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夜
第32章 第三十二夜
他這話太過讓人毛骨悚然,瞿清白下意識的拈符往前一舉,不讓那鬼過來,一邊大聲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陳厝緊緊盯着那鬼的臉:“我見過他,在相冊裏!我說過吧,我那兩個叔叔死了,他們的兩個兒子也死了,他就是我其中一個堂兄,叫……叫陳琅!”
“鬼”微微一笑:“難得,居然還有人記得我的名字。”
“我從來沒見過你,但聽說過,你應該就是陳厝吧?”
他像是要上前,陳厝連連後退:“你少套近乎!……你究竟是人是鬼?”
陳琅嘆了口氣:“我剛才就說了,我是人。”
江隐忽然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舉動,他走上前去,把手往他胳膊上一搭,說:“是人。”
祁景也走上前,試探的碰了碰他裸露在外的皮膚。
陳琅笑道:“雖然冷的和屍體一樣,到底還有一點溫度吧。”
他形銷骨立,瘦的顴骨高高凸出,一身白衣麻袋似的晃蕩在身上,眼睛卻還是亮如星子,神采奕奕。
祁景看着他,不禁想到,這一看就是修道之人的眼睛,和江隐一樣。
陳厝也緩過來了點,也上來摸了摸,确定是真人後,問道:“你怎麽還會活着?我聽說你兩年前就已經……”
陳琅說:“叔父說的嗎?沒錯,兩年前,十九歲的陳琅确實已經死了……是被他殺死的。”
陳厝面色茫然:“你是說……”
陳琅說:“個中原委,一時半會說不清,不如請各位來我屋中說話吧。”
Advertisement
他轉身往前走去,衆人對視一眼,跟了上去。瞿清白忽然道:“剛才那個小鬼去哪了?”
陳琅:“那個嗎,并不是鬼。”
江隐忽然說:“分魂術。你用了分魂術。”
陳琅有點驚訝的看了他一眼:“不錯。”
瞿清白面色又糾結起來:“這是……禁術!”
陳厝摸不着頭腦:“你們在說什麽,誰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瞿清白說:“分魂術,可以分離魂魄,一魄出竅,自由行動,一魄歸身,保證身體的呼吸心跳還在。分魂者少則兩個,多則四五個,是一種極為厲害的法術。但是人的靈魂本來完整,動辄分開合來,對身體損傷極大,所以是禁術。”
陳琅道:“小孩子家家,懂得倒挺多,現在的年輕一代,和我進來時已經不一樣啦。”
他說話老氣橫秋,瞿清白打量着他的臉:“……兩年前十九歲,你今年不也才二十一嗎!”
他這話本沒別的意思,陳琅臉色卻突然一變,喃喃道:“二十一了啊。”
正在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陳琅所謂的“屋子”裏,不過是一個小一點的溶洞,黑咕隆咚的,沒有電,只點了一盞豆大的煤油燈。
一張木板拼成的床,一張桌子和凳子,構成了這屋裏的全部陳設。憔悴的陳琅在這種環境下,更像一個鬼了。
陳厝看了看周圍,忽然說:“他把你關在這種地方兩年?”
陳琅點了點頭。
瞿清白都面露不忍,張了張口,陳厝說:“不用你們說了,我來說——真他媽不是人。”
陳琅笑了:“請坐。”
幾人看了看這屋子裏的陳設,簡直沒地方可坐,可地上又有水窪,只能将就着坐在床上和椅子上。
陳琅一時沒有開口,微微出神,像是在整理思路,他們耳邊只能聽到水滴從鐘乳石上滴到石槽裏的聲音,仿佛秒針走鐘,讓人憑空生出一股凄涼和恐懼。
祁景不禁想,只這麽一會他們就受不了了,陳琅這兩年是怎麽挺過來的?到底是多強大的意志力,才能不被這種環境逼瘋?
陳琅擡起頭來,慢慢道:“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我爺爺陳山是第一代梼杌墓的守墓人。齊流木隕落後,他就一直兢兢業業的守着墓,可直到他三個兒子出生,其中兩個又早早離世,他才知道陳家中了兇獸的詛咒。”
“我爺爺是一個一心奉獻的人,他認為這就是守墓人的宿命。但他的兒子們不這麽想,我也不這麽想。尤其是在我的堂兄陳亭年僅二十一歲就離世後,我更加恐懼這種宿命,開始尋求解除詛咒的方法。”
“我很聰明,從小就被稱為神童,在尋找解除詛咒的方法的時候,我遇到了我的叔叔,就是你的父親,陳真靈。他和我有着一樣的目标,雖然那時候我并不知道他是怎麽活到這麽久的。”
“直到我發現他這麽多年來一直在修鬼道……不過那就是後話了。”
祁景和江隐對視一眼,證實了自己心裏的猜測。
陳厝急道:“後來呢,你們找到那種方法了嗎?”
