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往事随風
往事随風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罅隙照進屋子，溫暖而明亮。木樨花香飄入屋中，小夭朦朦胧胧中睜眼，在璟懷裏蠕動了一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他的懷裏。昨夜完事後小夭還是久久不能入睡，背對着璟思考了一夜，如今倒是困得睜不開眼。
昨夜璟也一夜未眠，做時他就看出了小夭的心不在焉，但是沒有制止只是靜靜聽着小夭夜裏一聲聲細細的嘆息。
璟看在眼中，疼在心裏，之所以沒有戳穿小夭正是因為知道她需要空間和時間，他能做的只有陪伴小夭一起失眠。
小夭披着薄薄的小被，蜷在璟的懷中，妙曼的身姿在陽光下格外誘人。
璟捋開擋在她臉上的發絲，溫柔地梳理着她淩亂的青絲，輕聲道，“小夭，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吧，不用顧及我，不論做什麽我都會站在你的身後。”
小夭猛然睜眼，霎時間便睡意全無。因睜的太猛，眼皮加深顯得眼神更加深邃而疲憊。
小夭愣住，大體是心虛“我….”了半天說不上一句話。
璟卻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輕松地說道“我是你的夫君，是要與你互相扶持，攜手相伴一生之人，我不想束縛你，成為你的羁絆…”
話說一半，璟聲音開始哽咽，卻還是一字一句鄭重地說“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論做什麽我都會支持你，幫助你…我只想與你長相守…”
小夭早已泣不成聲，用手捂住了璟的嘴，打斷了他。
“璟，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我只想弄清事情的原委，請給我一點時間。”
璟應聲接到“好”。
兩人四目相對，璟看到小夭眼中的自己，不免失落的同時又忍不住高興，他們之間不需要秘密向小夭微微一笑，決定坦白。
璟緊握着小夭的手，兩人十指相扣。璟緩緩開口：“他是我在一次外出貿易中意外發現的，我一度以為他就是相柳可相柳明明...于是我立刻回族，查閱了塗山家所有的典籍，對相柳的記載少之又少。最後只得知，在那場大戰中，相柳拼盡全部靈力，修為散盡，确定他已肉身泯滅，不複存在。至于出現在鬥獸場的這個我也不确定到底是誰，所以我将他告訴了你。”
小夭的胸部強烈起伏，璟輕撫着她的背,她依然認真聆聽着，臉上看不出表情，璟繼續道：“我祖上是九尾神狐，同為妖族，族內肯定有長者會知曉九頭蛇的秘密，我會和你一同去尋找答案，不論多久，不論多難，你都不必擔憂，一切都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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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淚眼婆娑，小聲啜泣着，口齒含糊不清，只能一個勁的點頭。
其實在這百年間，璟和小夭流浪時就曾到過那個戰場遺址，雖已過百年但那裏仍舊寸草不生。九命相柳本就是世間極為少見的上古兇神，大荒內自然也少不了對相柳的各種傳言，但皆為主觀臆斷，小夭并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百年後将重又徹查此人此事。
璟和小夭問遍了大荒內懂得妖族的長者，他們也無法準确解答，只能大致說出當年相柳戰死疆場化為一灘黑水，雖肉身泯滅，但靈魂不入輪回，一直聚積在此處。他的靈魂無所依附，妖氣也飄蕩在天地間，百年凝聚了天地精華，重新修複了夭丹，凝聚了金身，究極死而複生，這才又有了相柳。
雖說是死而複生，但相柳忘記了一切，現如今修行尚淺，靈力低微，所以才會被抓去鬥獸場。
小夭心中五味雜陳，既難過又開心——悲的是相柳忘記了一切，只有自己記得當初二人經歷過的曲折坎坷，喜的是這次終于能救下相柳，可以護他一世周全。
在璟和小夭外出尋找解答時，念到相柳初化人行，修為尚欠，對鬥獸場外世界的印象也怕是和當年的左耳不無不同，便把相柳安排在神農境內的一處禁地，讓苗莆喝左耳相伴，那裏仙氣缭繞，有助于修行。
這次璟和小夭回來，相柳已然煥然一新，不再像之前那樣兇神惡煞，修為也大大提高。
小夭看着現在的相柳很是慶幸，她默默地關注着，有時望着他那雙閃爍着紅光的眼眸不禁回憶起當年河畔與相柳的談心“如果我能早出生幾百年，救你的不是共工而是我把你從鬥獸場裏救出來該多好……“
從前的小夭無力自保、無人相依、無處可去，而現如今你我境況相反，感謝老天再給了我們再一次機會，如今真讓我救了你，這次換我來報恩。
小夭叫來相柳，一臉嚴肅地說道：“既然你現在已然忘記一切，倒也是件幸事，無牽無挂才會無憂無慮，我給你改名為無憂，從現在起你就叫無憂，不論以後你想做什麽我都會幫助成全你。從今天起，我将教你射箭，作為你将來可以自保的技能。”
無憂跪下，向小夭謝拜“無憂定會努力學習，不辜負主人的教導與期望。”
小夭将無憂拉起，她只希望這世的相柳能夠只做自己，無憂無慮。
春夏秋冬四季更疊，小夭始終堅持教無憂射箭，對他傾囊相授，就像當初防風邶教小夭那樣，只是現在小夭要将當初全部所學教于無憂。
無憂很是聰慧，又勤奮刻苦，只幾年功夫，劍術與小夭相比就有過之而無不及，靈力修為也大幅提升，在妖族都算的上是前幾名的高手。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小夭一襲青衫穿的極為素淨，長發披肩，膚似凝脂，宛如水墨畫裏的女子，散發出一股仙氣，在古樹旁的茶桌前沏了一壺茶，靜靜地等待着無憂。
無憂準時帶着弓箭歸來，小夭将他喚于茶桌前，給他倒了杯茶。
“無憂，如今你已掌握了我的全部劍術，将來保全自己不是問題。這幾年時光，你都勤勉修煉，你我師徒二人都不曾好好聊過幾次，今天我們就閑聊會。”
空氣中茶香和花香四溢，沁人心脾。仿佛時間停滞，祥和而靜谧，只聽得樹葉沙沙作響，無憂始終低頭不語，許久後才開口“我很感謝你…”
“憋半天才說出這句話啊，教你射箭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不必感謝..”小夭輕快的語氣打破了氣氛。
“不，是從第一眼起”無憂緊接道，“在鬥獸場見你第一眼起，我就覺得你很熟悉，覺得這一切都似曾相識..."
