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
很久之前科妮莉亞不慎遺失過一支羽毛筆,當時她很傷心,她說有些東西在身邊時不覺得珍貴,失去後倒追悔莫及。
後來奧麗維娅買了新的送給她,漸漸地科妮莉亞也不再提起失去的羽毛筆,它對她來說大概只是一種不慎失去的物品,雖然有點遺憾,但也不是不可彌補。可能随着時間推移,人們都會漸漸接受遺失所帶來的短暫悲傷,畢竟喜新厭舊是人之本性。
現在海厄辛絲也遺失了她的“羽毛筆”,可是那天在休息室外的一番折騰沒有白費功夫——貝蒂做夢也想不到她居然會折了她的魔杖,在那之後的好幾天裏,她一看到海厄辛絲就慌不擇路地掉頭就走。
當然,海厄辛絲沒有忘記貝蒂還欠她一道鑽心咒。不過來日方長,她堅信總有一天自己能對貝蒂發射出一道讓她痛到永生難忘的鑽心咒。
海厄辛絲把玩着自己的魔杖陷入沉思,而在她身後不遠處的沙發那兒,幾個低年級學生的談話意外引起了她的注意。
“它最近長胖了一點。我現在抱它都有點費勁。”
“那是你喂得太好了,你要少食多餐地喂它,這樣能控制一下重量。”
“我說,你們養這麽認真幹什麽……”
“它們多可愛呀,你看,它在咬我的手指。”
“別傻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那群高年級學生要拿他們的寵物來做什麽……以後輪到我們的時候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我們又不參與,那些只針對四年級以上的學生——”
“噓!別被別人聽到!你瘋了嗎,我們當然要加入他們。我聽說三年級就可以提出申請了。”
“他們要對他們的寵物做什麽?”
“殺掉它們,這大概是代表學成出師吧。”
海厄辛絲屏住呼吸,她在一個激靈間突然明白了近來斯萊特林裏多出的那些倉鼠、貓和蟾蜍是拿來做什麽的。她原本以為是學校裏新刮起了養寵物的風潮,現在看來西格納斯他們一定是瘋了才會想出這麽滅絕人性的方法!殺死自己的寵物?是的,出這個主意的人一定是天生的犯罪專家!她頓時不寒而栗。要多麽鐵石心腸的人才能舉起魔杖殺死自己的愛寵?還是說他們天生就對它們毫無關愛,養着它們就像養着自己的俘虜?海厄辛絲悚然一驚,她忽然意識到這個黑魔法小組的危險程度已經遠超她的預期。現在他們還只是在拿動物做實驗,誰知道以後會怎麽樣,聽那些學生的意思,這個小組只會越來越危險。
海厄辛絲悄無聲息地彎腰溜出休息室,她必須盡快将這個消息告訴校長。這個小組已經不僅僅是研究黑魔法了,簡直是在培養食死徒!
“懷特小姐!”
“對不起,教授。”
在樓梯拐角處她差點撞上了麥格教授,海厄辛絲很喜歡麥格,但她知道這件事必須直接告知鄧布利多。因此她假裝沒有聽見這位令人尊敬的變形術教授的呼喚,而是徑直沖到了校長辦公室門口。
口令?“讓我進去!”海厄辛絲氣急敗壞地對雕像說,後者當然一動不動,她惱火地踢了它一下,“我要見鄧布利多!”話音剛落,校長室的門突然打開了,阿不思·鄧布利多面帶微笑地出現在門後:
“下午好,懷特小姐。”他以相當輕松愉悅的口吻說道,“我注意到你急着要見我?”
