾下門,門開了,從門後面探出了一個人頭,是個中年婦女,看到她愣了下,大聲問,“你找誰?”

柳三妹愣了下,她記得陳為正說陳淮石沒有女兒,也沒有別的親戚,只有他一個兒子,而且他說父親是個教授,文化人,和這女人明顯不是一路的。于是她耍了個心眼,“我找劉蘭香。”

中年婦女惡聲惡氣地叫道,“劉蘭香?不認識,你是不是找錯了呀,俺們是一大家子,沒有叫劉蘭香的。”

柳三妹故作疑惑地道,“不對呀,我大姑說劉蘭香就住在36號呀。”劉蘭香是陳家以前請的幫傭,是陳老師告訴他的,她不能冒冒然上門就找陳淮石,那樣會被那些想要立功的人盯人的。

中年婦女板着臉不耐煩地叫道,“啥劉蘭香,這屋子以前住的姓陳,是個老大爺。”

“不可能呀,你說的老大爺是誰?哪找他,我去找他問問。”

中年婦女也沒懷疑,嘟嘟囔囔地說,“他在哪俺不知道,你可以去問問街道居委會,出了這個巷子口,就是27號,往左轉第一個門面就是那兒了,你去問問吧。”說着把大門重重一關。隔絕了她的逼問。

柳三妹只好原路返回。

到了街道居委會,裏面只有一個中年男人坐在辦公桌前,無精打采的樣子,此人大約三十五歲的樣子。一身軍大衣,八字眉、三角眼、圓頭鼻子,看着不像好人。

“同志,我想問下,36號的老大爺人去哪裏了?”

中年男人原本蔫蔫的腦袋,立刻就清醒了。警惕地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翻,問,“你找他幹啥?”

柳三妹抿了抿嘴,裝作很煩惱地撓撓頭,“我找他想問問,劉蘭香在哪,她是俺小姨。之前,聽大姑說她在這裏給人做事。好多年沒回家了,外公病了,就讓我過來找她回家。”

中年男人神色有些松了,但還是很謹慎地核對了她的名字,又看了她的介紹信。反複對了好幾遍,才算是相信了她的說辭。

這介紹信是她自己寫的,章是她威脅柳柳不把她的事告訴別人,逼她拿他爸的大隊隊長的章印上去的。為了這事,柳三妹好心地建議她,不要在婚前破身,柳柳羞愧難當,愣是把她給趕出了自家的院子。柳三妹見她不聽勸,拿着介紹信就往家走了。

“你跟我來吧。”說着帶她到後面。

推開門,進去,裏面別有乾坤。

不大的院子,四四方方的,最上方是個天井,四周是圍廊,圍廊後面全是屋子,居然被隔出了十多間。每間不過五六平米,除了一張床,愣是放不了別的東西。

陳淮石就住在這樣小的屋子裏。

“你自己直接問他吧。”說完就回前面去了。

柳三妹推門進去,陳淮石艱難的睜開眼,門口處站着的是個年輕很輕的小姑娘。

他擡着的頭又放下。他的頭發一半有,一半無,是被人剪成陰陽頭的。

只是這張臉,好熟悉呀,她在哪裏見過呢?陳淮石?陳淮石?啊?她想起來了。他是國學大師陳淮石。前世那個國寶級的大師,居然是他!哎呀,媽呀,她居然遇到了大師了。

要知道,前世他的課有多難被選上。她命好,被選中一次,回來後,激情澎湃,沒想到那個在課堂上老當益壯神采奕奕講國學的耄耋教授,居然會有這麽落魄的時候,而且他後來在課堂上提起這段往事,沒有一絲埋怨,反而很平靜。對國家也沒有絲毫怨恨,反而當做修身齊家一般地歷練。這是個坦坦蕩蕩的正人君子。也難怪全國教授那麽多,只有他會被稱為國寶。要知道在後世他的一張字畫都是千萬級別的,許多人想買都買不到的。當然,他的字畫多數都是捐給國家的。就是這樣一位睿智的教授現在居然遭受這樣的輕視,她都覺得羞憤。

柳三妹掩藏住自己的憤慨,返手把門關上,自我介紹起來,“陳爺爺,我叫柳絕妹,是陳為正老師讓我來找您的。”

老人慢慢爬起來,“是誰?”

柳三妹又重複了一遍。

說着把自己身上的信取出來,拆開來,遞給他,老人從席子下面拿出一塊老花眼鏡的碎片,慢慢地讀。

“好好,只要你平安就好。都是為父連累了你呀。”說着咳嗽個不停。

柳三妹心急得不行,看着這個密不透風的小房間,陰暗潮濕,十分不利于養病。和陳教授說一聲,柳三妹趕緊到前面和中年男人問,能不能接老人出去,這樣好給國家減輕負擔。

中年男人看着她皺眉不語。手指輕輕的搓了搓。

這暗示性的動作,柳三妹立刻明白了,從書包裏取出一個玻璃瓶,裏面盛了一斤的芝麻油。

中年男人拿在手裏,眼前一亮,立刻同意了,而且還歡喜地叮囑她,“接過去可以,只不過,要把地址留下。每月定期交兩遍忏悔信和悔過書!”

