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章

第 72 章

一行五人向着奈河末端而行,孟如寄一開始一直牽着牧随的手,牽習慣了,膽子大了,為了方便,她還學會了将自己的胳膊挽在牧随的胳膊上。

牧随有些別扭,總想抽出胳膊來,孟如寄就一遍又一遍的給他拽回來,并且威脅道:“今天這胳膊必須挽,要麽你打斷我的手吧。”

牧随:“……”

“我知道你對我動了心,舍不得。”她很冷靜的望着他,奉勸,“所以,不要掙紮。”

牧随想了想,然後沒有掙紮了。

孟如寄寬了心,繼續挽好他的胳膊,開開心心往前走。

兔子和莫離在後面看着,兔子眯着眼一邊搖頭一邊感慨的咋舌,莫離也贊許得直點頭。

葉川倒是抱着手在最後方跟着,一言不發的打量着幾人。他平日裏也這般沉默,走在前面的人倒也沒覺得有什麽。

孟如寄挽到了胳膊,手便空了出來,她一邊走,還能一邊摘點草在手裏編東西。

小蚱蜢、小蜻蜓、小公雞她編好一個就給牧随一個,牧随不接,她就直接給他別在了腰上,然後問他:“喜歡嗎?”

牧随看了眼自己的腰帶,上面挂着的小動物都快給他圍成半裙了……

“無用功……”

無用,這兩個字提點了孟如寄,然後她開始編草帽。

編草帽的動作大。走在路上,牧随總是被孟如寄拉拉扯扯,拖慢了不少行路的速度。牧随忍了半晌,終于忍無可忍的望向孟如寄。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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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一頂鮮草編的草帽出現在孟如寄手裏,她遞給牧随:“前兩天那聚雲陣法好像把無留之地的雲都拉走了,這兩天曬得很。給你一頂帽子,遮遮陽,有用吧?”

帽子鮮綠鮮綠的,牧随一時不知是出于什麽原因,沒有接。

一只白皙的手伸了過來。

“确實曬,為了不打擾你們親親我我,我都不好意思往你袖裏藏,這帽子他不要,不如給我老人家吧……”

莫離帶着讨好的笑,兩根指頭小心的捏了下草帽的邊緣。

可沒等莫離捏死呢,牧随便将草帽一把拽了過去。

動作大,速度快,孟如寄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牧随冷臉瞥了眼莫離,随即将帽子戴在了頭上。

見陰影當即将他臉遮擋住,孟如寄連忙又問:“喜歡嗎?”

牧随只硬邦邦道:“不喜歡。”

莫離繼續在一旁笑着:“要不你再給我編一個,我都曬黑了。”

這次沒等牧随開口,孟如寄嚴肅道:“不行,只能給他。”

“為什麽?”

“這是明目張膽的偏愛。”

聞言,牧随腳步頓了頓,側目掃了一眼孟如寄,孟如寄正盯着莫離道:“你跟兔子走一邊去,別礙事。”

莫離豎起了大拇指:“談感情你不行,一把感情當事業談,你瞬間就悟了啊,孟山主,高明。”

孟如寄沒接他的茬,擺擺手讓他退到一邊。

莫離聽話的走到後面,然後攔住了葉川和兔子,讓他們離他們更遠了些。

處理了莫離,孟如寄轉頭,打量牧随的神色。

目光太直接,讓牧随不由別開眼。她又追着他的眼睛看:“你害羞了,可被我撩撥到了?”

牧随深吸一口氣,無語的望了一眼天。

天邊遠處,那向天空倒流而去的奈河越來越近,但他估摸着用現在的腳程走,還得走三天。

但他已經累了……

要不然,就用戾氣吧,身上還有點逐流城軍士給的銀錢,用術法也行,早點到濡尾草蔭,早點拿到千金,擺脫了這孟如寄……

“你想飛?”孟如寄注意到牧随的手放到了腰間,立馬敏銳道,“你飛上天我肯定要搗亂的。我現在是不想惹其他的麻煩,所以想着用愛感化你。但你要不按我得想法來,那咱們就魚死網破。我引來追兵,照樣耽誤你拿千金。”

牧随眸光一斜,落在孟如寄臉上,見她方才口口聲聲談感情是真,現在字字句句說威脅也是真。牧随冷笑一聲,手從腰間的銀錢處放開。

“好”他沒有感情的彎着嘴角道,“我陪你玩。”

牧随将手放到了孟如寄臉上,食指手背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頰,很輕柔,甚至能感受到她皮膚上幾不可見的輕細絨毛。

“你還有什麽招數,用就是了,夫人。”

皮膚上有一點輕微的癢,見他離得近,又聽了他這句話,孟如寄腦子轉了轉,緊接着,她微微一側頭,唇瓣正好落在輕撫她臉頰的食指上。

食指背面,第二個關節處被孟如寄的唇畔親吻。

觸感與肌膚不同,更加溫熱,微帶濕潤。

牧随的手一時僵在了空中,直到孟如寄唇瓣離開。

“你說這招如何?夫君?”