海厄辛絲悄悄收回腳,感覺有點不好意思。這是她第一次單獨接觸鄧布利多,他身上自然而然帶有一種叫人肅然起敬的氣度。盡管剛才海厄辛絲的行為極為失禮,不過鄧布利多的态度卻相當和善,他不僅一口就叫出了海厄辛絲的名字,甚至還和藹地請她進來說話。
“鄧布利多教授,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慢慢說,懷特小姐,你要來一些姜糖餅幹嗎?”鄧布利多不疾不徐地說,順便把一個小盒子推到海厄辛絲面前。
“我、我聽見一群斯萊特林低年級學生在讨論一個計劃……一個由高年級學生想出的計劃。”海厄辛絲咽了咽口水,把在休息室裏聽到的東西原封不動告訴了鄧布利多,緊接着她含糊地進一步解釋,“那個黑魔法小組大概是去年秋天才剛剛成立的。”
鄧布利多的藍眼睛隐藏在鏡片後面,海厄辛絲擡頭看了他一眼,他顯得異常平靜,就仿佛對此早有預料一般。不知為何,當與鄧布利多對視時,海厄辛絲倏然放松了下來,她毫無心理負擔地繼續說了下去:“您必須要小心,鄧布利多教授!他們是一群不折不扣的食死徒!”
“我很感謝你來告訴我,懷特小姐。”鄧布利多從容地說道,“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冒着風險來傳達警告。”
“您不準備做些什麽嗎?”海厄辛絲愣了愣,追問道。
“因為這些都是流言,懷特小姐,沒有人能僅憑流言就去譴責他人。”鄧布利多溫和地解釋道。海厄辛絲張了張嘴,她想告訴鄧布利多更多的東西——豬頭酒吧的碰面、薩拉查的面龐……在某一剎那間一種報複性的快感湧上心頭,海厄辛絲發現現在自己才是掌握全局的那個人,科妮莉亞無意間讓她窺得了太多秘密,只要現在她把這一切都對鄧布利多和盤托出……那麽她們就會得到應有的報複。
一個選擇擺在海厄辛絲面前:說與不說。她清楚地看見了每個選項之後的結局,她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報複契機,是的,無論是科妮莉亞還是貝蒂,她們的命運都掌握在她手裏。
可是……當她擡起頭時,卻忽然明白了鄧布利多的言下之意:流言。他不會僅因幾個低年級學生的對話就去戒備或懲罰那些高年級學生,即便那些話所言非虛。這就是鄧布利多,你可以說他崇高,你也可以說他虛僞。但這就是鄧布利多,他相信學生們之中不會有真正邪惡的人。阿不思·鄧布利多對于霍格沃茨的學子們懷有某種毫無章法的信任,他堅持認為他們只是因年少迷惘而一時誤入歧途。有很多人都借此良機來指責他聖心大發,然而鄧布利多是錯的嗎?
設若海厄辛絲将事情和盤托出,固然這能敲響鄧布利多心中的警鐘,但她當真願意那麽做嗎?她怨恨科妮莉亞抛棄了她們之間的感情、憤懑雷古勒斯任憑奧麗維娅也陷入其中、憎惡貝蒂等三個人對她的霸淩——可是,海厄辛絲并非鄧布利多那樣的賢者,她無法将過去的點點滴滴都冷靜地收進心裏。
她仍記得當初科妮莉亞向她伸出的友誼之手,即使科妮莉亞未必從一開始就把她放在和她們平等的地位上,但至少她抛來了橄榄枝;她偶爾也懷念奧麗維娅待她的善意,無論是聖誕節禮物還是複活節彩蛋,她都給予海厄辛絲一種“融入感”。
這就是人之本□□?即便身處煉獄也會偶爾希冀陽光。
因此,海厄辛絲退卻了。
“鄧布利多教授——”她哽了哽,想說的話繞了千百遍最後還是沉默,“我——好吧,我相信您會做出正确的決定。”
鄧布利多在鏡片後眨了眨他的藍眼睛:“我們未必都能做出正确的決定,懷特小姐,不過事情的關鍵總在于你是否後悔。”他似乎意有所指。海厄辛絲無話可說,她點了點頭。
“嘗一片姜糖餅幹吧。”鄧布利多勸說道,“我一直都認為這個口味很棒!”
海厄辛絲從盒子裏拿起一片餅幹,她忽然忍不住想要問鄧布利多一個問題:“鄧布利多教授,這樣說可能顯得很冒犯,但是——但是您做過錯誤的決定嗎?”
