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夜

第23章 第二十三夜

祁景的心幾乎跳出喉嚨。

那周圍布滿皲皺的灰色皮膚的幹枯眼眶,慘白的眼球,鮮紅的血絲,還有渾濁的,毫無焦距的瞳孔,從一個黑包的小小縫隙中露出來……那畫面給人的刺激是難以描述的。

他這才想到自己忘記了一個可能,那就是在這個列車上,原本就有一具屍體。

屍體被人帶上了火車,鬼魂附在屍體上,也上了火車。

這具屍體,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黑包裏呢?是包的主人殺了他嗎?還是,有人殺了他,故意藏到這個包裏的?

祁景深深的吸着氣,平複下過于劇烈的心跳,拉上了拉鏈。

他故作無事的倚在一旁,等那中年男人從廁所裏出來,和他閑聊了兩句,跟着他走回了座位。

祁景随口道:“大哥,我有點餓了,你帶沒帶啥吃的啊?”

男人立即說:“有,有!”他從随身帶的書包裏拿出一塑料袋的花生和瓜子,“你随便吃!”

祁景搖了搖頭:“這些都不頂餓啊,我想吃泡面。”

男人說:“泡面也有,但在那個大包裏,走,我給你拿去。”

祁景忽然攔住了他。

男人疑惑的看着他,祁景笑了笑,說:“不用了,我又不餓了。”他把塑料袋塞回男人的懷裏,“多吃點花生吧。”

他忽然冷淡下來的态度讓男人有點摸不着頭腦,看他頭也不回離開,只能老實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祁景走到車廂連接的地方,這是個吸煙處,一股子嗆人的煙味。雖然這味道不好聞,祁景卻忽然也想抽支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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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出現在黑包裏的無名屍體這個情況,報警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可是報警後會怎樣處理,那中年男人會不會背上洗刷不淨的冤屈,沒人會相信他關于鬼神的說法……這一切,都是問題。

祁景掏出手機看了下,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火車就要到站了。

他煩躁的捋了下頭發,手指劃了兩下手機屏,忽然看到了一條信息。

那是江隐發給他的唯一一條信息。那天吃飯的時候,他們是分頭走的,江隐發了一條:我到了。

祁景盯着那串陌生的號碼看了一會,鬼使神差的點開,按下了撥號鍵。

嘀聲響起,時間有些漫長,也許只有兩聲,祁景卻産生了退卻的沖動。

在他按下結束之前,電話通了。

那邊傳來一聲熟悉的:“祁景?”

祁景呼出口氣來,随後忽然挑起了眉:“你怎麽知道是我?”在他的印象裏,他和江隐可沒換過手機號碼。

江隐說:“有什麽事?”

明顯的轉移話題,祁景也不深究,開門見山的說:“我在火車山發現了一具屍體。”

他把大致情況說了,江隐問:“你覺得不是那個男人?”

祁景肯定的說:“不是。”他又有點焦躁起來,“但是誰殺了他呢?”

江隐說:“再去看一眼屍體。”

祁景聽從了他的話,到了行李架那,注意着座位那邊的情況,偏頭夾着耳機,把拉鏈拉開一條更大的縫來。

“嚯。”他啧了一聲,“辣眼睛。”

“仔細看看,他新不新鮮。”

這話讓祁景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其中的意思,他有些哭笑不得,忍着反胃感仔細看去,面色卻突然一變。

“這是什麽……?”他看着屍體過于幹癟的胸膛和四肢,“……木乃伊?”

江隐的聲音傳來:“一具新鮮的屍體藏在行李包裏,不可能沒有任何味道。就算是死了一段時間的,味也不會小。如果沒有任何人發現,只能說明這不是一具普通的屍體。”

“我曾經聽說過,在川蜀地區有一種奇特的安葬方法,類似古埃及的木乃伊,摘淨內髒後脫水處理,再用桂皮,松香,草屑等防腐材料填充屍體,能夠保持長久不腐。”

祁景明白過來:“是鬼上了這個屍體的身,自己鑽進了他的包裏!”

江隐嗯了一聲,似乎沉思了一會:“按理說,鬼是死物,屍體也是死物,鬼上鬼身,聞所未聞。但制作這種幹屍的傈西族是一個古老的少數民族,他們擁有獨特的與神明溝通的能力,現在幾乎滅絕了。如果是這種屍體,也許可以容下一個魂靈。”

“總之,這個人不可能是被人殺害的。”

祁景說:“這就麻煩了,這麽大一木乃伊,我怎麽給變沒了?”

江隐說:“照我說的去做。”

…………

不一會,祁景從吸煙處回來了,帶了一身從車縫漏進來的風。他站在座位上,把行李箱自帶的一個大包拿了下來,裏面沒裝什麽,幾袋零食一瓶水,都倒在了座位上。

祁老爺睡得那叫一個香,齊妍茹悄聲問他:“幹嘛去啊?”

祁景把包倒空了,對老爺子的睡臉默念了聲對不起,說:“有點事。老爺子醒了,就和他說聲,我和他在約好的地方見。”

齊言路用懷疑的眼光瞟着他,祁景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正在此時,火車哐當當的開進了站。

這是抵達蒼溪縣前停的最後一站了。

祁景快步走到行李架前,趁着有晃蕩的車門遮擋,用了最大的力氣單手把黑包拎了起來,飛快的打開廁所門鑽進去,反手關門,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他拉開黑包,露出一具意外的瘦弱而嬌小的屍體。看身形,也許還是少年的年紀。

祁景像捧着什麽珍貴易碎的寶貝似的,小心翼翼的把幹屍捧了起來,放進了準備好的行李包裏。還好放得下。

他拎起兩個包出了廁所,下車的時候,順手把男人的包放回了行李架。

一切都和幾十秒前一模一樣,不同的是包裏多出了一張黃符,上面寫着大大的兩個字——除穢。

祁景前腳剛下車,後面車門就關了。

火車轟隆隆的從他面前開過,倚在窗邊的祁老爺仍舊睡得很熟,對面的大漢直直盯着他,滿面兇惡。

祁景神色如常的出了站,故意往偏遠的地方走,走了二十來分鐘,到了一處野地,終于把包放下了。

四周渺無人煙,祁景打通了電話:“我已經把它帶出來了。”

“挖個坑吧。”江隐說,“不用太深,可以用爆破符。”

祁景有些頭大:“我不會用這玩意。”

江隐說:“你拿出一張,兩指夾住,氣沉丹田,凝于一線,用氣勁觸發符咒。”

祁景按着額頭笑了:“你說的也太玄了吧?”

江隐說:“不玄。爆破符的使用有一定門檻,但以你的天分,很容易做到。祁景,閉上眼,跟着我想,你的血液,你的呼吸,你的脈搏,都在向一個方向流淌,吞吐,跳動……用你所有的精力,去想怎樣觸發這張符。”

他說的跟練瑜伽的老師似的,祁景卻沒有笑。

他聽話的閉上了眼,想象着江隐描述的場景,那平靜的聲音仿佛一股潺潺的流水,在他身體裏打開了一道通路,他短暫的處在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态裏,他感覺手臂微脹,指尖發熱……

“嘭!”

祁景睜開眼,看到一片小小的火花。

他驚喜道:“我成功了!”

江隐:“很好。繼續挖坑吧。”

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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