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5
“我們已經有了一個女戰士,因此,那株山茱萸顯得不是那麽有必要了。”
“但是山茱萸永遠都只是山茱萸,不是麽?你讓它生長在那裏也無妨,花怎麽可能敵得過劍?”
“我不知道你何時有了這樣的善心,艾德蒙。”西格納斯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睛,再開口時他的語氣略顯鄭重,“我之前向你提過的事怎麽樣了?”
艾德蒙輕聲笑了笑:“我不是雷古勒斯·布萊克。你對我開出的條件還不足以讓我下定決心。”
“啊……狡猾的人……我簡直想不到這世上有什麽可以打動你那顆頑固而冰冷的心,艾德蒙,我認為我已經提供了足夠豐厚的獎賞——”
“虛名和財富對我毫無意義。”
“如果你是想要那個女孩……”
“一個男人至少要完全憑借自己的力量去奪得兩樣東西:土地和女人。”艾德蒙順其自然地岔開話題,“言歸正傳,你和瑪格麗特·沃森的事是否敲定了?”
“她的父親主動向我抛出橄榄枝……我自然欣然接受。瑪格麗特是個很好的人選:血統高貴、背景雄厚、相貌上佳。”
“你評價她的語氣就像是在給物品估價。”
“婚姻本就是一場交易,艾德蒙。”西格納斯冷靜地回答,“當然,我知道你不會同意我的觀點。”
艾德蒙輕聲笑了笑:“我只是單純好奇沃森先生能從中獲得什麽。”
“獲得什麽?哦——一個門當戶對、無可挑剔的女婿,這還不夠嗎?我的意思是,難道他會接受西弗勒斯·斯內普?”西格納斯嘲諷般地嗤笑一聲,但他迅速收斂住了,“作為騎士,斯內普倒還不錯,可是作為乘龍快婿,他恐怕還不夠格呢。”
“我們都知道斯內普只對格蘭芬多的伊萬斯感興趣。可憐的瑪格麗特,她看上了一個木頭疙瘩!”
“斯內普不傻,他知道如果他專心為大人效力的話,他會得到所有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好啦,西格納斯,你又要開始那套說辭了!”
“那麽就暫時先不提這個——下星期就是測試日了,那一天你會出席吧?”
艾德蒙為自己加了杯茶:“自然,我可不想錯過這場好戲。”
“這是什麽?”
科妮莉亞退後一步,好讓雷古勒斯看清擺在桌上的東西。
“項鏈?”雷古勒斯懷疑地問。
“目前僅是一串普通的項鏈。”科妮莉亞似笑非笑地遞給雷古勒斯一張羊皮紙,“這恐怕會是出自我手的第一樣傑作。”
雷古勒斯展開那張羊皮紙,上面寫着一串被摘抄下的符咒——
“愛人的血,令腐肌重生;
宿敵的淚,讓盲目視光;
友人的發,使心神清淨;
先人的骨,将斷肢拼湊;
晚輩的甲,叫五感敏銳;
同伴的齒,命舌燦蓮花;
門客的肉,迫殘者疾走。”
“這是什麽?”
科妮莉亞指了指那串華貴的蛋白石項鏈:“我需要你的合作,雷古勒斯。僅憑我一人之力是無法收集所有材料的。”
“你從哪裏搞來的這個?”
“我父親偶然得到的。”科妮莉亞不願多說,她示意雷古勒斯注意看鑲嵌在項鏈上的七塊蛋白石,“将所有材料混合在一起,加上湖水炖煮七天,随後将項鏈放入其中浸泡直至下一個滿月。這串項鏈将變成一件利器——我不敢誇大它的力量,但至少可以保護主人、謀殺敵人。”
科妮莉亞所描述的制作過程讓雷古勒斯不自覺地皺起眉:“我不知道要去哪裏弄這些東西——”
“你至少可以提供愛人的血和友人的發——”
“我不可能去傷害奧麗!”
“那只是一點血而已,雷古!”科妮莉亞好言相勸道,“這些血完全不會影響到她的健康,更何況我相信奧麗為了你也完全會自願獻出鮮血。”
“我無法對她動手,我加入騎士的目的之一就是保護她,讓她遠離紛争和危險——”
“是的,雷古,所以我叫你做的事情并不與你的目的相悖。”科妮莉亞循循善誘,“這會保護你,讓你安全……這不就恰好是奧麗想要的嗎?她自然希望你能平安無虞……因此,設若你願意提供一些小小的材料,這條項鏈自然也會庇佑你,那麽你不就有了更進一步的力量去保護奧麗嗎?”
