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集市上,孟如寄望着面前的客人,挂着客套禮貌的微笑,親切詢問:

“老板要送什麽呀?”

“一些銅鐵物件。”黑衣男子說着,把包裹放到了孟如寄的木板上。

孟如寄提了提,一桶水的重量:“還挺沉的。”

“去北郊外樹林,靠近奈河邊,那兒有個客棧,約莫三十裏地的距離,我要你盡快送去。”男子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給孟如寄。

孟如寄接過一看,紙上畫着簡單的地圖,大概指了個方向。

“三十裏地,腳程快點也得接近兩個時辰了。”孟如寄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面前的人,她不動聲色的打量片刻,微微一笑:“給多少價呀,老板?”

“你要多少?”

孟如寄伸出兩個手指頭:“二十文,過去兩個時辰,回來兩個時辰,我今天的時間都要花在路上了。”

男子一聲冷笑,往地上丢下十文:“你送到了,客棧老板會再給你另外十文。”

“行。”

男子瞥了孟如寄一眼,随即轉身離開,與來時一樣匆匆。

孟如寄提着包裹掂了掂,準備出發。

一旁的妙妙看了孟如寄一眼,有些擔心:“如寄姐,北郊樹林離那山匪的地頭近!你一個人去,不安全吧。”

孟如寄笑了笑,若有所思的望了眼黑衣男子走遠的方向,聲音輕快的說着:“大生意,可不能把財神爺往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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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孟如寄打開手裏的錢袋子,拿了五文出來,塞到了妙妙手裏。

“今天要麻煩你一個事,四個時辰後,我要是還沒回來,你就幫我買兩文錢的面,三文錢的山薯,送到那小木屋去,給牧随。告訴他,吃飽了再來找我。”

孟如寄沒再耽擱,提着貨,用剩下的錢買了瓶小綠豆就麻溜的開始去送貨了。

而“小木屋裏的牧随”正在健步如飛的趕往北郊山裏的路上。

他腳程快,正午時分,便到了傳說中的山匪山上。

山匪窩窩不難找,一整個山被他們造得亂七八糟,砍了的樹,踩禿的地,都指引着牧随,一路找到了他們山寨的大門。

大門外,正有兩個看門的山匪正無精打采的唠着閑篇:“昨天車沒搶到,還傷了好些兄弟,老大氣得不輕。”

“啧……都怪那逐流城,做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暗器,兄弟們遭了暗算。”

“聽說是那個逐流城主做的。”

“又是那個城主?不是聽說他過河了嗎!”

“他下面的人還在啊。”

“他媽的……給老子個機會,老子一定要去逐流城裏面搶一遭!”

話音未落,看門的兩人忽然發現林間走出來一個人影。

“誰呀?”

一名山匪眯眼看着來人,但見他一身衣衫褴褛,外衣似乎破過很多口子,破口的地方被人用線粗略的縫了起來,針線之粗,針腳之拙劣,讓站得還遠的山匪都看得清楚。

于是山匪輕蔑的握緊了手裏的大刀:“要飯的要到咱們這兒來了?不要命了?趕緊滾!”

牧随沒有應話,只看了眼天色,盤算了一下時間,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得抓緊了。”

山匪耳朵尖,聽到這句話,嘲笑起來:“抓緊去往生是吧!”他說着,提着刀就走了過來,“正好今天的邪火沒地方發,老子這就送送你!”

山匪大步走到牧随面前,大刀直接沖牧随的腦袋砍了下來,但下一瞬,一只手便落在了山匪的脖子上。

不過輕輕一扭,“咔”的一聲,就像伸懶腰時,骨頭響了一下,那麽細小又輕微。

但提刀的山匪,就僵在了原地。

牧随松開了手,山匪便以高舉大刀的姿勢,直愣愣的往後倒下。

“噗”的一聲,驚起了地上的塵埃,沒有血,沒有掙紮,但他已經斷了氣了。

牧随轉了轉手腕,面無表情的從地上屍體上邁過。

他盯着另一個山匪:“快過來,我要趕不及了。”

守在大門前的山匪驚懼不已,他殺過人也幾次差點被殺,而現在他看着走過來的牧随,望着他的眼睛,只覺得從未有過的恐懼将他籠罩,山匪的後背緊緊貼在大門上,抱着自己的刀,忘了舉起,只顫巍巍的問了一句:“趕……趕不及什麽……”

牧随經過他,推開了山寨的大門,邁步走了進去。

在牧随身後,抱着刀的山匪已經昏迷倒下。

而面前,寨子裏,十數名正在忙碌着自己事情的山匪齊刷刷的轉頭看向這個闖入者。

牧随用眼神數了數人頭,嘆氣:“我要回去吃飯的。”

