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妖修
妖修
“師尊，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贈禮？”
熟悉的稚氣聲線傳入曲竹的耳中，曲竹睜開眼，再次見到端坐在他眼前的小妖獸。
小妖獸的心情似乎很好，大尾巴不停地在身後甩動，模糊的臉一轉不轉地一直面朝曲竹的方向。
怎麽又進夢境了？而且這夢境的時間線似乎還是大妖獸之前的？
毫無規律的奇怪夢境讓曲竹心生困惑，他一邊想，一邊感受到自己的軀體動了動。
曲竹的身體正在提筆寫字，他纖細的手腕動得流暢，行雲流水一般洋洋灑灑就在宣紙上寫出幾個蒼勁有力的好字來。
聽到小妖獸所言，曲竹的身體頓了頓，旋即擡起頭，疑惑地問：“為什麽要贈禮？是什麽節慶到了嗎？”
小妖獸咦了一聲，将尾巴甩到另一側說：“贈禮一定要等到節慶日嗎？不能想送就送嗎？”
曲竹的身體似乎比小妖獸更困惑，他遲疑地說：“應該……吧。”
小妖獸唔了一聲，陷入沉思，短暫的一會後，他帶着笑意說：“那今天就是我與師尊相遇大半年的紀念日。”
說着，小妖獸搖晃着尾巴繼續道：“如果師尊沒什麽特別想要的東西，那我……我就自制一些東西贈予你。”
“師尊會嫌棄嗎？”說到這句話時，小妖獸左右搖動的尾巴第一次安靜地停了下來。
曲竹的身體搖了搖頭。
“太好了！”小妖獸說話的語氣都明顯雀躍了起來，它一邊思索一邊低語起來，“師尊會喜歡什麽呢？”
“扇子？劍穗？荷包？還是……耳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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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在曲竹圓潤耳珠上的樸素耳墜像伴随着男人的呼吸一般閃爍發光。而綿密的水流氣泡聲中，有人正急速地靠近。
某一刻，在氣泡聲達到最大聲時，耳墜忽地熄滅下來，就宛如一個可以在街邊随處買到的普通飾品。
迷迷糊糊之中，曲竹感到自己的腰腹部被一鋼鐵般的手臂緊緊抱住。
那手臂仿佛生怕曲竹跑了一樣，與曲竹的腰貼得不留一絲空隙，帶着他不斷往水面上游去。
被人貼上來的一瞬間，曲竹腦中的意識便清醒了些，他隐隐察覺到自己還在水中，依然能保持在陸上的呼吸，只是呼吸間，滿是濕潤的潮氣。
除此之外，他的耳垂上正不斷有一股清新如晨時起床時的靈力往曲竹的腦子裏鑽。
宛如深入水下時那抹驅散黑暗的光，此刻也在慢慢地喚回曲竹昏昏沉沉的意識。
耳膜裏不停有水波震蕩的聲音，曲竹垂下的眼睫也顫動起來，他緩緩睜開眼，烏黑的眼裏瞬間闖入一片清澈的廣闊泉水。
他似乎……依然還在水下。
曲竹環顧周遭流動的水，他旋即低頭，盯着腳下平靜無波的泉水。
黝黑的泉底已然不見蹤影，不為人知的所有秘密也再次被掩埋。
比如那奇異的白光、那詭秘的一大團毛……
曲竹的眼睛驀地睜大，他環顧四周，沒見到那小小的雪白身影，便忽地掙紮起來，下一秒，曲竹腰上的手臂就驀然将曲竹锢得更緊。
曲竹愣住，現在才意識到自己腰上還橫着一條胳膊。
他低下頭看去，便看到一只如少年般的細長卻足夠有力的手臂，其扣在他腰側的白淨手背上還突起幾條明顯的青筋，一路向下延伸至手腕上。
曲竹只看一眼便知道這是誰的胳膊。
邱舒烨。
在水下出不了聲，曲竹唔嗯幾聲突地想起來他還有靈力能用，于是下一秒，曲竹便傳音入耳。
“邱舒烨，放開我，那只小狐貍……”
“不可能。”
邱舒烨冷靜地打斷了曲竹的話。
青年的聲音沉穩卻帶着某種不明顯的顫抖。邱舒烨低下眼，看着曲竹蒼白的臉色，勉強扯出了個有些不自然的笑容說：“哥哥，我不可能放開你。”
聞言，曲竹皺起眉，他凝聚起靈力道：“你在犯什麽病，我讓你放開就放開。”
“不。”邱舒烨輕而易舉地将曲竹攻過來的靈力驅散，他繼續用難看的笑容說：“哥哥，你知道嗎，你差點就回不來了。”
回不來？什麽意思？
望着邱舒烨情緒明顯不對勁的臉，曲竹停止掙紮，皺起眉問：“什麽意思？”
邱舒烨擡起眼，更快速地往水面上游去，“還有一個時辰，秘境就要關閉了。”
“哥哥，你在水下消失了整整半個月。”
說出這話時，邱舒烨的聲線又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他抱着曲竹的手臂也更加用力。
少年的喉結滑動，即使是傳音，他傳進曲竹腦中的聲線也帶着難以忽視的幹澀，“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半個月中，邱舒烨無時無刻不在後悔當時沖出去挑釁蒼南宗二人的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他那過于自信的态度，哥哥一定……一定不會被那該死的家夥用奇怪的法寶轟下泉水。
