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1

chapter 1

“媽，我上學要遲到了，先走了。”我對屋裏正在穿衣服的女人說道。

我叫孟歆，和天下千千萬萬個普通的高中生一樣，又似乎，不一樣。

聞聲，我媽媽站了起來，迅速走到門口穿起了鞋。

我熟練地把放涼的茶葉蛋包起來，等到媽媽穿好了鞋又遞給了她一個。

“媽，你吃吧。”

她把我的手推過來，對我搖頭，表示拒絕。

我的媽媽，不會說話。

我習慣性點點頭。

在路上我剝開茶葉蛋邊走邊吃了起來。

我和其他高中生不一樣的原因是，從小到大，我的媽媽每一天都要送我去學校，無論學校離我的家有多遠，或者是多近。

她很愛我，很關心我，我知道，可是我也終究會長大，不可能在她的羽翼下生活一輩子。

所以今天我把茶葉蛋最後一口咽下去之後，再一次跟她說：“媽媽，我長大了，可以照顧好自己了，你不用再送我了。”

她本身走在我前面，聽到這話，她突然停住了腳步，轉身對我不可置信地比劃着：你忘了你爸爸了嗎？

我的爸爸，在我五歲的時候出車禍意外去世了，他在人行道上被一輛疾馳的卡車奪走了生命。

而他最後關頭，拼盡了全力推開了我和媽媽。

卡車剎車失靈，只是一場意外。

我的媽媽過不去這個坎，她認為世界上到處都是危險，我知道她害怕的是失去我。

媽媽是一名聾啞人，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丢棄了她，她從小在福利院長大。

後來她遇見了我的爸爸，他們很相愛。

但是，爸爸也是在福利院長大的。

所以，我是這個世界上，媽媽唯一的親人了。

她很愛我，很害怕失去我，她和這個世界唯一的交流，就是通過正常的我。

平時有鄰居議論我們家，我媽媽也只當沒有聽見，因為她無法反駁。

我對她比劃道：那只是一場意外，天底下沒有這麽多危險。

“我總會長大啊，我就快要高考了，我不會留在明城的，我想去其他地方讀大學，到時候，你也要陪着我嗎？”

她卻比劃着告訴我：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我們心裏都清楚，我們不會離開彼此的，可是我現在真的很需要一點我自己的空間，無論我做什麽，在哪裏，她都會和我一起。

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

我把手搭在媽媽的肩上安撫地說道：“媽媽，我高三了，我想住校，這樣更加節約時間，我想考個好大學，以後才能找到好工作，才能讓我們過上好日子。”

雖然我爸爸去世得到了一筆賠償款，可是由于是意外事故，所以并不多，我們生活仍然拮據，我也想讓媽媽過上好日子，所以學習上從來不讓她操心，獎學金我也拿得到。

媽媽搖搖頭，比劃着：你都是第一名了，還不夠嗎？

之後就拉着我的手往學校方向走去了。

我沒有辦法，只好任由她拉着我到了學校，學校的保安和教導主任都對我印象深刻，除了我耀眼的成績，還有我媽媽每日雷打不動的接送我上下學。

人人都覺得，我是媽寶女，這麽大了還一直讓媽媽接送。

我也從不辯駁。

我松開她的手，“我走了。”

她對我點點頭，笑着揮揮手又比劃道：快去吧。

我轉過身，對教導主任打了個招呼：“吳主任，早上好。”

吳主任也對我笑笑，話裏話外無不譏諷：“孟歆同學，今天來得挺早啊，又是媽媽送啊。”

我家離學校很近，所以每天我都是卡點來的學校，今天來得遲了一點，我擡手看了眼手表，快要上早自習了，腳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

“吳主任，我先走了。”

說完我就跑了起來，我們教室在二樓，由于我跑得太快，在樓梯間撞進一個懷抱，我匆匆道歉就離開了。

那人愣在原地，我以為是我把他撞疼了，但是由于馬上就要遲到了，我只好在離開時又鄭重說了一句：“對不起啊，我叫孟歆，高三二班的，你要是有什麽事的話，可以下課來找我。”

