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聶星竺一直不知道她和姜玥離開後，賀照與同學的這番對話。
她的設想中，賀照應該是對她全無印象，當年的那個小插曲，也只是像賀照說的那樣，認錯了人。
在遇到賀照以前，聶星竺從來不覺得自己也會被長得漂亮的男生所吸引，在她看來，外貌不過是人的皮相，更容易吸引她的是人的內在，但是那一刻，跟賀照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她是前所未有的慌亂，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回去的路上，姜玥依舊話很多，從賀照說到圍觀的其他人，再聊到班上的同學，卻沒有注意到聶星竺的反常。
方才那一瞬間與賀照的對視一直在聶星竺腦子裏不斷浮現。
冷靜下來之後，聶星竺把自己所表現出來的心跳加速、手心冒汗這些現象都認定為是正常的生理反應，是在與陌生的男生近距離接觸之後，這是非常自然的條件反射。
腎上腺素增加，心髒的跳動也會有所變化，也就是她所感受到的心跳加速。
所以，這并不代表着她對賀照有什麽想法，只是非常正常的反應。
即便不是賀照，換做任何一個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湊到那麽近的距離，她都會有同樣的感受。
“一路上你都沒說話，我喊了你好幾聲，你都沒反應，在想什麽？”
突然湊到面前的臉，放大的五官，聶星竺愣了一下，看清之後，扯出一個笑容：“你剛才叫我了嗎？我沒聽見，在想事情。”
“對啊，知道你在想事情，想什麽呢？”
“不會在想賀照吧。”
說這話時，姜玥一直饒有興味地注視着聶星竺，等着看聶星竺的反應。
被戳中心事的聶星竺霎時僵住了。
聶星竺有些心虛地望向遠處，視線飄忽不定，不敢看姜玥。
她知道，自己的這種表情要是被姜玥看到，姜玥立刻就會知道她在說謊。
聶星竺實在是不擅長說謊。
她還記得讀小學的時候，有一次不小心打碎了家裏的花瓶，那時候父母都還沒回家，對于一個才八九歲的小學生來說，打碎家裏的物品是一件可以說是天塌了的大事，她很害怕因為這件事受到父母的責罰。
她把花瓶的碎片打掃了，偷偷把垃圾丢了出去，想努力還原花瓶沒打碎之前的環境，但是她只顧着清掃現場，卻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畢竟是少了一件東西，不被發現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父母問到她花瓶的事時，她還想着隐瞞，沒有及時坦白。
可是那麽小的年紀，怎麽可能編出多完美的謊言，只說兩句，父母便拆穿了她是在說謊，在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後，她并沒有收到責罵，但是也因為這件事，她知道了自己不曾注意到的一個小習慣。
她撒謊的時候耳朵會變紅，眼睫毛都會跟着輕輕抖動，對于熟悉的人來說，這是非常明顯的細節，一眼就能看透。
好在姜玥當時的心思并不在聶星竺身上，對于聶星竺這麽敷衍的說辭也沒再繼續追問，挽着聶星竺，繼續又回到了原本的話題上。
姜玥在電話那頭對于自己當年所做的事情表現出遺憾，但聶星竺卻并不這麽認為，她搖了搖頭，聲音很輕：“不是。”
“不是什麽？”
“就算沒有你，我也會遇到他的。”
“什麽意思？”
“等等，你不會要說網上那些詭異的宿命論吧，那都是戀愛腦的自我攻略，你也信這些東西？”
“不過我看你離戀愛腦也不遠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展露出這一面罷了。”
“喜歡一個男人這麽多年，卻一直不敢跟他敞開心扉表白，我看着都着急，既然兜兜轉轉這麽多年又遇到了，你還是單身，不如去試一試。”
聶星竺沒有正面回答姜玥的建議，反而繼續之前的話題，說了起來。
“我剛剛說，即使你沒有帶着我去見他，我也會遇到他的。”
“是啊，為什麽？”
“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跟你說過。”
聶星竺第一次見到賀照并不是在學校。
更早的時候，在中考完的那個暑假，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注意到了每天騎着單車按時從她家小區門前那條路經過的賀照。
那時候，她不知道賀照的名字，但是，賀照校服背後育英兩個大字讓她知道了賀照就讀的學校。
從她放暑假開始，持續了半個多月，賀照每天早上七點半會從她家樓下經過，她也像是跟陌生的賀照形成了某種默契，漸漸地，她開始按時在窗前等着賀照出現。
“你那麽早就喜歡他了？”
這實在是超出了姜玥的理解範圍。
她不明白，為什麽會人明明喜歡對方那麽多年，卻能夠一直藏着這份感情，忍着告白的心情，甚至還有着繼續把這種心情隐藏下去的想法。