鄧布利多微笑着,海厄辛絲突然發現她問了個多麽唐突的私人問題:“不,呃,我不是想……”
“我當然做過錯誤的決定,年輕的時候所有人都很容易犯錯……”鄧布利多輕快地回答,“在很多年前我曾經不慎買過一種口味糟糕的糖果,那真是能記一輩子的遭遇。”
糖果?海厄辛絲對此充滿懷疑。不過她再傻也知道鄧布利多大概是不想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她三口兩口吃完姜糖餅幹。
“如果你覺得生活很煩悶的話,不妨到城堡裏到處走走,”鄧布利多建議道,“據我所知,這座城堡裏可有很多值得探險的寶地。就連我本人也不敢說我對霍格沃茨古堡一清二楚。”鄧布利多對海厄辛絲擠了擠眼睛,“有個美好的一天,懷特小姐。”
“他一直都極有女人緣。”
好些年後,萊姆斯·盧平這樣評價故去的友人西裏斯·布萊克。
“他一直都很招人愛。”1977年的霍格沃茨裏,每個人都這樣說道。
海厄辛絲剛剛端起黃油啤酒,就發現酒吧裏的女孩們突然都興奮地叽叽喳喳喧鬧起來,她敏感地看向門口,果不其然掠奪者一行四人出現在了三把掃帚裏。
她下意識地想逃跑,不過某種力量促使她穩穩地待在自己的座位上。為了掩飾複雜的心情,海厄辛絲抓起酒杯擋住自己的臉,假裝一直在喝黃油啤酒。
但是,當詹姆徑直走過來——感謝上帝,他身旁暫時只有莉莉——在海厄辛絲面前站定時,她不得不放下早已空了的黃油啤酒。
“你好呀,海厄辛絲。”詹姆輕快地對她打招呼,海厄辛絲的餘光注意到其他人已經從櫃臺那裏往這邊走了,“你應該還沒見過莉莉吧,忘了說,我倆正式在一起了!”
海厄辛絲盯着詹姆,他的眼睛裏閃爍着某種惡作劇性質的光芒。海厄辛絲無比确定他是故意的,但是越緊急的狀況,海厄辛絲越冷靜,她擠出一個虛情假意的笑容,對着詹姆呵呵一笑。然後毫無征兆地突然拉起莉莉的手,以一種十米之內能聽到的聲音清晰地說:“莉莉,你不要被波特騙了!”
詹姆的笑凝固在臉上,周圍的人紛紛回過頭來,破釜酒吧裏漸漸安靜下來,莉莉的表情已經定格成了驚恐。海厄辛絲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地大聲喊道:“他跟……布萊克、盧平和佩迪魯的那些事誰不知道呀!”
彼得一頭撞到了桌子上。海厄辛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松開莉莉的手,敏捷地從酒吧桌下鑽到了門口,毫不猶豫地逃離破釜酒吧混入到了外面擁擠的人群裏去。
未來的幾個月她一看見格蘭芬多的人就會繞着走。
可能是因為成功地诋毀了詹姆的緣故,海厄辛絲心情格外愉悅,一路連蹦帶跳地跑回霍格沃茨。
斯萊特林休息室裏理所應當地只有一群低年級學生,海厄辛絲回寝室放下鬥篷,打算去城堡裏四處轉轉。鄧布利多說得對,她來這裏已經五年了,卻還沒有走過城堡裏的每一個角落。
當她走到八樓的一幅挂毯前時,有人叫住了她:“你為什麽沒去霍格莫德?”