小夭臉上的笑容剎那間僵住，心跳猛然加快，她快速低頭，不想讓無憂察覺到自己的異樣。
無憂就算忘記一切，但在他眼裏小夭還是與衆不同，野獸的直覺不會騙他，每次見到小夭後的心跳共振不會騙他...
小夭含淚拿出了大肚娃娃，遞給無憂，“你可知道這個。”
無憂目光落在小夭手中的大肚娃娃上，不由地探出手，無憂手觸碰到娃娃的一剎那，他鼻頭無故一酸，心口疼痛難忍，痛到一手緊抓胸口，一手撐住桌子才能勉強保持平衡。
小夭趕緊去攙扶無憂，連忙幫無憂把脈并問道“無憂，你怎麽了，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可奇怪的是無憂身體并無大礙，只是心跳加速，氣脈不和。
無憂依然疼痛未減，早已滿頭大汗，甚至眼中充盈着淚光，稍不留神一滴眼淚就落在了大肚娃娃身上。
從未哭過的他，即使在鬥獸場也從未有過，為何會因為此物身體竟有如此大的反應。
小夭不禁心中起疑，當初她就困惑撇君怎有能力得到此物，扶桑木珍貴無比，都是以拇指長度計算，而小夭的大肚娃娃更是以由萬年扶桑木制成，水火不侵，刀劍不傷，非常難做。在大荒內能做到的人屈指可數，憑撇君的實力很難做到，倒像是....倒像是相柳的手比。
如今看到無憂的反應，便一切都說的通了。
突然大肚娃娃隐隐晃動，裏面似有東西在召喚着某人，馬上就要突破而出。
小夭思緒翩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立即咬破手指，滴了滴血在大肚娃娃上，再加上無憂靈力的催動，大肚娃娃驟然間裂開了一道縫，裏面冒出冷冽的霧氣，散發出耀眼的光芒，扶桑木随之無火自燃，消失殆盡，展露在眼前的是一顆冰球。
晶瑩剔透的冰球裏刻畫着一對鲛人男女，皆出自小夭之手。是小夭和豐隆大婚前夕想要交給相柳的。當初小夭在湖邊等着相柳，告訴自己只要相柳出現她就會不顧一切跟他走。
往事的一幕幕閃現在眼前——這顆冰球是蒼玹登基後，小夭第一次利用自己的身份大肆搜尋奇珍異寶而得來，又費了她無數心血制成的，前前後後耗時四年，是她最後一次為相柳做的毒藥。原來被相柳藏在了大肚娃娃裏，并托付撇君作為新婚禮物交于小夭，而他自己則早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小夭握着這顆冰晶球，也不知是因為手中的寒氣還是心口詫異卻釋然的那股痛，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終于知曉了大肚娃娃的秘密，更是解開了小夭對相柳的心結，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為了這個真相，她太累了，是無數日夜裏的輾轉反側，但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卻并沒有小夭想象中那麽激動，而是很快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
小夭看着這顆冰晶球，也該釋懷了....
小夭站起身，将這顆冰晶球鄭重地交給了無憂，然後又背過身，說道：“往事如煙，物是人非，如今你已安身立命，我将還你自由，你可選擇繼續留在我的身邊也可選擇離開，四海八荒內總有你的容身之處。我既答應護你一世周全，不論你去哪裏，只要報我的名號，憑借這顆冰晶球，你都将得到我的幫助，留或走皆由你自己選擇。你不再欠任何人的恩，不再欠任何人的情，不再被任何束縛，只願永遠只做你自己，自由自在的，像你的名字這般無憂、無慮....”
無憂思考了很久，終于跪拜在小夭面前，給她磕了三個頭，随即轉身離開，消失在一片山海。
小夭對于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但還是駐足凝望了很久，直至天空下起了細雨，璟才從一旁出來，為小夭撐傘遮雨。
小夭閉着眼靠在了璟的手臂上，自言自語道：“往事不可追，來者猶可憶。”
語氣自在而灑脫，或許對于他們而言，這都是最好的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