說完我就跑去了教室，我還納悶他快要上課了怎麽還在外面到處晃悠。

可是終究我還是遲了一步，上課鈴聲響起，老師正站在講臺上，“報告。”

我站在門口，弱弱地出聲。

“孟歆，你今天怎麽也遲到了？”班主任看着我疑惑地問道。

“馬老師，我……”不等我說完，教室裏就有一陣戲谑的聲音傳來。

“馬老師，那還用說嗎，肯定是大學霸昨天晚上學習得晚了，她的媽媽舍不得，今天就讓她多休息了會兒呗。”

全班哄笑。

馬老師拍了拍講臺：“笑什麽笑？安靜！”

她又轉過頭對我說：“行了，進來吧，這是你第一次遲到，我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我點點頭，輕聲地說道：“不會再有下次了。”

我坐回位置上，一邊拿出書包裏的書一邊聽着馬老師在講臺上說話：“你們從今天開始就是高三的學生了，高三就要有高三的樣子，那幾個喜歡打球的，收收心別打了，其他的同學也是，有什麽興趣愛好的，都在這一年把它給我收下去，從現在開始，你們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

接下來就是一些打雞血的話。

我的同桌江穎湊過來對我說道：“诶，孟歆，今天你怎麽遲到了，新學期第一天就敢遲到，也只有你了吧。”

我沒有回答，想起在樓梯遇到的那個人，他今天應該也遲到了吧。

萬一他胸膛上面有什麽傷口，我不就是把人撞出問題了嗎？

還好我已經自報家門，如果他有問題的話一定會來找我的吧。

一直到中午下課，他也沒有出現，慢慢地，我也就忘記了這件事，那些猜想也在我腦子裏淡去。

直到一個星期後的下午。

我有一個習慣，就是喜歡把不記得的知識點記在便利貼上，這樣走路或者是排隊的時候就可以拿出來記。

正當我努力記一個單詞的時候，有人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

我轉過身，看到了開學時被我撞到的那人，我以為他是來找我要醫療費的。

“同學，是你啊，那天我不小心撞到你，你沒事吧？”

他對我搖搖頭。

我疑惑地問道：“那你是？”

他伸出手把便利貼遞給我，我看到便利貼上密密麻麻的知識點，那是我的便利貼。

他撿到了我的便利貼。

我拿過便利貼，對他說了聲謝謝。

他對我點點頭，轉身準備走了。

看到他轉身，我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他很久沒有說話，我以為他不想告訴我。

我幹笑兩聲，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我就随便問問，不想說也沒關系。”

他轉過身，在自己的校服口袋裏摸索了很久，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也只是靜靜地在他面前看着。

終于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白紙遞給我，我接過紙條，看到上面寫着隽秀的字體：“你好，我叫宋淮鐘。”

我看到這行字有些奇怪，這張皺巴巴的紙，好像是準備了很久一樣。

他難道很久以前就想要認識我了嗎？

我把這個荒誕的想法抛諸腦後，怎麽可能。

“你不能說話嗎？”我輕聲問道。

他只是疑惑地看着我。

後來我看到他耳朵上的助聽器，他向我靠近了一點點，然後側耳，示意我說話。

我也沒再問剛才那個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只是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孟歆，孟子的孟，歆是一個音一個欠的歆。”

他聽完，直起身子對我點點頭，然後伸出手，我握住他的手對他笑了笑。

上課鈴聲響起，我和他走的是截然不同的方向，他往左，我往右。

最後我想起什麽，又轉過身，本來準備跑過去攔住他，但是他竟然也在轉過身看着我。

我站在原地，拿着便利貼用手語跟他表示了謝謝。

還用手語告訴他：很高興認識你。

他笑了笑，好像很開心。

看起來，宋淮鐘是個很好看的男孩子，他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會出現兩個小酒窩，他的睫毛很長，雙眼皮，他的鼻梁很挺拔，嘴唇薄薄的。