孟如寄直勾勾的盯着牧随的眼睛。

呆怔不過只維系了一瞬,在牧随眼睑落下的那一刻,他清洗掉了自己眼中的所有情緒。他收回手,放置身後。

“不如何。”

他說着,但在他背後,大拇指卻不經意的摩挲起了食指第二個關節處的皮膚。

四目想接着,孟如寄看了許久,沒從牧随眼中看出波動,只得撇了撇嘴:“好吧,我再接再厲。”

她撤開了目光。

牧随這才轉過了頭,邁步繼續向前。

不知為何,他方才就是覺得,那相視的目光他不能率先挪開。

因為挪開……

就好似他心虛了……

此時繼續向前,牧随心頭好似有個懸起的石頭落了地。但這個石頭又好似沒有落地,而是落在了一片更幽深的湖水中,“咕咚”一聲,在湖面激起千層浪,又在慢慢沉入沒有底的水裏,随着他腳步向前,左右晃蕩,讓他心燥,又無可奈何。

後面的人隔得遠,但他們兩的動作還是看了個大概。

兔子搖頭的弧度越來越大,嘴是抿得越來越緊,最後忍不住感慨:“壞女人……有點東西……”

莫離則連連點頭:“早知如此,我操那份心幹嘛,早點告訴她牧随的目的得了。她比我豁得出去啊。”

葉川聽了他倆的話,目光落在孟如寄和牧随的背影上,他緩緩開口:“牧随的目的……是什麽?”

“城主哥哥想殺了所有人。”兔子撇嘴,有些失落,“我之前知道他有背負有過去,我知道他要報仇,但我沒想到,會這麽極端……”

“所有人?”葉川指了指牧随和孟如寄的背影,問,“他現在這樣,還想殺了所有人?”

“這不是在努力嘛。”兔子嘆氣道,“我瞧不上壞女人的,但要是城主哥哥瞧得上,那就是她吧!”

此言一出,莫離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然後打量着兔子。

葉川也“哦”了一聲,不過是輕輕的。他望着前方,目光只落在了孟如寄的背影上。

行路到了夜裏,前面出現了一個小村落。莫離掐指一算:“今夜不用睡郊外了。”他興沖沖的追上去告訴孟如寄,“那裏有一個衙門,咱們可以睡衙門裏面。”

孟如寄也很高興:“能睡床了!”

“趕路。”牧随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木頭,冷硬道,“不睡覺。”

走了一天,孟如寄已經很累了,正要為自己的利益而罵人,此時牧随的肚子裏響起了久違的,熟悉聲音“咕咕咕”。

牧随臉色一黑。

孟如寄聽笑了:“夫君,你的身體不答應呀。”

半推半就着,牧随被孟如寄拽去了衙門裏。

小村落的衙門,根本沒幾個人,他們五人一行,四個壯漢,走進衙門不像是來借宿的,反而像來砸場子的。

守衛的兩個軍士吓得不行,莫離把他們叫去了一遍,許是給他們看了什麽無留主的信物,兩個軍士又從驚恐變成了敬畏,忙前忙後的把後面的兩間破敗屋子收拾出來了,還煮好了一大盆山薯和菜葉,放到了小院子的石頭圓桌上。

兔子餓急眼了,寬大的身軀坐下去剛想吃,孟如寄敲了一把他的腦袋:“你這麽大個身體要吃多少,變成兔子,少吃點,留一些給你城主哥哥!”

