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個幼兒園有沒有正常老師？
這個幼兒園有沒有正常老師？
金鑽安慰小章：“你也可以一起玩，我給你做個泡泡雲？”
小章圓溜溜的章魚眼睛看着前面飛得橫七豎八的幼崽們：“算了，我不一樣，我不去了。”
金鑽蹲下身，摸小章魚的腦袋：“你沒什麽不一樣的，你也是個孩子，是我的學生，可以玩自己想玩的項目，交自己想交的朋友。”
小章魚的觸手縮成一團，聲音悶悶的：“可我就是不一樣，我長成這副樣子，而且黏糊糊的，還會腐蝕掉別人。如果我是個人就好了。”
這只具有極強殺傷力的小章魚，從小就受人排擠，他人不可靠近，也不可靠近他人，他的世界只有自己，所以長大之後毀滅世界好像是一個早晚會做出的選擇，因為他讨厭這個世界。
正則松開黏糊糊的修伊，也走過來，蹲到小章身邊：“小章你在說什麽啊？你這麽特別，和大家都不一樣，你不知道這有多酷嗎？”
小章看着正則：“幼兒園裏的大家都很特別，可是只有我長得這麽惡心。”
正則有些茫然，更多的是震驚：“你從哪學來的惡心這個詞？”
沒有一個孩子會主動把自己和這樣的詞聯系在一起，除非，是他們清楚的從別人那裏得到了這樣的明示或者暗示。
小章用一根觸手捂住眼睛，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有一次外出的時候，聽到別人說的，我知道他們在說我。”
正則擡頭看修伊。
外出老師修伊：“……”
好不容易能跟老婆黏黏糊糊親親我我旁若無人肆意妄為，修伊堅決不能對這件影響自己在老婆心裏形象的事件置之不理！
修伊不得不承認自己沒注意到這個細節：“我帶你出去上課，教你辨繪地理，教你認物識字，你不好好聽課，去聽別人閑聊？”
小章立刻兩根觸手頂在腦袋上，向很可怕的修伊老師果斷認錯：“我錯了，我下次一定認真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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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伊不耐煩地還想說兩句，被正則一瞪，不耐煩頓時變成了春風化雨般地溫柔，聲音都夾了一點：“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真的做了人，會做什麽樣的人？”
小章的觸手舒展開：“我想過，做一個無毒無害的人，像何焉那樣就可以了。”
何焉是很普通的人類，目前沒有展現出任何天賦，但是依然和幼兒園的大家相處得很好。
修伊保持微笑，保持溫柔，保持端莊：“可是何焉一開始也很恐懼，他是靠自己融入集體的。如果你自己因為自卑不願意邁出那一步，誰也幫不了你。”
小章辯解：“我這個樣子，沒有人會願意主動靠近我的。”
修伊：“胡說八道，饕餮已經吃了你兩根須了！”
小章：“……”
正則：“……”
金鑽：“……”
修伊低咳一聲：“我的意思是，世界不會自己走到你面前，你要自己走向世界。你的同學們都和你旗鼓相當，他們不喜歡你可是也不怕你，如果在這樣的集體裏你都無法融入的話，回到自己的世界，你只會更加孤獨。”
小章擡起一根觸手，給老師們展示自己觸手上粘噠噠的一層粘液膜，墨綠色的章魚眼睛期待地看着老師們：“我沒有辦法控制這個，要是……要是我能變成人類的話……”
老師們頓時明白了小章的心思。他覺得老師們是可以把他變成一個人類的，那麽他的問題就解決了。