微風吹拂着他額前的碎發，我看到他的眼神，他的眼睛裏有光。

他也用手語比劃着：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可以和你交個朋友嗎？

我點點頭，對他笑了笑，然後就離開了那裏。

雖然說是朋友，可是我也好久沒有朋友了，這個稱呼對我來說很陌生。

因為我幾乎沒有朋友。

誰會喜歡和一個性格怪異的女生交朋友。

第二天，我在教室外面的走廊看到了宋淮鐘的身影，本想出聲叫他，但是害怕他聽不到，我就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

我湊近他的耳朵問道:“你是來找我的嗎？”

他看到我出現，一開始有些詫異，然後點點頭伸出手将手上的早餐遞給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用手語問他:是給我的嗎？

他點點頭。

我接過早餐，用手語對他表達了謝謝。

兩個包子還有一杯豆漿，還是溫熱的。

我索性就在走廊陽臺上吃了起來，咬了一口包子，我側頭看到宋淮鐘在看着我。

我又比劃着:你吃早飯了嗎？

他點點頭，但是他的肚子卻适時地叫了起來。

他尴尬地撓撓頭，我把剩下的一個包子遞給他。

他看了我一眼，我把他的手牽過來，把裝有包子的塑料袋放到他手上。

他笑了笑，和我一起咬了一口。

吃完包子，他比劃問我:你怎麽會手語？

我告訴他:我媽媽說聾啞人，在她那裏學的。

他點點頭，沒有說話。

……

宋淮鐘被孟歆撞到是因為他每天早上都會來孟歆的教室看她。

他每天都在醞釀怎麽跟孟歆說話，但是一直都沒有鼓起勇氣，那天早上一直沒有等到孟歆來學校所以就想去找一找，但是剛走到樓梯就被她撞了個滿懷，然後就愣在了原地。

孟歆是超級學霸，但是一直被家裏壓迫，幾乎沒有朋友。

宋淮鐘和孟歆幼兒園的時候是朋友，但是孟歆把宋淮鐘忘記了，她不知道現在的他長什麽樣子了。

宋淮鐘一直在默默地暗戀着孟歆。

宋淮鐘每一天都會在女主會出現的地方走一遍，希望可以遇到她，每天都如此。

終于有一次，孟歆從他面前走過，在一個走廊裏，她一直沉迷學習，所以連走路都在背便利貼上的公式。

宋淮鐘把便利貼撿起來，鼓起勇氣還給了她，但是孟歆只是回了下頭。

宋淮鐘跑過去，把便利貼放在孟歆手上，她說了聲謝謝就離開了。

宋淮鐘站在原地，看着孟歆的背影很久都沒有離開。

有人和孟歆成為了朋友，然後就告訴了孟歆自己看到的一切，說宋淮鐘暗戀她，她卻不知道。

孟歆很激動，然後就去問宋淮鐘：“你是小時候的那個他嗎？”

宋淮鐘點頭，沒有說話，孟歆知道，他不會說話。

孟歆說：“你每天都去那些地方，到底是怎麽堅持下來的啊。”

“每天都這樣，你到底是怎麽做的啊？”

宋淮鐘就帶孟歆去玩，兩個人真的很快樂，但是孟歆的媽媽知道了她的成績下降了，有一天，孟歆被自己的媽媽帶到了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有一個漩渦，是一個大海，孟歆的媽媽要和孟歆一起死在那裏。

孟歆奮力掙紮，她不想死，她想和宋淮鐘在一起，但是自己漸漸沒有了力氣。

宋淮鐘知道了孟歆死了的消息悲痛欲絕，抱着她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然後就自殺殉情了。

……

“你是宋淮鐘？”

他對我點點頭。

“我叫孟歆，希望你喜歡我。”

幼兒園有一次活動，兩個人都穿着玩偶服，宋淮鐘寫了一張紙條給孟歆，上面寫着，他長大以後一定要娶她，小娃娃還捧着她的臉頰親了親。

親第一下的時候孟歆懵了，第二下她直接摔倒了。

宋淮鐘把她扶起來對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