孟如寄每天下午申時回家,她會等他。

午時三刻,孟如寄終于抱着沉沉的包裹,來到了地圖所示的地方。

北郊樹林外,靠近奈河邊,一個客棧。

孟如寄看了看身後的樹林,身邊的奈河,還有身前的客棧……

她咂摸了一下:“這頂多算個茶攤吧。”

“客棧”只是一個草棚房子,搭得簡陋,周圍荒涼。

孟如寄打量了下四周,估摸着這地方應該是在莫能渡的下游,因為奈河的河面變寬了,估計離渡口也遠,搖搖看去,連渡口的影子都看不到。

而往奈河的對面看去,則只能看見一片蘆葦,緊接着便是迷蒙的濃霧,将對岸遮擋,什麽也分辨不清楚。

這麽個荒涼的地方,開什麽客棧啊……

孟如寄心裏翻了個白眼,但還是走上前去,向裏面呼喚:

“老板,送東西來了。”

裏面靜了一會兒,不片刻,傳來了一道渾厚的男聲:“好啊,送來了就好。”話音一落,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孟如寄擡眼望去,但見一個身高九尺,壯碩如山,臉上帶疤的男人,彎腰從門內走了出來,他站直了身體,比草棚還高一個頭。

孟如寄打量他片刻,直接笑出了聲:“你是老板?”

見孟如寄不僅不怕,還笑盈盈的望着他,男人沉默了片刻,一邊邁步向孟如寄走去,一邊應道:“我是老板,東西給我吧。”

随着他一步步的靠近,壯碩的身軀,似乎讓地都在微微顫抖。

孟如寄沒有後退,只看着他越走越近,坦然道:“老板,還有十文沒付我。”

“哦。”男人應着,已經走到了孟如寄面前,他伸手,作勢要去拿包裹,但下一瞬,轉而将孟如寄的胳膊一把拽住,直接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前,“你去我肚子裏拿吧!”說着他直接要掐住孟如寄的脖子,試圖将她捏死在懷裏。

但神奇的是,在壯漢眼中,剛才那細胳膊細腿的小姑娘,就像泥鳅一樣,眨眼就從他懷裏鑽了出去,直接一個空翻,落到了他身後,還反手扣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孟如寄抓着他的手,用他自己的右手勒住了他自己的脖子。

男人想要掙脫,但孟如寄細細的手指頭不知哪來那麽大的力氣,一下摁住了他手腕上的一個穴位,霎時讓他整條胳膊都沒了力氣。

而下個呼吸間,在男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在他身後,一腳踢在他的膝彎上,男人直接被這一腳踢得單膝跪在了地上。

孟如寄順勢往男人背上一坐,男人身體向前俯倒,另一只腿便也下意識的跪了下去,他只好用另一只還沒被控制住的左手撐住地面,整個人像三條腿的凳子,把背上的孟如寄馱了起來。

孟如寄兩根手指頭死死捏住他右手的穴位,金刀大馬的坐在男人背上,喘了口氣,緩和了一下急促的呼吸。

“好笑,你怎麽敢把主意打倒我頭上啊?”孟如寄想想還是有點氣,“我現在是容易累,不喜歡動手,但這不代表我動不了手!能明白?我再是虎落平陽,我也不會被條狗欺負!能明白!?”

壯漢馱着孟如寄,被她控制住的手就像要斷掉一樣疼痛,他只能氣喘籲籲的從喉嚨裏擠出一點點聲音:“你……什麽人……”

“說你明不明白?”

“明……明白……”

孟如寄消了氣,在男人背上坐了會兒,看了看背後的草棚,沒聽見其他動靜,她确定這兒只有壯漢一人後,便開始平靜的審問起來:

“說說吧,騙我過來要幹什麽?”

“打……打牙祭……”

想吃了她……

孟如寄心裏的火又燒了起來,他但凡說一句圖她財圖她色,她覺得都會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結果沒想到他竟然!!

“把我當盤菜啊?”孟如寄手指用力,“你怎麽敢啊?看我在集市上一個人,就開始打我的主意了是吧!”

壯漢哀哀叫疼。

孟如寄看着差不多了,便稍稍松手,但仍繼續控制着他:“你同夥呢?”孟如寄繼續審,故意陰陽怪氣的笑問,“他不跟你一起吃飯啊?”

壯漢忍着疼,回答:“他只是引人。”

“好得很,你這路數玩得溜,騙過多少人了?”

孟如寄內心奇怪,這無留之地是不是有什麽邪惡之力,怎麽誰在這兒都想吃人呢?

牧随一個傻的,萬事不知,幸而在他犯錯之前,孟如寄把他喝止了。

而今天,還遇到個慣犯了。

壯漢沉默着,沒有回答孟如寄的問題。

孟如寄手上用力:“說。”

但壯漢此時卻一反常态的沒有回答。

孟如寄覺得奇怪,以為自己下手太重把人疼暈過去了,她剛歪頭想要打量,忽然,面前的壯漢,腦袋卻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後轉來,脖子生生轉了個圈。

在無留之地孟如寄就沒見過誰用過靈力,忽然見到這詭異的一幕,她直接就看呆了。

而壯漢卻盯着孟如寄,咧嘴一笑:

“算上你,十八個!”