而他自己，卻只能無能為力地看着。
曲竹掉下泉水的第一時刻，邱舒烨就将敵人棄之不顧，與小狐貍一樣，直接朝曲竹沖去。
邱舒烨沖過去後，曲竹已經掉進水裏，邱舒烨不假思索也沉入水中，可剛剛才浸沒于水的曲竹，卻在瞬息之間就不在了。
邱舒烨驚懼不已，他的視線掃了數遍泉上泉下，但曲竹就如空氣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水中游了許久，邱舒烨也只找到了蒼南宗師弟的屍體，其他任何與曲竹有關的東西，全數消失不見。
即使自己腦海中曲竹的模樣深刻入骨，邱舒烨在某一時刻還是産生了一種難道哥哥的存在一直以來都是他心中幻覺的疑問。
此後的日子裏，邱舒烨一直沒有離開洞窟，他眼看着離開秘境的日子越來越近，洞窟中溫泉上飄蕩着的靈氣濃度也越來越淡。
邱舒烨心中的焦躁随着時間的迫近逐漸加深，連臉上一直以來悠然的笑都維持不住。
哥哥如果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
心髒猶如被鈍刀一寸寸用力的劃過，邱舒烨驀地握緊手掌，指甲都近乎要陷進柔軟的手心裏，他沉着臉，再度潛入湖水。
所幸，邱舒烨在離秘境關閉前的一個時辰裏找到了曲竹。
和突然消失時一樣，哥哥的出現也是無聲無息的。
他散亂的烏發如海藻般在水下飄蕩，水波擴散間，也在邱舒烨沉寂的心中漾開漣漪。
半個月？
他竟然在那古怪的黝黑環境中待了整整半個月？！
曲竹心中一驚，在他看來，他不過剛墜入泉水，最多不超過半個時辰就被邱舒烨給撈了起來。
原來實際上……他已經不知不覺間在水下度過了半個月。
不可思議間，曲竹被邱舒烨的另一手臂遮擋住頭頂，然後一舉破出溫暖的水面！
瞬時，新鮮的空氣裹挾着淡淡的靈氣湧入曲竹的鼻腔。曲竹下意識閉了閉氣，而後下一刻，又驀地發出沉重的呼吸聲。
堅實的地面好像某種虛幻的東西，曲竹的腳落在上面時，不由地顫了一下，他歪斜的身子便瞬間被邱舒烨眼疾手快地扶住。
低下頭，深深地望進沒有被水波遮蔽視野、容貌明晰可見的曲竹，邱舒烨心頭提起的氣終于松了下來，他笑着說：“哥哥在水下待了太久，不習慣地面也是正常的。”
曲竹默了默，淡淡的嗯了一聲，在邱舒烨的幫助下走到牆壁邊。
曲竹扶住牆，迷茫的眼掃過整個面容發生巨變的洞窟。
原本還算是幹淨的洞窟已然一片狼藉，四處都是掉落的石子與凹凸不平的小水窪。
曲竹還在某些地方看到被撕扯掉的一片衣服。
對了，蒼南宗那兩個人呢？！
曲竹擡起頭，濕漉漉的頭發順着他仰頭的動作下滑，露出男人分明的下颌線。
曲竹張開泛着水澤的唇瓣。
但還未等他說出一句話，邱舒烨便理解地彎了彎眼睛，說：“哥哥很厲害，你的對手掉進水裏沒多久就死了，至于我的……”
邱舒烨淺褐的眸子暗了暗，似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曲竹說：“他……跑了。”
蒼南宗的師兄早在邱舒烨第一次沖下溫泉後便已趁機逃走，而後續邱舒烨也沒有追逐他的心思，所有的時間都放在怎麽才能尋找到曲竹這件事上。
曲竹也知道邱舒烨這半個月在忙着做什麽，而且那個人功法詭異、符咒多變，就算邱舒烨追上去也不一定能除掉他。
只是這樣下去，他們在蒼南宗就多了一個敵人。
不過對有點實力的修真者來說，多一個敵人不多。
就是不知道……那人會不會在今後掀起什麽麻煩來。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想，那人真有麻煩第一時間也是去找天劍門。
想到這，曲竹第一次覺得邱舒烨還算有些小聰明，他而後将那人甩出腦海，視線再度轉到平靜的泉水上。
曲竹的手指蜷了蜷，問：“你有沒有……看到那只狐貍。”
小狐貍？
邱舒烨眨眨眼，随後哦了一聲陷入沉思。
數分鐘後，他在曲竹失望的眼神中搖搖頭說：“沒有，我沒看見。”
說着，邱舒烨擡起手給曲竹看了看自己被水泡得發皺的五指，又補充了一句，“但我大部分時間都在水下，或許那小狐貍在我沒看見的時候就已經離開洞窟了呢？”
……或許吧。
畢竟那小狐貍看起來也是不會被溺死的樣子，它應該就如邱舒烨所說，早于曲竹清醒後離去了。
離開了也好，這小狐貍顯然是屬于秘境的。
它可能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人身邊，正同他們講自己奇幻的冒險故事。
邱舒烨順着曲竹的視線凝視泉水，一會後嘆了口氣說：“真可惜，好不容易見到一只開了神智的小妖。”
聞言，曲竹忽地頓住，腦中閃過曾經在外院時聽先生講過的歷史。
明雪宗前任宗主率領各宗門與魔道大戰時，也有許多的妖修主動參與和魔道的戰鬥。
妖修們性格單純剛烈，在戰鬥中，他們一往無前，死傷慘重。
所以在那場近乎全大陸的“人”都參與的正邪大戰之後。
正道崛起，魔道被趕往蛇環嶺，而妖修，則只剩零星幾個族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