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丹

金丹

樹葉婆娑,微風拂面,點點明黃的陽光灑落在樹下兩人俊美的臉龐上。

曲竹渾身的力因逞強而卸去大半,現在還未恢複,他便示意東方恒将他扶至樹邊,自己坐下并椅靠了上去。

樹幹太過粗糙,曲竹靠上去一會就感覺背後硌得慌,橫躺豎躺都不舒服,怎麽也比不上剛才靠的人肉墊子。

他瞥了眼端坐在一旁、似在專注冥想的東方恒,眉宇間滿是糾結。

曲竹倒不是覺得自己會麻煩東方恒,他只是感覺靠在另一個人身上,自己心裏怎麽想怎麽古怪。

他不喜與別人貼得很近。

但猶豫半時,曲竹最終還是面無表情地開口道:“東方恒。”

曲竹從不是一個會因為微妙的心理而委屈自己的人。

他可不想一下午都靠在毛糙的樹皮上,然後把自己整得渾身不舒服。

“怎麽了?師尊?”黑發少年緩緩睜開眼,琥珀色的眼瞳裏暈出陽光的餘晖,他側了側頭,腦後的馬尾也跟着傾斜,随即便有幾縷散開的發絲貼在少年修長的脖頸上。

曲竹雲淡風輕地說:“過來,靠在這裏。”

東方恒困惑的應了一聲,他而後挪動到曲竹的旁邊,聽話地倚靠在曲竹所說的地方。

黑發少年坐得端正,除了有些蓬起的邊緣發絲,他身上的衣物也穿得極為幹淨規整,一看便是一個乖巧的好弟子。

只可惜表面功夫再怎麽漂亮,人的天賦資質是變不了的。

實力強的人加上好容貌便是老天爺賞飯吃,生來就高人一等,而實力弱的人加上好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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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曲竹眸色一暗,心頭泛起一陣又一陣的戾氣,他閉了閉眼,然後在東方恒微微瞪大的眼中,往側邊一斜,将輪廓流暢秀美的側臉靠在了黑發少年的肩膀上。

清新的氣味瞬時從少年身上湧到鼻尖,不知為何,曲竹在這氣味中竟不自覺有些放松,他閉上眼,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

曲竹躺得舒适,東方恒卻怎麽也松弛不下來。

他只需一低頭,曲竹放大的臉就盡數撞進他的眼中。

不管是男人如蝶翼般的纖長睫毛,還是他上勾的眼尾,亦或是他微張的淺紅唇瓣,東方恒通通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近到如此的距離,東方恒竟發覺自己依然找不出曲竹容貌的一絲瑕疵來,他的每分每毫,都像是按着東方恒的喜好長得。

東方恒的心髒砰砰加速跳動起來,他怕被曲竹聽到,想深呼吸緩解,卻發現這是一個死命題。

因為他連呼吸都不敢放重,深怕自己的呼吸噴灑在師尊的臉上,從而擾到師尊休息。

于是東方恒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有種度日如年卻又期望時間過慢一些的矛盾感。

墊在腦下的肩膀不知何時變得硬邦邦起來,曲竹才眯了一會就慢慢睜開眼睛,他随即移動眸子,瞥向東方恒繃緊的下颌線。

曲竹絲毫不理解東方恒為何會如此緊張,就因為他的靠近?

他真的有這麽吓人嗎?曲竹第二次産生這樣的疑惑,他而後抛開問題,做出是東方恒自己膽子小的結論,不悅道:“放松點。”

“……是的,師尊。”男人說話的溫暖吐息全數灑在自己的脖頸上,東方恒突起的喉結緩緩滑動一下,艱難地出聲應道。

雖然口頭答應了師尊,但東方恒知道實際做起來沒有那麽容易。他閉上眼,一邊默念清心咒一邊幻想自己肩膀上并沒有搭上師尊的頭顱。

漸漸的,不知是清心咒起了效還是心理暗示起了效,東方恒的心跳确實安定了許多,連同呼吸的頻率也降了下來。

此方小世界終于再度回歸平靜,唯有交織的風聲與鳥叫蟲鳴等經久不息。

迎着微風,曲竹又一次在不知不覺間睡去,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皓月當空,夜幕低垂。

他的脖子因太久沒有動作,變得酸澀僵硬,曲竹皺起眉,難受地擡起身子,下一刻,他身邊的東方恒也倏忽睜開了眼。

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重量突然消失,黑發少年莫名地有些失落起來。

不知東方恒心中所想,曲竹轉動幾圈脖子,稍微舒服了一些就站起身,他側過頭,在看見東方恒有些發白的臉時頓了頓,随後說:“回去了。”

東方恒點點頭,扶着樹幹站起身,亦步亦趨地跟在曲竹身後。

待他們二人回到衆人分開的地方,一簇簇的火苗已然燃起,而邱舒烨便坐于其中一堆火旁,閉着眼,一副在冥想的模樣。

可等曲竹再靠近一些,邱舒烨就驀地睜開眼,目光從警惕轉瞬間變為幽怨。

他仿佛在用眼神向曲竹質問,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曲竹不理他,先讓東方恒回到帳內,才悠悠然地走到邱舒烨身邊大概一米處的位置停下,“走嗎?”

邱舒烨擡起頭,目光中的幽怨神色還未消失,他問:“你們去哪去了那麽久?”