“那麽其它的東西呢,你會從哪裏搞到?”雷古勒斯敏銳地反問。
“我自然有我的門路,過幾天你就會知道了。”科妮莉亞高深莫測地微微一笑,她将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塞到雷古勒斯手中,“哦,對了,測試日那天我們可不能讓奧麗參與。我擔心她會受到驚吓。”
“我當然知道。”雷古勒斯遲疑了一下,随後他壓低了聲音,“西格納斯向我許諾會促成我和奧麗的婚事,所以——我計劃暑假去和母親商讨一下……你認為她答應的可能性有多大?”
科妮莉亞笑了:“你的神經繃得太緊啦,雷古!沃爾布加夫人顯然會雙手贊成,我甚至想不到這個世界上有比奧麗更适合你的人。”
“是啊……我想我太過緊張了。”雷古勒斯釋然地吐出一口氣,“自從西裏斯離家出走後家裏的氣氛就非常緊張。也許我不該給自己太大壓力……說起來,”他遲疑了一下,“你最近見到過海厄辛絲嗎?”
“她?不知道。”科妮莉亞的神情顯得很微妙,“不過我想她已經從她的黃粱美夢中醒來了吧?我是指,和西裏斯。近期他和馬琳·麥金農交往頻繁,不少人都覺得他們很般配。所以我想海厄辛絲應該也意識到他們之間根本就是一場夢……總而言之,我仍然希望她能回頭是岸,畢竟她屬于綠色的湖而不是紅色的火。”
“馬琳·麥金農……如果我沒記錯,她是莉莉·伊萬斯的朋友之一?她們和瑪麗·麥克唐納也是好友?那可真有趣。如果萊姆斯·盧平能與瑪麗擦出火花的話……”雷古勒斯搖了搖頭,“算了,那都是無關緊要的事。”
“暫且忘掉你哥哥那些煩心事吧,雷古,你前程似錦——只要記住這一點就好了。”科妮莉亞輕揮魔杖,蛋白石項鏈被綢緞包裹好,“測試日那天見!”
飼養一只幼小的貓,看着它一天一天長大,從只會蹭你的手到跳上膝頭對着你喵喵叫。其間需要花多少心思?
你伸出手,撓一撓貓耳朵,它眯起眼睛舒服地蜷成一團。接着你摸摸它的頭,貓在你膝頭趴下,毫無防備地翻身露出柔軟的肚皮——它感受到的先是來自頸部的威脅:冰冷陌生的觸感。然而為時已晚,它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卻不及做出反應。那雙方才溫柔撫摸它的手此時變成奪命的利器,你手握匕首讓它割開它的喉嚨……
“匕首。”科妮莉亞平靜地宣布,“你們都知道這是最終測試。”
“但、但我們難道不應該用魔杖嗎?”一個女孩顫抖着問道。
“将她的名字從名單上劃掉。”科妮莉亞冷酷地宣布,她的嘴角噙着不帶感情的假笑,“上前來,女孩。”
女孩猶猶豫豫地上前一步,科妮莉亞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冰冷的手指攥住那雙綿軟溫熱的手,科妮莉亞觸碰到對方潮濕的手心,她感受到女孩的顫抖,這使得科妮莉亞不免滿意地微笑:“你害怕嗎,小姑娘?”
她微微顫抖着,沒有回答。科妮莉亞笑的更開心了——這是某種預兆嗎?——“啊!”女孩發出一聲慘叫,科妮莉亞面無表情地回身将一片沾血的東西丢到桌上:
“這是對你膽怯的懲罰以及警告。現在你可以走了。如果你膽敢将任何事情洩露出去半分,你将體會到比這可怕二十倍的疼痛!”她厲聲說道,“現在,如果有任何人感到害怕或是想退縮的話,不如現在就走出去。”她的目光在室內巡回,沒有人動,“如果過一會兒你們流露出後悔或退卻的意思,等待你們的恐怕不是失去一片指甲這樣簡單!”