柳三妹點點頭。又問了一下附近哪有合适的房子,中年男人收了禮,态度明顯不一樣,她開口一問,就一股腦全告訴她了。

這個年代買房需要去房管所。機關單位、工廠想在城裏建房子都得找房管所批準,有些居民住房問題也是找房管所。

她前世買賣過好幾套房子,那時候的房管局和現在不相上下,吵吵鬧鬧的。只是相比起來,這個更鬧騰。甚至還有吵架的和有勸架的。

柳三妹躲着這些人,直接到工作臺前問。

房管所的工作人員每個人都很認真負責,聽柳三妹說自己找房子住,頓時十分熱情。所長派了對附近房源比較熟悉的陳大嬸幫助她,“你找這裏,是找對人啦,附近有沒有租房賣房,我最清楚了。不過,要是申請公房,你姐姐得來登記,然後排隊等,現在所裏沒有公房可分。”柳三妹是個小姑娘,這麽小的年紀買房一定會讓人産生懷疑,所以,她借口說幫上班的姐姐看房,姐姐要加班沒有時間。陳大嬸不疑有他,很積極地幫她介紹。

很多職工都來找房管所,為了安排他們的住房,所以他們得掌握所有出租賣房等消息。

房子、土地屬于國家所有,北京所有公房都歸他們管,就是那些建國前就屬于公房的房子和建國後沒收的房子,然後分配給居民,那些準備出租、或者賣掉的房子則是私人所有。

陳大嬸年紀已有五十餘歲,頭發花白,和藹可親,沒有年輕人的浮躁,也很用心,拿着自己記錄各種信息的本子問齊淑芳:“你想租房還是買房?租房想租什麽地方的?”從柳三妹的衣着打扮上能看出來她生活條件低下,陳大嬸才有此問。

柳三妹想了想,“買一套吧,但是條件有限,買一套小的吧,最好是獨門獨院的,一個人住也安全些。”

陳大嬸了然,女孩子嘛安全最重要。

陳大嬸根據她列的條件,選了三套房子。

一套是個民宅,一間正屋,一個小廚房,一個小廁所和一個小院子,雖然啥都有,可每樣都非常小。占地面積也不過五十平左右,要價卻是一百八十元。真心貴呀。

陳大嬸給她講解,“你別看這套房子小,看的人可多咧。大房子是便宜,可總價貴呀,誰家能有五六百來買這麽貴的房子呀。所以,這小的才更搶手,咬着牙擠擠,就能買了。而且這家還只要錢,不要糧,這房子才登記兩天,你瞧着吧,要不了三天,這房子一準能賣出去。”

柳三妹點點頭,可這麽小的房子,還那麽舊。她不怎麽滿意。

很快又到了第二套房子。這家房主只要糧食,不要錢。

柳三妹也沒在意,要糧食反而更好呢。她還省事了。

裏裏外外看了一遍,這房子比前一個要新,而且看得出來很愛惜。牆面還特地翻新重刷過。

比前一套要大一些,有一間正房,一間偏房,面積都比前一個要大,廁所和廚房也都有,也帶着一個小院子。要價一千斤大米。按單價來說,一千斤大米,一斤大米兩毛,一千斤不過才兩百塊錢,好像很便宜的樣子,可城裏糧食比錢要值錢,而且還需要憑票購買。這一千斤大米差不多是兩年的糧食标準了。

能拿出這麽多糧食來買房子的屈指可數,所以,他這套房子雖好,只能望而興嘆。

柳三妹對這套房子很滿意,但她一下拿出這麽多糧食有也些為難,畢竟,她只是一個小市民,拿出這麽多糧食,會讓人懷疑的。

房主看她皺眉,以為她嫌要價高了,畢竟只有她聽到他要價一千斤糧食,還繼續看房的。

于是他主動降價,“沒有一千,有九百斤也成。”

柳三妹沒有立刻答應,“叔,您要的糧食太多了,我需要回去好好合計合計。錢要是少點,問親戚朋友借點湊湊也就夠了,可這糧食有點難辦!”

房主點點頭,也知道她說的是實話,不過,她既然敢談價說明她有這麽多,咬咬牙道,“這樣吧,給我八百五十斤大米,最低了!再不能少了。”

最低價已經報了,柳三妹也就不再還了,“叔,明天您等我信!”

房主答應了。

兩人出了院子,陳大嬸再三說很劃算,當然前提是你得有糧食。

“第三家還去看嗎?”