曲竹随意地回答:“就在這附近晃悠,沒去哪。”

邱舒烨顯然不信,但他也知道就算自己刨根問到底也沒用,曲竹那張嘴硬得就算神仙來了也撬不開,他嘆了口氣站直身子,走在曲竹的前方就要擡步。

“等等。”曲竹突然喊道。

白天他全身注意力都在方貝鴻等人身上,把他們趕走後,曲竹的注意力又全在自己虛弱的身子上,如今修養一下午,他方才回憶起來東方恒今天的表現。

東方恒之前在後山被那些人毆打,受了些皮外傷,過了數月應該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今日他直面來自金丹期的靈壓!怕是內裏受了看不見的傷。

煉氣期與金丹期等級相差太大,即便是靈壓,煉氣期的修士猝不及防地接下,也夠他喝一壺的!

曲竹仔細回憶,便想起東方恒的臉色一直是煞白的,就算他休息了幾個時辰回來,也一副患了重病的羸弱模樣。

內傷的事可大可小,但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複。

東方恒如此狀态,歸咎原因,也是因為他一句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去找方貝鴻等人的麻煩。

算是飛來橫禍了。

曲竹的眸中浮起些躊躇之色,他自己深受內傷之久,自然知道這段日子有多難熬,而東方恒所受的傷多半也不輕,畢竟方貝鴻那家夥施展靈壓的時候可沒見收些力。

難得見到曲竹面上露出厭煩之外的表情,邱舒烨有些意外,他問:“怎麽了?”

邱舒烨問話的同時 ,曲竹也做了決定說:“讓東方恒跟我們一起。”

“一起?”邱舒烨愣住,随即又聽到曲竹道。

曲竹:“他受了不輕的內傷,一起泡一泡溫泉才好趕緊恢複。”

然後下一次帶他找方貝鴻麻煩的時候,東方恒不至于因為再強撐了一次靈壓而七竅流血至死。

邱舒烨的視線看向營帳,唇角微微下沉了一秒,他昨日半央求半威脅地才讓曲竹同意與他一起進入溫泉。

可今日,那個性子孤僻的曲竹竟會主動讓一個才收了不久的弟子和他們一起去溫泉。

東方恒那家夥……和其他人相比,有什麽奇特的地方嗎?

邱舒烨淺淺回憶了一番東方恒的行為舉措,實在想不到除了那張比尋常人俊朗許多的臉,東方恒還有什麽值得關注的地方……

難道是他那雙單純且愚蠢的眼神?

邱舒烨想不明白,他眯了眯眼,緩緩笑着回複:“當然可以,哥哥新收的弟子,想讓他幹什麽都可以。”

于是下一刻,在營帳裏剛坐下不久的東方恒腦中便倏忽闖進一道清冷的聲線。

“東方恒,出來跟我們一起走。”

傳音入耳的聲音有些失真,在曲竹淡淡的聲音中,還額外多了些沉靜的磨砂感,東方恒隔了一會才意識到這是師尊在說話。

東方恒忙站起身,掀開遮擋營帳的布簾,匆匆走到曲竹的身邊,他看了一眼邱青,好奇地問:“我們去哪?”

“跟我們走便是了。”曲竹懶得解釋。

說罷,曲竹就示意邱舒烨走在最前方,他們兩人自會跟上。

曲竹走了會,便發現東方恒走路的步調意料之中的變緩許多,果然,這家夥一聲不吭地受了重傷。

曲竹回過頭,對上東方恒迷惑的眼。

東方恒眨了眨琥珀色的瞳孔,“怎麽了師尊?”

“沒事。”曲竹的眼掃過黑發少年發白的臉,他随即想了想,配合起東方恒的步伐,比昨日慢了十分鐘才到洞窟所在。

這是……望着眼前漆黑的洞口,東方恒若無其事地繼續跟着男人們前進,一邊走,他一邊感受到腹腔裏的內丹如有神智地雀躍跳動起來。

昨晚他來的時候,分明感受到洞口被一元嬰期級別的陣法隔絕,可現在卻是在邱青的帶領下毫無阻礙地走了進來。

而且今早上師尊是和邱青一起回來的,可是以師尊的性格,怎麽想,東方恒也不覺得曲竹會和不認識的人在外面待一晚上。

大概率師尊是認識邱青的。

而且起碼……這邱青得是元嬰期才能毫發無傷地闖過洞口布置的陣法,再往深處想,或許昨日那陣法就是邱青本人布下的。

東方恒的視線轉動,不動聲色地打量起走在最前的邱青,他望過男人普通至極的臉和他看起來無害單純的笑,随即收回了目光想——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明雪宗,随意的一個路人都是藏龍卧虎的存在。

路人邱青帶着後面的師徒來到洞內溫泉,他彎起的眼對上東方恒詫異的目光,而後擡起手豎在嘴前噓了一聲,“東方師弟,可千萬不能出去亂說哦。”

東方恒點了點頭,一臉嚴肅,“自然,我不會亂說的。”

“那就好。”邱青姿态放松地将腰間的靈劍取下,“我就在這離洞口近的地方泡。”

“你們二人……”說着,邱青轉過頭,想詢問曲竹的意見,卻發現曲竹正怔怔地盯着溫泉安靜的湖面,不知在想什麽。

“哥……曲峰主,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邱舒烨昨天雖當着曲竹的面說要在東方恒面前大喇喇地叫曲竹哥哥,但叫那稱呼的前提是,他是邱舒烨,而不是邱青。

曲竹不語,他的眸子晦暗不明,在無人察覺到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體內的金丹正瘋狂旋轉着,從內而外地散發出溫暖的熱度。

按理說,曲竹的金丹有這麽不正常的表現,理應對他本人造成一些不适,比如刺痛、暈眩等不良症狀。

可現在曲竹只明晰地感覺到渾身的陰冷被體內奇怪的升溫驅逐在外,其餘的,并沒有什麽不适。

甚至可以說有些像剛沐浴過溫暖陽光、泉水般的舒服。

他的金丹……曲竹眸色閃了閃,腦子裏冒出過去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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