兔子叽叽咕咕的罵了幾句,但還是乖乖的變成了兔子,他一縮小,院子裏的空間好像都變大了。

孟如寄從盆裏給他拿了根山薯,他抱着就跳一邊啃去了。

葉川見到毛兔子的時候,倏爾眼睛一亮,他也拿了兩根山薯,自己吃一根,另外一根拿去逗兔子了。

但兔子雖然變成了兔子,人格還是在的。他紅紅的眼睛瞅了眼葉川,只覺得這葉大河莫名其妙,于是背過身不理他,繼續啃自己的山薯去。

葉川也不生氣,就一盤腿,席地而坐,看着兔子的背影,也跟着吃山薯,一人一兔,也算和諧。

莫離對食物顯然沒什麽興趣,他伸了個懶腰:“我累了,休息會兒。”

孟如寄正拿着山薯在扒皮,眼睛也沒擡的“嗯”了一聲,“待會兒夢裏來,有事兒跟你商量。”

莫離點頭:“行。”

他轉眼變成了石頭,卧在桌子一邊。

孟如寄這頭剝好了山薯,轉而喂到了牧随嘴邊:“夫君,嘗嘗,我親手給你剝的。”

牧随正拿了根沒煮太熟的山薯,“嘎嘣”一聲,吃進嘴裏,嚼了兩下,清脆的聲音活像在嚼小孩的手指頭。

見牧随不搭理自己,孟如寄思考了一會兒,立即反應過來:“你莫醋,我跟他去夢裏見是為了商量明天怎麽撩撥你的事。這事兒不能讓你聽見,聽見了就沒驚喜了。”

“……”她說得太坦然,以至于牧随竟然一時語塞。

“多謝夫人,煞費苦心,機關算盡。”

“不必客氣。”孟如寄将山薯遞在牧随唇邊,“小随。”

久違的稱呼,脫口而出的時候孟如寄和牧随一時都有些恍惚。

相較于牧随的怔愣,孟如寄有些感懷:“你以前還叫我姐姐呢。”

“你還真敢應。”

剝好的山薯牧随不吃,她便自己拿了回來,咬了一口:“現在你叫,我依舊敢應。”

“姐姐?”

孟如寄一頓,有些意外,她擡眼看牧随,但見牧随有些打趣的望着她。孟如寄被激起了勝負欲,她溫柔的微笑:“小随,你要是好這口,我也能陪你演。”

牧随收斂了神色:“不必了。我還是更想讓你生疏客氣些。”

他退縮了,孟如寄撇嘴,倒是也沒有繼續追擊。

“你現在好像也沒有以前那麽容易餓了,戾氣能頂飽?”

“之前在你衡虛山的山崖上,為奪你的內丹,與冥怪一戰,消耗了不少力量,身體年歲倒轉,來了無留之地,需要更多的食物補充流失的力量。”

“補完了?”孟如寄問他,“現在就是你之前的樣子了?”

“差不多了。”

“你這戾氣,消耗了,還能讓你返老還童呢?”

“只是機緣巧合罷了。戰勝了冥怪,又吞了那顆內丹……內丹在你身體裏時間久了,對戾氣并不友善。”

孟如寄點點頭:“應該的。”

三言兩語聊罷,孟如寄也吃完了手裏的山薯,左右也想不到別的撩撥牧随的法子,她便拍拍手站了起來,抓了桌上的石頭:

“我去休息了,小随,你別趁機偷跑哦,我今天可沒吃小綠丸。你走了,我會心痛。”

牧随擡眼,好似冷漠又無語,他盯着她的背影。

孟如寄卻在回房間前一刻頓住了腳步,轉頭望他:“今天你有更喜歡我一點嗎?”

月色落入院子裏,兩人的眼眸都被點亮。

牧随嘴角動了動,最後,別開了眼。

“沒有。”

孟如寄聞言,長嘆一聲,進了屋。

即便她沒說話,牧随好像也聽到了,她在說:“愛情真難啊……”

落下的布簾晃動停止,牧随還坐在院子裏,配着月光,食着桌上的山薯,他竟忽然覺得,手裏的山薯少了幾分滋味,嚼蠟似的,只能填填肚子。

“你确實動心了。”一旁看兔子的葉川忽然開了口。

他的話讓牧随擡了眼眸,牧随看向他。

葉川只盯着兔子:“你說的仇,一定要報嗎?用你之前的方式?”

“一定要報。”牧随道,“用之前的方式。”他回答者着,卻垂着眼眸,不知在思索什麽。

葉川轉眼,目光落在了牧随身上。

幽綠的月色下,他的眼瞳仿佛也泛起了詭異的光。

倒流向上的奈河無聲的湧動,好似沖刷着天上的星辰,在此處看着,它已從遙遠的鏈接天空的絲帶變成一條涓涓向上的溪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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