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熊妖和他的道長人類(1)

熊妖和他的道長人類(1)

我是一張信紙。

此刻我正被一只熊爪壓着書寫。

那是只通體雪白的熊,有着柔順的毛發和雪亮的眼睛。

熊掌實在過大了些,我好好一張信紙,被弄得身上歪歪扭扭只寫上幾個大字。

白熊看上去笨拙,但将我小心翼翼折疊好的動作卻又帶着些質樸的靈活。

門被輕推開條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在盈盈月光裏伸了進來,準确地摸上了白熊的頭頂。

白熊正慶幸着沒被看見寫信,顧不上來人随意的玩弄。

來人穿着一身素袍,烏黑的長發随意卷起。

道長自然察覺到了白熊的異樣,只微微翹起嘴角,如往常一樣将白熊拖到床邊。

白熊沒有掙紮,乖乖閉着眼給人暖手。

第二天早上白熊起來時房間裏已經沒人了,桌上擺着有些吃的,都是些人類食物,被道長用法術保着溫。

白熊用過早餐後就去後院裏玩。

這裏不比他以前住的深山,小鎮上到處都是人,白熊只能在宅子裏面老老實實呆着。

哎,白熊擡頭看着炙烤大地的太陽,不知道道長什麽時候回來呀,明明只是一覺起來沒看見,怎麽就開始思念了呢?

白熊像是終于想起我來,在毛裏掏掏,拿出來綁在身上的儲物戒,将我拿了出來。

他瞪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手寫的信,然後又羞澀地用爪子蓋住臉。

給道長寫信是之前碰上的一個老頭教的,白熊還記得對方談起自己寫信給朋友、愛人和親戚時眼裏濃濃的懷念。

白熊也想以後能這樣回憶,他知道的,雖然是道長,人類的生命還是那樣短暫。

白熊太害羞了,這信始終沒有送出去,我已經被抓得皺巴巴的了。

後來,道長解決完鎮上的事,帶着白熊又往別的地方搬。

在白熊心裏,道長是那樣厲害又善良的人。

他不像有的道長,口口聲聲說着正義卻意圖将所有的妖怪一網打盡。道長還格外厲害,他随便一個咒,那風就能把一個宅院破掉。

可是再厲害的人也會有失手的時候。

看見道長穿着帶血的衣袍回來時,白熊的心都被血氣惹得停了一拍。

他笨手笨腳端着盆,看見躺在床上的道長含着笑、垂再如瀑長發靜靜看他。

白熊羞澀又懊惱,自己實在太過笨拙了,不僅不能幫道長降妖除魔,連照顧他都做得這樣不好。

不自覺得,白熊的頭慢慢垂下。道長輕輕嘆了口氣,将手搭在他頭上默默揉着。

從那天以後,道長就開始教白熊一些小法術。

既然他養妖已經違背了準則,那教教法術、犯些更重的罪也沒什麽。

白熊的天賦确實不錯,他很快就能化成人性了。

就在那個軟乎乎的白熊變成個身量筆挺、一雙眼明亮清澈的俊秀少年那天,我終于被送出去了。

白熊變成少年後,串着儲物戒的紅繩便松垮垮落在地上,他拿着戒指猶豫了很久。

這時候道長還沒有回來,少年依舊蹑手蹑腳地邁進房間,謹慎将我壓在枕頭下。

道長将我拿出來時,我聽見了他低沉的笑聲。

他仔細将我收好,把枕頭恢複原樣。

白熊練習入了神,此刻聽見動靜急急忙忙趕來迎。

他高高興興地向道長展示他的人形,乖乖由道長摸頭。

少年實在瞞不住秘密,他羞紅着一張臉,眼神不住向枕頭飄去。

道長覺得可愛,只裝作不知問着白天練習的情況。

少年心裏着急,不明白為什麽道長今天久久不離開床,他不知道道長有沒有發現自己寫的信。

亮盈盈的眼睛瞥過道長。

看不出來什麽不同啊,少年心想,應該是還沒發現吧。

他也不再擔心,笨拙地施着淨身咒,躺上床如往常一樣依偎着道長睡去。

道長抱着溫軟的少年破天荒起晚了。

少年一向醒得早,可是早上醒來道長還和自己躺在一起倒是頭一回。

他感受着腰被長臂圈着,一條腿放在他身上,頸後有熱氣鋪灑。

少年感覺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些奇妙的變化,他克制不住想要将脖頸挪開卻又不想弄醒道長。

道長醒來時便見少年僵硬地直着身體被他抱在懷裏。

眼眸暗了暗,道長笑着起了床。

所有事情都那樣自然發展着。

少年開始同道長一起外出,只是道長漸漸不肯抱他了。

又是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睜眼等睡着的一夜,少年想不通道長的突然疏遠。

他們好像就從世界上最親密的人變成了旁人眼中的師徒、朋友。

雖然大家都說道長對他很好,可是少年總覺得不夠。

是他太貪心了嗎?少年每晚都怔怔地想,自己究竟想要什麽呢?

認清心意是在道長一天突然帶回來一個人時。

是啊,道長只是人類,他的生命是那樣短暫。你看,道長現在已經步入中年,雖然他看上去仍是那樣英俊年輕,但他畢竟長了年齡。

明白了自己的喜歡卻不敢告白,少年怕愛人承受不了老去的自己和永遠年輕的愛人,少年知道自己給不了道長白頭偕老。

他也想用法術将自己變得年齡大些,可是道長那樣厲害,他只一眼就可以認出來少年的本貌。

府邸點起紅蠟燭的那天,少年坐在屋頂看着人來人往,看道長四處敬酒。

人群散盡後,他就站在院子中間,正對着道長他們的房間。

少年應該是在哭吧,但他沒有哭出聲。

我多想出去安慰這樣可憐的小孩,畢竟這房間裏也是死氣沉沉的一片。

道長将我拿出來,放在火光蹦跳的紅燭下,他這段時間天天都在讀這封信。

和道長成親的人自覺躺去了屏風後的床榻。

我只是一張信紙,不明白那麽多複雜的事,我只知道他們兩情相悅卻被各自所謂的為你好而攔開。

道長加固了我身上的保護咒便也躺在了那張大床上。

第二天醒來時,少年已不見了蹤影。

道長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天上開始飄落的雪花,他覺得自己做了正确的事,只是心怎麽會這樣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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