人群中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有兩個低年級學生面色慘白地朝門口跑去,其中一個攙住泫然欲泣的女孩,這三個未谙世事的孩子被吓壞了,他們迫不及待地逃出門去,仿佛下一秒房間裏就會蹿出索命的猛獸一般。
“很好。”科妮莉亞快慰地笑了,“你們都是勇敢的人……不錯,讓我們別浪費時間,徑入正題好了……諸位,請上前來挑選一把匕首,我想我不需要指導你們怎樣去做吧?”她伸手挑選出一把匕首,光亮的刃面上映出她那冷酷而美麗的臉龐,科妮莉亞側了側手,刀刃上依次折射出面無表情的雷古勒斯、以及含笑等候好戲開場的兩位高年級生。
“我不得不說,你在這方面極有天賦,科妮莉亞。”西格納斯閑适地往杯中倒入熱水,稱贊道,“你讓我想起了你那位姻親。”
這對科妮莉亞無疑是最有效的贊美,她的眼中登時燃起了欣喜的火苗:“此話當真?”
“顯而易見,你完全承襲了她的風格。”西格納斯凝視着茶葉在杯中上下翻滾。
科妮莉亞的眼睛亮了又暗下,她的手在袖中攥緊,不知在想些什麽。
身後的學生們挨個上前拿過匕首。科妮莉亞的手輕輕垂下,她走向西格納斯,在他手邊半跪下:“你知道……我向來不甘于平庸。”她蓄意壓低聲音,仿佛要蠱惑人心一般。但西格納斯未受影響:
“是的,科妮莉亞,你父親會為你感到驕傲。”
這句平淡無奇的應酬話讓科妮莉亞的臉上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失望:“我不明白為何要等到明年,西格納斯。再過一個月我就會年滿十六,為什麽不讓我在今夏就開始為黑魔王效力呢?——”
“噓!莉亞!騎士團中的山茱萸!”西格納斯豎起一根手指打斷了她愈發激動的語氣,“多一年少一年又有什麽差異呢?你瞧——你出了如此絕妙的主意,難道你還在擔心黑魔王會不重視你對于他的意義?”
科妮莉亞的臉上泛起一絲詭異的緋紅:“哦,西格納斯,此言差矣。我只不過是芸芸衆生中的一人罷了。”
“那可未必,據我所知黑魔王對你父親愈發倚重,這難道不是一個風向嗎?”西格納斯低笑道,“安心,小羅齊爾,黑魔王必定會對你青眼相加,所謂的拖延一年不過是讓你多些歷練的機會罷了!”
西格納斯不愧是年輕一代中的翹楚,只消寥寥數語就讓科妮莉亞重歸平靜。似乎是為了彌補方才一時的激動,她微微一笑,從果盤中取過一個檸檬:“兩位需要往茶中加些檸檬汁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她将檸檬在茶幾上放穩,手持匕首左右比劃了幾下之後果斷切開,一些零星的汁水濺到了桌面上,然而她未加理睬,拿起切開的檸檬親自為兩位前輩的杯中擠入檸檬汁,檸檬的清香瞬間溢滿房間:
“動手!”她沒有回頭,冷聲吩咐道。
五年級的最後一天,海厄辛絲早早收拾好回家的行李,拿着本書在公共休息室坐下。她出神地望着爐火,那場午夜奇遇她沒有和任何人提起,薩拉查的話語仍徘徊在耳畔。她想,她同西裏斯的短暫際遇也應徹底畫上一個句號。仲夏時節倫敦的邂逅與平安夜的幻景沒什麽兩樣,夢終究會醒來。
她太過入神,以至于艾德蒙·帕金森在她對面的扶手椅上坐下時,她才察覺到他的存在。
“所以,暑假時你有什麽計劃?”
“這好像和你沒什麽關系。”艾德蒙總帶給海厄辛絲一種不安的感覺,或許是他的眼神吧。她匆匆看他一眼,欲起身離開。她當然也沒忘記眼前這個人有多麽善變——他能夠前一秒輕言慢語,後一秒就索人性命。
“你也太善變了吧!”艾德蒙驚訝地說道,“前兩天主動邀請我喝一杯的難道不是你嗎?”
“我一直這麽善變。”海厄辛絲冷冰冰地回答,“也不過是喝一杯罷了。”代價是坐如針氈的半小時。
艾德蒙示意她入座:“請別這樣。我只是很好奇為什麽你總是一副不情願與我交談的樣子?你我之間似乎沒什麽矛盾吧?”
“你是西格納斯的朋友。”海厄辛絲冷淡地說。
“這就是你對我厭惡的原因?因為西格納斯的身份?”艾德蒙嗤笑着搖搖頭,“那麽你該知道我并非騎士。”
她抿起嘴,不願多談:“我們也沒什麽交流的必要吧?”
“或許你可以把我視作為一個潛在的朋友人選?”