柳三妹想了想,“去看看吧。”第二家這個不急,一時半會兒也賣不出去。

第三套的房子,是個二進的四合院,房間有五六間,比其它兩套要舊一些,但是很有時代的感覺。白白的牆壁,青青的瓦。裝修還算不錯,就連家具都是不錯的老雞翅木。這家東西全都不帶走要價是三百塊錢,四百斤糧食。

這種混合的方式其實是最多的。

柳三妹回去考慮考慮。

經過對比,她還是覺得第二套更好些,也适合居住。

私密性好,不大不小剛剛好,再加上她過來旅游也能有地方住。

不過,第三套很适合投資。

等改革開放了,北京的房子一定非常搶手,呃,其實現在已經是供不應求了。

要怎麽樣才能夠既買了,又不招眼呢。

她沒有先回去看陳教授,而是轉了一道彎先回了一趟方家,說是遇到親戚,要搬到親戚家,謝絕了她們挽留的好意,堅持要走。一家子只好放行,只說讓她有時間過來玩,方琪雖然有些可惜,但人家有正經親戚,自然還是去那邊要好些。她也能理解。

和她約定了兩天後一起去逛百貨大樓,方琪親自送她出門。

接下來柳三妹分別的兩位房主談,雙方都無異議,手續自然順利。

先去房管所,請陳大嬸以及其他工作人員作證,拟買賣合約,一式兩份,寫明房屋的地址、面積、房間數目等等,還有連同家具一起,作價三百塊錢和三百斤糧食,先付五十塊錢定金,剩下二百五十塊錢和三百斤糧食明天送過來,沒有疏漏了,雙方簽名并按手印。之所以按手印是因為有些工作人員是文盲,不識字。

柳三妹回家拿錢拿糧,兩位房主收拾行李先搬家,次日錢糧結清,當面确定,在房管所裏正式辦理房産登記以及各種産權證書,房主把鑰匙交給她,自己就直接走了。

陳大嬸有些意外她一次買兩套房子,柳三妹笑笑,“沒辦法,誰讓我家人口多呢。現在排隊分房的那麽多,輪到他們還不知啥時候呢。”說着又拜托陳大嬸,“四合院的這套,家具我待會兒搬走,房子想請您給登記租出去。我大哥大嫂還不知啥時候才能調回北京呢,空着也是浪費,還不如出租出去,房租也能早點還上。”

陳大嬸點點頭,“黨教育我們浪費就是犯罪,理該如此。你等着,我登記一下。”

說着拿着一個大簿子,“你家房子兩進的四合院,一個月六塊錢,我看還是能租出去的。”

柳三妹點點頭,“我可能沒辦法月朋來收房租,所以,我會拜托朋友過來收,您看行嗎?”

陳大嬸點點頭,“行,怎麽不行。讓他收房租的時候,寫張欠條。你這邊再寫張委托書就成。”

柳三妹點點頭,按她的指示寫了一份委托書,準備交給陳教授,請他幫着收下房租。

柳三妹把四合院的家具給搬到另一套房子裏,又整理了一遍,打掃過後,把門給鎖上。

接着便到街道委員會把陳教授接過來。

到了新家,把陳教授安排在主屋。

陳教授一直沒有醒過來,似乎很疲憊的樣子。

柳三妹安頓好他之後,就到廚房裏做一頓好吃的。

因為老人氣色不好,她特地炖了一鍋人參雞湯。炖好了之後,把湯上面飄的油花全都撇掉。

這人參雖好,每次必須定量,不能多喝,否則虛不受補,反而會壞了身體,柳三妹拿出的這一支,有五十克左右,至少要喝十次以上才行。

陳教授喝了之後,氣色明顯好了許多。

陳教授醒來後,就看到這個小姑娘,心裏不感激是不可能的,可他還是擔心她,語重心長地勸說,“小姑娘,你這麽幫我,我怕會連累你的呀。”

柳三妹笑笑,渾不在意地說,“陳爺爺,我只提供了您住所,也沒有別的啦。過幾天,我就要回去了,誰愛說啥就說啥吧。”

陳教授無奈地笑着,“傻囡囡!” 一瞬間,柳三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爺爺,每當她逗爺爺笑的時候,爺爺總會很欣慰的笑着說,“傻囡囡!” 一模一樣的語氣,一模一樣的話。柳三妹突然覺得眼睛濕潤了。

“爺爺,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會安排好的。”

陳教授慢慢坐起來,“小姑娘,我知道你心善,看不得我一個老人家住在那樣的地方。可地方在哪裏不重要,我這身子骨還算硬朗,而且,我平日裏除了除草,根本不幹什麽活,比起其他人,我已經是在享福了。所以,你別太擔心。你還是個孩子,做事只憑喜好,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我怕連累到你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孩子,聽爺爺的吧。送我回去!”

柳三妹羞愧地點點頭,“那爺爺,您在這裏住幾天吧,我給您好好補補,再說,我已經和街道委員會的人說好了。”

陳教授點點頭,“那行!”

說着,兩人又聊了些陳為正和陳元生的事情,陳教授很欣慰,“你陳老師以前上學的時候,樣樣都要争第一,自尊心太強,甚至有點瞧不起人,現在生活總算把他身上的菱角磨平了。經此一事,他将來會大有作為的。我很高興呀。”

柳三妹沒想到看起來那麽儒雅斯文的陳老師以前居然是個傲氣凜然的性子,不過想到他的啓蒙父親,又覺得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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