老師們當然有這個能力，但是問題不是這麽解決的。
修伊問：“變成人類，然後永遠不再做章魚了？”
小章的八條觸手一起動了起來，很開心：“嗯！”
修伊沒好氣地追問：“等你做了人之後，你會發現，你沒有能撫養你長大的父母，沒有錢上不起學，沒有一技之長養活不了自己，沒有漂亮衣服維持不了體面，沒有和人相處的技巧交不到朋友，你甚至不再特別了，因為你甚至不是一只有殺傷力的章魚了，那時候你還有什麽？你甚至沒有了自我。”
正則拉了拉修伊的衣袖，覺得修伊的口氣實在是不夠溫柔。
修伊嘆了口氣，蹲在正則旁邊看着懵懂的小章魚：“珍惜你的特別，它讓你能進入這所學校，接受最好的教育和照顧，成為獨一無二的你。如果你變成了人，你就會失去在這裏上學的資格了。”
小章魚的八條觸手瑟縮在一起，驚恐地看着正則。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被退學。
正則拍拍小章的腦袋：“小章，你覺得老師們害怕你嗎？”
小章的兩根觸手絞在一起，小聲道：“沒有。”
正則：“那你覺得同學們害怕你嗎？”
小章：“沒有的，他們只是不喜歡我。”
正則：“對，和你一樣強、或者比你強的人不會害怕你，至于喜歡，這是要你自己去争取的。大家的性格都是不一樣的，喜好也是不一樣的，不會每個人都喜歡你，也不會每個人都讨厭你，只要堅持，你早晚會遇到不害怕你、喜歡你的那個人，但是你不能因為等待的時間太久了，就要抛棄自己、抛棄等待。”
小章悶悶地：“要等多久呢？”
修伊現身說法：“十億年。”
正則：“……”也不是誰都能等那麽久的！
金鑽：“兩輩子。”
正則：“……”那也大可不必啊！
薩迦：“等等，小章只想要個朋友啊！饕餮那小崽子不就是嗎？他現在已經不吃小章的須須了。”
正則：“……”薩迦老師說的對！
薩迦恨鐵不成鋼地看着這一圈說了半天、完全不能理論聯系實際的老師們：“小章，你覺得饕餮是你的朋友嗎？”
小章有點猶豫地看着平穩飛行保持進食的饕餮的背影：“我不知道。”
薩迦：“可是饕餮覺得你們是哦。”
小章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嗎？”
薩迦點頭：“真的，所以你是有朋友的，一個不在乎你是人類還是章魚，不在乎你有沒有殺傷力的朋友。”
小章的聲音也輕快起來：“嗯，因為饕餮不在乎衣服會不會壞掉，也不會被我融化，只在乎我好不好吃。”
薩迦：“……”
薩迦把饕餮喊過來，饕餮抱着零食口袋落在雲上，看着一排四位老師和小章，有點疑惑：“小章惹什麽事了？他膽子那麽小。”
薩迦問：“你和小章是朋友，你覺得小章好吃嗎？”
饕餮撇撇嘴：“不好吃，還不如薯片，是因為我之前吃了他兩根須須嗎？我保證不會再吃了。”
薩迦：“不好吃，你們也是朋友嗎？”
饕餮歪起腦袋低頭看看小小一團的小章：“不好吃才是朋友啊，好吃的不是食物嗎？”
薩迦：“……”這小崽子說的在理！
小章感動地看着饕餮，饕餮自始至終狀況之外，看看感動的正則和感動的小章，總覺得自己和這裏的氛圍格格不入：“還有事嗎？沒事我要去飛一會了。”
正則揉揉饕餮的腦袋：“去吧去吧，去玩吧。”
金鑽在小章腦袋上輕敲一下：“你看，你要為了不知道會不會變好的可能，離開幼兒園，離開你确實擁有的朋友嗎？”
小章揮着兩根觸手打了個叉：“不要！”
金鑽：“那你就好好的，別多想了，不要看別人有什麽，只看到自己有什麽值得在意值得守護的就好了。就算以後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你也要記得，你擁有可以交朋友的能力和可能性，只要你堅持，你一定會遇見你的朋友。”