海厄辛絲吓了一跳,她驚慌失措地發現來人是艾德蒙,那個備受西格納斯尊重的艾德蒙。海厄辛絲以前從來沒和這個高年級學生說過話,但她知道他是那個黑魔法小組裏的核心人物,這就足夠了,即便他似乎還沒加入食死徒的隊伍,但這也足夠危險。海厄辛絲根本不想和那群瘋子扯上半點關系。
她警覺地退後一步,沒有說話。
“這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艾德蒙向前走了一步,這讓他步出了藏身的角落。艾德蒙的眼睛是棕色的,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像萊姆斯一樣會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溫和感,實際上海厄辛絲直覺艾德蒙是一個比西格納斯更危險的人物——也許還有一部分原因是那天他也目睹了她和貝蒂的争執。
海厄辛絲瑟縮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跑就被艾德蒙抓住長袍帽子拖了回來。
“如果你不想惹上麻煩的話,就別跑也別叫。”艾德蒙捂住她的嘴硬把她拽回他原先藏身的牆角,海厄辛絲又咬又踢又掙紮,艾德蒙“咝”地抽了口氣,“真是個不乖的小女孩啊。”他把她逼到牆邊,海厄辛絲無處可逃:
“我沒得罪過你吧?”
“我聽說你想去古靈閣當解咒員?”艾德蒙反問道。
“誰說的。”海厄辛絲當即反駁,“我連工作都不想找。”
“哦……”艾德蒙倏然笑了起來,海厄辛絲感覺他腦子不太正常,“也對,如果你一畢業就嫁人的話的确不太需要出去工作。”
“有病。”海厄辛絲小聲嘟哝道,她覺得不管她嫁人還是娶人都和艾德蒙沒一納特關系。
“我聽見了。你可真不聽話。”艾德蒙把手探進長袍,海厄辛絲繃緊的神經發出警告:
“我什麽也沒看見啊,你為什麽要——”她的話戛然而止。
“我為什麽要什麽?”艾德蒙拿出來一本筆記本,海厄辛絲頓時張口結舌,艾德蒙珍而重之地撫了撫筆記本的封皮,“或許你會需要這個……哦,這只是一些複習筆記罷了。我想,你恐怕不擅長變形術和魔咒學吧?”
“我不要你的筆記。”海厄辛絲本能地對艾德蒙很抗拒,“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可是我認識你——”
“我不認識你。”海厄辛絲往後縮了一點。
“哦,好吧,随你怎麽認為。不過相信我,它能幫助你成全自己的理想。就算你對古靈閣沒什麽興趣,難道你不想讓斯拉格霍恩對你刮目相看嗎?”
“我對你的筆記沒一點興趣!走開!”海厄辛絲厭煩地躲避艾德蒙的視線,想從他的手臂下鑽出去,然而艾德蒙攔住了她的去路,“神經病,滾開!”
“神經病?滾開?”艾德蒙的臉色倏然變得陰沉,他毫無征兆地突然伸手卡住她的脖子,“你可不會這麽對布萊克說話吧!”
海厄辛絲一口氣沒提上來,肺部的氧氣迅速流失,她拼命掙紮,一邊咬牙切齒又擠出幾個字:“這和你沒關系!放開我!”
艾德蒙的手中越發用力了,他靠近海厄辛絲,棕色眼睛裏全是冷意:“你喜歡他?你愛他?”
“咳……”海厄辛絲感覺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我以為……你有眼睛……去看。”她氣若游絲地諷刺道。
“如果換做是布萊克給你,你大概會興高采烈地接下并且千恩萬謝吧。”艾德蒙再次毫無征兆地松手,海厄辛絲跌倒在地上,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帶着劫後餘生的恐懼感。
“是的,如果這是西裏斯送給我的筆記,我不僅會跪下來親吻他的袍角,還要把它裱起來挂到牆上。”海厄辛絲咳嗽幾聲,充滿惡意地說,“說真的,你連給西裏斯擦掃帚都還不夠格呢,帕金森。”
她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冷冰冰地瞪了艾德蒙一眼。趁他再次動手之前轉身就走,艾德蒙面色陰郁地盯着她的背影。
“看樣子……你的進展不順啊?唉,你有時候就是太粗暴了,艾德蒙。”
石牆打開,西格納斯帶着淡淡微笑出現在走廊上。艾德蒙沒有接話。西格納斯加深了笑意,他親密地把手搭到艾德蒙肩上:
“不過沒關系,屬于你的東西,遲早都會是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哇……男配就是男配,拽帽子+掐喉嚨,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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