緊接着那壯漢張開血盆大口,他的腦袋直接從他脖子上飛了出來!

孟如寄驚愕,雙目瞠大,只見那尖利得不尋常的牙齒直沖她的臉咬來!

孟如寄眼前霎時一片漆黑!

牧随此時正在北郊山上的土匪寨子裏,他忽然覺得心口突突一跳,他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後面前,鼻青臉腫的山匪忽然渾身一抖,懼怕的望向牧随。

山匪顫巍巍的張口問他:“怎麽了大哥?”他小心翼翼的,“是繩子短了不夠綁我嗎?我有褲腰帶,你解了可以綁的……”

牧随淡淡的掃了山匪一眼:“閉嘴。”

山匪立即動作誇張的把嘴巴閉上,緊緊咬住自己的上下嘴唇,讓它們一點也不分開。

在牧随身後,山匪們都被五人一群,綁在一起,有人鼻青臉腫,有人已經昏厥過去,有人委頓在地,意識渙散的哀哀呼痛。

面前,最後一撥山匪被綁住。

牧随數了一下,攏共四十二人。

“大哥!大哥!……”一個綁匪臉上帶着血,從遠處一路小跑過來,他手裏端着的是一大盆煮好的地薯,還在騰騰冒着熱氣,“你剛才要的吃的。”

牧随把人都打服後,綁人綁到一半就餓了,于是他随便點了一個人,“你。”

被點到的人瞬間像被扒皮一樣緊張,他渾身顫抖,望着牧随,像要聽到死刑一樣,聽牧随說道:“去弄些吃的。”

被打了,還清醒的山匪都愣了。

“弄多些。”

被點到的人愣了一會兒,但見牧随眉頭微微一皺,有點不悅,他當即一個鯉魚打挺原地跳起:“弄!我這就去弄,馬上來。”

牧随說:“你若趁機跑,被我逮到,宰了你。”

“哎……好的哎……”

然後等牧随綁完人,做飯的這個也就回來了。

山匪日子過得也不怎麽樣,平時吃的也就這幾口。

牧随不挑,拿着盆,坐在原地就吃了起來,他一邊吃一邊看了看天色:“半個時辰後,衙門的人會到,你們跟着他們走。”

除了哼哼唧唧叫疼的人,沒人應聲。

牧随掃了他們一眼。

立即有人反應過來:“是……”

然後山匪們稀稀拉拉的都應了聲是。

牧随繼續吃,繼續說,“到了衙門,告訴他們,明天會有人拿着一根山薯去領賞錢。那人就是抓賊的人。”

“……是。”

牧随吃完了盆裏的山薯,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前,忽然一陣風刮過,吹起了寨子主廳門口的布簾,布簾裏,正中放着一把椅子。

牧随腳步頓了頓,目光落在了所有人身上一一掃過,然後開口問:“你們老大呢?”

山匪們面面相觑,沒有人敢回答這個問題。

而正在這時,一個吊兒郎當的口哨聲從山寨門外響起來,由遠及近,然後慢慢消失,外面忽然就傳來了一聲驚呼:“鐵頭!鐵頭!你怎麽了!”

一個穿着黑色勁裝的男子跑到了山寨外,看到了地上窒息的那個山匪,然後他擡起頭來,通過洞開的大門,一下就看到了山寨裏面的場景。

所有人,都被綁了,只有牧随,立在中間,目光森森,猶如黑夜中的野獸,凝視着他。

黑色勁裝的男子見此一幕,當即明白過來了發生了什麽,他立即轉身要跑,可他不過跑出了兩步,便被後面扔來的一把大刀,一刀劈過了肩膀,他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牧随走來,一腳踩在他的傷口上。

黑衣勁裝的男子慘叫着,驚恐的望着牧随。

牧随看着他的臉,倏爾想起,先前在集市上,他輕描淡寫掃過的那一眼……

孟如寄的攤前,這個男人,給了孟如寄一個包裹。

“你是……山匪頭子?”牧随聲音冰冷,殺意溢出,幾乎能溺死地上的山匪。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男子立馬解釋,“老大下山打牙祭去了!在奈河邊的客棧,我騙了一個女的去客棧送貨,老大現在正在哪兒吃飯呢……”

他嘴裏,每蹦出一個字,牧随的臉色便白一分,聽到最後,牧随臉上血色全部褪去,他只覺自己如墜冰窖,渾身的血都結上了層層堅冰,将他四肢百骸的骨髓皮肉全部刺穿。

牧随一腳踩過男子的頸項,男子雙目瞠着,再沒了聲音。

牧随的身影已經轉瞬間消失在了山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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