小章有點膽怯：“我還會遇見饕餮嗎？”
金鑽微笑着揉小章的腦袋，小章魚的皮膚粗糙，褶皺很多，但是金鑽揉得很溫柔：“當你們各自站在自己世界的頂峰，世界繁榮的時候，交流與貿易的欲望會促使你們打破世界的壁壘，彼此相遇。那時候，你會覺得你好像上輩子就認識他了。”
不過在幼兒園的時間本來就游離在正常的世界線之外，說是上輩子可能也算是比較切合實際。
金鑽繼續道：“不過也許到時候，你身邊已經有自己世界的好朋友了呢，保護會給你帶來回饋，就算那回饋一開始并不向你顯現，但最終總會如此的。這一點老師深有體會，不然老師的男朋友也沒法拿上輩子死過一次這種事道德綁架老師了。”
正則：“……”
如果是以前，正則肯定要勸金鑽不要被道德綁架，但是現在，正則只想說不管撿了什麽樣的男朋友，撿了就是撿了，不想扔的話就尊重，祝福，鎖死。
薩迦深有同感：“對啊對啊，你看現在歲月靜好，不知道要多少操心的倒黴蛋一起默默守護才能免于毀滅啊。”
金鑽：“……”好的，明白了，你辛苦了！
小章高興起來。
老師們八卦起來。
金鑽：“所以我們現在的教育主要靠現身說法了嗎？”
不是他看不起各位老師，實在是各位的正向經驗看起來都不怎麽豐富，毀滅世界什麽的倒是很在行。
正則：“所以你男朋友上輩子為你死了，這輩子才能道德綁架你？”
怪不得金鑽的戀愛進展比他快那麽多，原來是金鑽的起點比較早。
薩迦：“所以我們需要組織一個定期心理輔導工作嗎？我有經驗。”
畢竟她現在就在為了世界和平默默進行着這項工作。
修伊沒有說話，默默思考，所以我是不是也去死一次，道德綁架一下？
這事實施起來有點難度，但是不是沒有可行性。尤其是現在，修伊的神力只剩下十分之一，一個普普通通的下位神就可以幹掉他。只是萬一被正則發現是惡意蓄謀，可能會起到截然相反的效果。所以修伊很快就自己把這個計劃給否了。
而且正則不一定吃這個套路，說不定覺得他太沒用居然會死掉，很快又去相親去了。
他最好還是抓住一切時間甜言蜜語地迷惑正則、腐蝕正則。
四位老師各懷疑惑地帶着小崽子們落了地，金鑽和薩迦拿着通行證去精靈鄉主城的入口處登記。
小崽子們在城門邊叽叽喳喳地打鬧着，修伊和正則一前一後地維持秩序。
“你看我拍的照片，”唐正正舉着相機給基一看，相機裏的照片一張張劃過，有雲有山有同學有老師，唐正正覺得很滿意，“是不是很好看，你幫我存在你的存儲空間裏可以嗎？求你了。”
唐正正雖然是人造人，但是仍然擁有一具經過了強化的正常人類身體，好吧，可能變形也不是多麽正常，但是他并沒有外接存儲裝置。小唐正正又很熱愛生活，喜歡養小動物（變形沙怪可以變得很小，當然算小動物！），喜歡欣賞花草，喜歡做好看的食物，喜歡拍漂亮的照片。因此有量子級存儲設備的基一就成了唐正正的首選，唐正正完全把基一當成移動硬盤來用。
“好的，”基一認可了這一請求，将自己與相機連接，向唐正正實時更新數據，“你已經在我這裏存儲了102.7g的照片和視頻。”
“謝謝！”唐正正開心地說，“我給你拍一張吧，你站好，站到樹下去，靠着樹，擡頭看樹葉。”
基一和唐正正跑到主城外不遠處一根巨大的精靈樹下拍照。那棵樹的樹幹可以讓幼崽們排在樹前拍合照了。樹冠更是綿延數裏，粉紫色的樹葉撥動着天空的雲，部分低矮下垂的樹枝落到地上，讓整棵樹遠遠看上去似乎貫穿了天地。
“拍個合照嗎？”正則看着幼崽們問修伊，“他們都會回到各自的世界，忘記這段經歷，但是我們可以保留合照，讓它在記憶的縫隙裏永存。”
修伊點點頭：“等他們兩個回來，就去拍一張合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