“現在我對和斯萊特林的人交朋友可沒有什麽興趣。”海厄辛絲微微諷笑道。
“你和沃森小姐的關系不是不錯嗎?”艾德蒙故意說道,“所以你究竟會不會去出席她的訂婚宴呢?”
“你在說什麽?”海厄辛絲果然警惕地看過來。
“西格納斯和瑪格麗特的訂婚宴呀,雖然還沒有大肆張揚,但他們的朋友私下裏都已經知道了啊。”艾德蒙心滿意足地看着海厄辛絲劇變的神色,他甚至能聽到她心裏堡壘崩塌的聲音,“等等——”
但海厄辛絲已經丢下書跑回了宿舍,她急于要去求證一些東西……
“奧麗維娅。”她莽撞地推開門走進宿舍,不出意料,奧麗維娅和科妮莉亞正在最後收拾她們的行李,海厄辛絲不顧科妮莉亞譴責的目光,徑直對奧麗維娅開口,“你哥哥要和瑪格麗特·沃森訂婚了?”
“是的。”奧麗維娅承認道。
海厄辛絲步步緊逼,她甚至懶得用詞彙去修飾自己的語言:“這是一樁聯姻嗎?你們從中獲取了什麽利益?”她的胸口劇烈起伏着,海厄辛絲意識到,斯萊特林所帶給她的最後一絲溫情就要被切斷了。
“對,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确是聯姻。但西格納斯與瑪格麗特非常般配,他們當然會幸福。”奧麗維娅避重就輕地回答道。海厄辛絲對于西格納斯的厭惡瀕臨崩潰:“所以說,你那位好哥哥并沒有借此良機将沃森家族拖進黑暗深淵咯?”
“海厄辛絲!”一旁早已保持戒備的科妮莉亞終于怒斥道,“道不同而不為謀,你也不必在這裏譏諷什麽人。假設你多讀些書,你就會明白這種婚姻形式在大部分高貴的純血家族裏都極為普遍,并且那些夫婦也能夠白頭偕老。哦,我忘了,你是不會明白的,畢竟你父母的婚姻只維持了極短的時間吧!”
海厄辛絲并未朝科妮莉亞發怒,艾德蒙口中說出的消息讓她瞬間想明白了一些事——譬如雷古勒斯突然決定加入食死徒、西格納斯的領軍位置,以及……奧麗維娅在其中的作用。
“奧麗維娅,”她悲哀地望着漸行漸遠的摯友,“今日他能用自己的婚姻去謀利,他日難道西格納斯就不會拿你的幸福做墊腳石嗎?”
她沒有忘記奧麗維娅在豬頭酒吧裏出言維護了她,因此她依然希望能夠喚醒她的理智。
“我想你誤解了,海厄辛絲。我與雷古勒斯相互喜歡,或許這其中有一些利益的牽扯吧,但本質上我們彼此情投意合。”奧麗維娅平和地微笑着,“如果你想說混合了利益的愛情就不再純粹,那麽,你太天真了。現實中的愛情和童話終究不同。”
海厄辛絲怔住了,這番話不像是出自奧麗維娅的本心。她仔細打量着她的臉龐,不知何時,奧麗維娅已不具有昔日那種純真爛漫,取而代之的則是隐隐約約的世故和成熟。
“你在驚訝我的改變?海厄辛絲,我不可能永遠龜縮在象牙塔裏,即便是為了雷古勒斯,我也要成長。”奧麗維娅從容地看着她,“這是我的選擇。”
是的。你們的錦繡姻緣下會藏着不見光的黑暗交易,正如同瑪格麗特與西格納斯的婚約看似倉促驚人卻實則合情合理一樣。西格納斯看似操縱全局,然而他卻也受人牽制,一環扣一環,網羅萬象,真正的幕後人卻只有一個。
“你們都只是棋子罷了。”海厄辛絲說。
“你難道就不是嗎?”科妮莉亞輕輕松手,剛折疊好的一條絲巾輕飄飄落到箱子裏。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山茱萸:科妮莉亞(Cornelia)是希臘語中山茱萸的意思。
2、蛋白石項鏈:的确是原著裏所提及的蛋白石項鏈,但顯然它并沒有科妮莉亞所說的那麽強——部分原因是她無法讓古老符文的力量完全得到顯現(別忘了在這裏誰是真正的符文專家)。
3、海厄辛絲對艾德蒙的回避态度源于直覺。
4、瑪格麗特是海厄辛絲在斯萊特林最後的朋友,她與西格納斯的婚約在海厄辛絲看來是一種“背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