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個崽
第十二個崽
尖叫聲就來自前方不遠處,發聲人好像是徐冰。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前面的人就極速向落在最後的霍知晴與江蕪跑過來,嘴裏還不住地喊道:“有野獸!有野獸!”
江蕪還沒來得及反應,只感覺手腕被抓住了。
霍知晴一把推着兒子霍嶼快跑,另一只手拽住了“吓”到呆住了的江蕪拼命向後跑。
雲彩完全擋住了月亮,四下一片漆黑,所以其他感官變得愈加敏銳。
“呼哧——呼哧——”
人類在高度緊張下,呼吸聲也變得劇烈,一下一下,仿佛像危險臨近的號角。
人類無法發出的聲音,也漸漸若隐若現。
是嘶吼聲,還有草叢樹木被無情沖破的窸窣聲。
“啊——”
意外突發,霍知晴好像是踩到了什麽地方,腳一滑,摔在地上,狠狠扭到了腳踝。
江蕪被霍知晴抓着手,這下也停住了,她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只野豬,正在不遠處的地方,橫沖直撞地向她們的方向沖過來。
借着一點月色的光,隐隐可見野豬的獠牙。
摔倒在地上的霍知晴,努力忍住腳腕鑽心的疼痛,不住地往前爬去,找着用作支撐物的植物。她的大腦亂糟糟的,一會兒一片空白,一會兒又想,她們本就跑在最後面,是離野獸最近的,或許不會死,但是受點皮肉傷是一定的吧。
她沒有看見的是,自己以外吓壞了的江蕪,氣定神閑地看着逼近的野豬,緩緩地升起一只手,張開手掌。
一陣黑煙,隐匿于黑夜,沖野豬散去。
最後,一聲詭異的哀嚎打斷了霍知晴的思緒。
她回頭一看,一只巨大的野獸倒在了江蕪的身前。
背對着她的江蕪,微側回頭,“你沒事吧。”
擋住的月亮一下都散落了出來,照亮了江蕪一邊的側臉。
仿佛,月神降臨。
霍知晴呆住了很久,然後回神說道:“……我沒事。”
“媽媽!”
霍嶼跑了過來,摟住她。
霍知晴安慰兒子野獸已經死了,自己也沒事了。
其他人也走了回來。
導演驚訝:“居然是野豬,江野村的氣候可不适合野豬生存啊。各位老師們實在抱歉,是我們前期工作做的不到位,讓你們受驚了。”
鹿亦美問:“但這野豬為什麽突然就倒地而亡了呢?”
江蕪輕哼一聲:“因為我有魔力,我用魔力把野豬打倒了,你就說服不服吧。”
鹿亦美呆了一秒,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江蕪,這裏又沒你女兒,童話故事還是留着給她講吧。”
江蕪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心說講真話都沒人類信啊。
就在大家以為野豬已經徹底翹辮子的時候,倒地的野豬輕輕發出了“哼唧”的聲音。
衆人吓得差點又要四散逃開。
江蕪一個眼刀向野豬掃了過去。
野豬:QAQ
它思考了一下,默默地翻過了身,将自己的肚皮朝天,露給大家看。對于絕大部分動物來說,肚皮是最柔軟的地方,也是最致命的,輕易不能向其他生物露出。
野豬想借此來讓這些人類不再害怕,也希望這位老祖宗別吓自己了,嗚嗚。
野豬想得很好,衆人見狀,确實不再害怕了,但卻有了一些其他想法。
鹿亦美遲疑:“這個樣子,好像狗诶。”
野豬:?
鹿亦美皺眉:“這野豬不會是瘋了吧,好傻。”
野豬:??
鹿竹突發奇想:“它是不是想說,它願意被我們做成烤豬排?”
野豬:???
江蕪咳了一下,野豬聽明白了,它又默默地翻過了身,揮舞着自己健壯的豬蹄,一步一步向後撤退,等撤離到安全距離,它火速轉身,撒丫子逃跑了。
衆人:……
鹿亦美點頭:“果然這野豬瘋了。”
導演組好好安撫了嘉賓一通,然後說:“實在是不好意思,事發突然,我們晚上的螢火蟲活動臨時取消,我們現在還是出森林、下山吧。”
鹿亦美突然反應過來,說:“我們現在是在哪裏呢?”