姜玥忍不住打斷了聶星竺：“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如果是我，喜歡一個人，肯定會立刻去跟他說清楚。”
“你等了這麽多年，等來了什麽？”
“他還是不認識你，這麽多年，你們兩個的關系一直在原地，還是陌生人。”
“我們周圍的這些朋友，包括我，我們身邊一直有人來來去去，不合适的人離開了，我們會去尋找下一個人，但你不一樣，你的時間像是靜止了。”
“你接受不了其她人，如果你繼續原地踏步，你的下場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孤獨終老。”
“難道你就要藏着這份感情到死嗎？臨死之前也只能抱着他的照片睹物思人，這就是你想要的？”
聶星竺搖頭，她很迷茫。
她耗在賀照身上的時間已經夠多了，姜玥說的有道理，這些她也都明白，她知道自己是時候該整理心情開，始全新的人生了，可是，每當她有這樣的想法，到最後卻還是做不到放下。
“那時候，我并沒有喜歡他。”
“每天看着他騎着單車去學校，那種朝氣，那種蓬勃的生命力，讓我感到很新奇。”
“他迎着朝陽，逆着光，身上籠罩着一層橙黃的光暈，那一刻，我是真的很羨慕。”
“他看上去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但是，因為她早起，又差點鬧出了另一個烏龍。
對于她在暑假還能保持每天7:30起床的習慣，父母表現出了明顯的驚訝。
“是不是之前學習壓力太大了，睡不着嗎？”
“要不要媽媽帶你去醫院看一下？”
她過于反常的舉動，引來了父母的擔憂。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要給自己這麽大的壓力。”
“雖然爸爸媽媽希望你成才，希望你有好的前程，但是我們更希望你快樂健康地成長。”
雖然再三解釋自己是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但是父母眼中的擔憂并沒有就此消失，在之後的半個月裏，聶星竺注意到，父母一直默默關注着她，生怕她不愉快，有想不開的事情。
在持續觀察了半個多月後，聶星竺父母心裏繃着的那根弦才逐漸松了下來。
同樣是學生時代過來的，姜玥對聶星竺的所描述的這個場景也能感同身受。
她也會被陽光健氣的男生所吸引，是跟聶星竺不同的是，她并不是一個長情的人。
她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對很多人有這樣的感覺。
或許是某個男生某一刻的某一個表情，又或是在運動場上籃球場上揮汗如雨，做着自己喜歡的事，散發出的那種光芒……她很清楚，這只不過是某個特殊時刻她的心被擊中的那一瞬，但這樣的感覺稍縱即逝，并不是所有的人她都要去投入這麽多的感情。
不過，到最後，姜玥也放棄繼續勸聶星竺這件事了。
“算了，不勸你了，随你吧。”
“人生短短幾十年，總要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為什麽要因為這些無謂的外在因素而幹擾到自己的心。”
“我應該永遠都不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說完這話，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
“不過你的運氣一向很好，也許這件事到最後會是一個很圓滿的結局，這也說不定。”
聶星竺沒把這話當真，只當做是姜玥的安慰。
她沒接話，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樣的善意。
“我知道你肯定又覺得我是只是在說好聽的話讓你開心，但是世事難料，一切都是未知數，人生有無限可能，你怎麽知道就不會實現呢。”
“還記得當年高考之前我們一起去抽的簽嗎？”
聶星竺當然記得，那時候高考之前為了圖個吉利，大家都會去廟裏拜拜，求個簽，其實作用不大，只是為了心安，但那時候都只是為了學業，她不知道姜玥提起這件事是為什麽。
“其實我都忘了，那天收拾東西的時候突然翻出來的。”
“我當時不是讓你幫我抽了一個簽嗎？”
“我說不太舒服，讓你幫我抽的，其實那個是幫你自己抽的，我幫你問了愛情。”
“知道簽文上寫的什麽嗎？”
“心想事成，百歲無憂。”
“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賀照進了辦公室，坐下之後，一邊松着領帶，一邊聽助理的彙報。
“現在什麽情況？”
“效果很好，您一露面，采訪視頻放到網上之後，好評一片。”
“但是有一點小麻煩。”
賀照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聽到助理的話，眼神立刻變了：“什麽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