陳琅微微颔首:“我找到了。在查閱過成百上千冊古籍後,我在《厭勝》一書中看到,這種由妖獸施加的詛咒,需以妖獸鱗甲,皮毛,心竅血為原料,分燒存性,制成藥丸,名曰“三清丹”,長期服用。除此之外,這丹藥最重要的藥引,就是妖獸的一縷魂魄。”
祁景心說,真這麽着,也和生啖鬼魂差不多了。
瞿清白道:“就是說,解鈴還須系鈴人。”
陳琅點點頭:“要解除詛咒,一定要依靠梼杌——得知這一點後,我更加絕望了。”
陳厝:“為什麽?梼杌墓不就在這山上嗎?”
陳琅:“雖說在這山上,但誰也不知道具體在哪裏,我們陳家與其說是守墓,不如說是守着一整座雲臺山。”
“重開兇獸墓風險巨大,初代守墓人都立過重誓,絕不透露一點墓地所在的信息,否則五雷轟頂,暴斃當場。”
江隐慢慢站起來:“但是,萬事沒有絕對。”
陳琅笑了:“你可看出什麽來了?”
江隐以指沾水,在桌面上畫了一個太極圖:“我曾聽過一個禁術。”
“雲臺山風水絕佳,整個山呈太極八卦圖,是鎮守兇獸的好地方。但如果稍加變換,未嘗不能變成反轉大陣。”
陳琅看着他的目光充滿了贊賞:“不錯。以本族受詛咒人之血為引,獻祭百餘人,可将八卦反轉,梼杌墓自開。”
在座的人都聽呆了。
陳琅繼續說:“我終于找到了破解詛咒的方法,卻無法實施,一時心裏失落哀戚,無以複加。我也沒有笨到把這個方法告訴陳真靈,我早就察覺我這個叔叔城府太深,不可信任,可是,他悄悄看了我的筆記。”
“我們發生了激烈的争吵,陳真靈把我囚禁在了地下宮,一關就是兩年。我爺爺因為反對他,也被關了起來。我計算着日子,這兩年,他建立反轉大陣的材料差不多要搜集完了。”
祁景皺起眉:“所以,他這時候叫陳厝來……”
陳琅道:“我父親和叔叔都是三十一歲去世的,我堂兄陳亭是二十一歲,陳真靈篤定我活不過二十一歲,那麽,就只剩一個人了。”
陳厝面色蒼白:“我。”
瞿清白怒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我就知道他沒那麽好心,平白無故的叫你來幹什麽!”
陳厝沒有回話,他這一晚上受的沖擊有點大,一時半會緩不過來。
江隐說:“我們先出去吧。”
陳琅“嗯”了一聲,眼睛發亮,想來他也在這個鬼地方待夠了。幾人原路返回,溶洞寒冷刺骨,不時有水打在頭上頸後,瞿清白縮了縮肩膀:“這真不是人待的地。”
陳琅慢慢說:“陳真靈下不了決心殺我,又不想讓我妨礙他的大計,就把我關在這種地方慢慢折磨,等哪天把我逼瘋了,就可以永絕後患。可我偏偏不如他的意,越難受,我越要活下去。”
他語氣堅定,渾身散發出一種精神,讓人不由得為之動容。
正當他們走到八卦陣前的時候,江隐卻忽然說了句:“不好!”
他話音剛落,腳底地面震動,入口處的石壁忽然開始下落。
祁景說:“有人動了外面的機關!”
幾人趕緊往外跑,還是由瞿清白帶頭,這次過八卦陣就比上次快多了,誰也不想被關在這鬼地方,陳厝心神恍惚,在最後一步踩偏了,一支鐵箭疾射而來,祁景就地一撲,帶着他躲了過去。
可是這時,石壁已經降到了不足一米的高度。
瞿清白在外面大喊:“你們快出來,機關被人破壞掉了!”
兩人俱是大驚,趕忙往過跑,可也許是機關失效,越到後來,石壁下降的越快,仿佛要直接砸入地上,讓人望之生怯。
祁景先把陳厝推了出去,自己趴伏在地上,想要順勢蹭過去,可那距離已經不足一人平躺通過,他一時間肺腑都冰涼了,眼睜睜看着石壁落下。
就在這時,瞿清白忽然大叫了一聲:“江隐,你幹什麽!”
祁景就見随着他的話,一人貼地滑進了溶洞,石壁幾乎是貼着他的胸膛蹭過去,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塵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