剛剛被野獸追得慌不擇路,現在已經偏離了原有的路線了。
“沒事,對着地圖,再找路就行了,”溫燃拍拍女兒,讓她把地圖拿出來,“沒事的,爸爸和你手拉手,我們現在要一起回家了。”
一行人還是因為剛才的奇遇有些擔驚受怕,故而不再像方才一般三三兩兩,而是較為緊密地聚在一起。
江蕪會想起導演方才說的,這裏的氣候并不适合野豬生存,今天野豬在這裏出沒實屬怪現象。
忽然,她想起了,這是一本無限流小說。
因為現在屬于小說正式展開故事前的時間線,她總是會忘掉這個設定。
書中第一章寫道,無限世界在現實世界正是登陸之前,人類是最後才察覺到異常的,其他的生物早就感知到了不對勁的氛圍,所以偶有個例會異常狂躁,做出怪異的舉動來。
想到這裏,江蕪又發覺手腕有熟悉的緊攥感。
下一瞬間,她被這股力量拽落了。
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耳邊又傳來一串七零八落的聲音。
她應該是被人拉着從高處墜落,身上還有磕碰帶來的隐隐疼痛感。
江蕪悄悄地給自己施法療傷,等疼痛感消失之後,她站起來環顧四周,大概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裏是一個山洞,山口在上,估計是剛剛有人看錯了地圖,走錯路,不小心跌落進了山洞裏,又因為慌亂中抓着了別人的手,別人又抓住了別人,混亂之中,所有的人都跌入山洞之中。
就,有點像她今天下午挖的土豆,一株帶出來一串,整鍋被端了。
所有的土豆——啊不是,所有的人都在這裏,除了嘉賓,跟拍的導演組也沒幸免于難。
随後,大家很悲劇地發現這個山洞裏沒有信號,直播設備罷工,手機也沒辦法往外發送消息。
導演組安慰衆人:“大家稍安勿躁,我們再試試能不能和外界取得聯系。就算電子設備用不了,其他工作人員,還有村民,發現我們不見了,肯定會上山來找我們的。大家別急,我們一定會出去的。”
大人們情緒都還好,只是小朋友卻很難控制情緒。
鹿竹是第一個崩潰的,嗚嗚嗚嗚地開始嚎啕大哭。
鹿亦美只能手忙腳亂地安慰兒子,心累地問:“這路是怎麽帶的,怎麽就帶到了這裏。”
溫燃主動站出來承認了錯誤:“實在抱歉,是我的疏忽,剛才林間光線也不充足,我一心急也沒開手電筒,可能一下子就看岔眼了吧。”
說完,溫燃下意識舉起手中的地圖,忽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溫燃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漸漸有人發現了他好像有些奇怪,徐冰上前詢問他怎麽了。
溫燃沉默良久,用非常低啞的聲音喊了一聲溫茶的名字。
溫茶下意識覺得害怕,又隐隐覺得心中一直壓着自己的東西終于落了下去。
“溫茶,爸爸再問你一次,今天下午的時候,你究竟是怎麽落水的?”
徐冰正想問怎麽突然又聊這個,就發現自己丈夫的表情十分複雜,少見地嚴肅。
溫燃一直在業內口碑很好,他是一個非常好的主持人,他總是落落大方,情商超高地照顧每一個人的情緒,他的臉上總是溫暖的笑容。
《我家有崽》對于溫燃來說也是工作,若非發生大事,他一定不會露出如此神情。
徐冰正覺得奇怪,又聽見女兒開始低低地哭泣。
溫燃把手中的地圖交給徐冰。
“這不就是地圖,怎麽了?——等一下,這個地圖不是下午那個藏寶圖嗎,指向篆刻展覽館的那個?”
話音未落,徐冰反應過來,她也明白了溫燃方才僵住的原因。
螢火蟲地圖溫燃先是交給了溫茶,遇到野豬之後又從她那裏要了過來,沒想到女兒卻給成了藏寶圖,可見這份藏寶圖應該是女兒一直放在身上的。
可是,這樣一來,女兒所謂的“江波斯搶走了藏寶圖”就不成立了。
再加上女兒的哭泣,她隐隐覺得,恐怕女兒撒的謊不止說別人搶走了東西這一點。
溫燃內心覺得非常複雜,他走到溫茶身邊,問,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溫茶抽抽嗒嗒地,話也說不明白,只能點點頭,或者搖搖頭。
溫燃和她好一陣交流,勉強把真正的事情經過了解清楚了:江波斯沒有要搶女兒的東西,也沒有動手推人。
徐冰在邊上聽着,氣得直要動手打人,溫燃攔着了她。溫燃只覺得這一天從下午女兒落水開始,就過得如此心驚膽戰、跌宕起伏,他已經說不上心裏究竟是什麽感覺了,拖着沉重的腳步,他走到江蕪身邊。
溫燃簡單将事情過程講述了一番。
“江蕪老師,我代替女兒鄭重向您道歉,希望您可以原諒我們。”
此時,一道閃電點亮了天空,接着又是一聲沉悶的雷響。
江蕪沉吟片刻,悠悠朝空中感嘆了一聲:“有時候,真的不太明白你們人類在想什麽。”
“你的道歉我聽到了,但是我沒有辦法給你一個答複。因為你們對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江波斯。她要如何做,是原諒還是不原諒,我幹涉不了。”
溫燃苦笑:“自然,等出了山洞,我一定會讓溫茶向波斯鄭重道歉的。”
溫燃嘆了一口氣,眼下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代替女兒完成。
他站到了山洞中間,輕輕拍了一下手,見衆人的吸引力聚了過來,說:“打擾各位了,我現在只是想和大家說,下午時分,我的女兒是自己不小心跌入水中的,和波斯沒有關系,波斯也沒有搶她的東西。我的女兒不懂事,撒了謊,給諸位添麻煩了,實在抱歉。”
衆人一臉驚訝。
連還在大哭的鹿竹都止住了哭泣聲,輕輕地“啊?”了一聲。
溫燃又回到了溫茶身邊,輕輕拍着她的背,悄聲和她說着些什麽。
江蕪在心底裏“啧”了一聲,心道江波斯這人怎麽被人冤枉了還自己咽下去呢,也不和自己訴苦。
想到此處,她只覺得心好像被人攥住了,有點酸,也有點苦。
這算是什麽,有人給她下了魔咒嗎?
劇烈的嘩啦啦聲從頭頂傳出,山洞間也隐隐感到了濺落的雨絲,空氣中濕潤了不少。
有人朝山口那一方小天空看去,外面似乎下起了傾盆大雨。
導演更加詫異:“今晚明明應該是個晴夜,怎麽會突然下起這麽大的雨?!”
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口,但在場很多大人都意識到了,如果這場雨不停,按照這個架勢,雨水一定會淹入山洞,一個晚上,水起碼能積到小腿。
耳邊傳來嘈雜的讨論聲,陷入沉思的江蕪覺得心煩,下意識說了一句“別吵了”,再一擡手,向山口揮去。
霎時間,雨聲、雷聲都不見了,外面一片晴朗。
衆人正好看見,最後一道閃電劈下,從山口透出的微微光亮,照亮了面無表情的江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