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屋子裏煙霧缭繞,桌上的煙灰缸也已堆到半滿,簡夏不動聲色地走上前去,抽走了簡巍指間殘餘的半支香煙。

“怎麽忽然回來了?”簡巍愣了下,“不是說好了最近都住學校嗎?”

“今天去了劇組了一趟,”簡夏笑着說,“順路就回來了。”

順什麽路啊?

簡巍知道,劇組所在的影視城離學校和離這邊其實差不多遠近。

他下意識地擡了擡手,才注意到指間的煙已經沒有了,于是重又将手垂了下去。

“夏夏回來也好。”趙雯臉上的尖酸刻薄慢慢淡去,“你和你爸商量下吧,晚了我怕人家就選了別人了,畢竟那是傅家,不知道多少人眼巴巴地想進去呢,咱們……”

“行,我知道了。”簡夏淡聲打斷她,“天晚了,叔叔和嬸嬸也先回去吧。”

趙雯扁了扁嘴,悄悄在桌下踢了踢簡淵的腳。

“那,夏夏,你們好好商量下,”簡淵站起來,神情略有些不自在:“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還有句別的話我也一起說了吧。”

簡巍的眉頭皺了起來,表情已經相當不耐。

“夏夏當演員來錢快,不像我們只有開支沒有收入,外加當時的錯誤決定也不是我們做出來的,”簡淵磕磕絆絆地說,“所以我想着,家裏剩下的幾輛大車還有這座宅子,都該歸我們才算公平。”

簡巍像是想笑,可表情卻難看極了,他冷眼看了簡淵半晌,終于低低地罵了句:“滾!”

決定當然不是他們做的,畢竟這些年來家裏的生意都是簡巍在打理,他們夫婦只需要伸手拿錢就好。

雖然擔心賬務不公,財務部幾乎一半兒都是趙雯安插進去的眼線,可簡淵卻一直都在很堅決地表态,就算生意遇到難關,也一定會站出來一起扛。

可現在,保險公司的調查結果都還未及出來,他們就恨不得撇清自己了。

簡夏沒說話,安靜地拿起杯子,為簡巍倒了一杯白水放在手邊。

“爸,”他說,“別為他們生氣,不值得。”

媽媽已經病了,他不想爸爸再出任何問題,這也是慎重思考後,他認為自己這一次必須要站出來的理由。

“我沒生氣,。”簡巍重重地嘆了口氣,滿面倦色,“我只是有點失望。”

“夏夏,”他說,“爸不同意你去傅家。”

“傅家總比魏家好吧?”簡夏笑了,在簡巍身側坐下,認真道,“家裏這次出事兒,我倒覺得未必全是壞處,至少能看清很多人,我和魏城之間也還尚未走進婚姻,一切都還來得及止損。”

出事後,簡巍一直深陷在各種指責,糾紛以及背叛索賠裏,生活仿佛陷進了泥潭一樣,越是掙紮就越是墜落,根本沒時間也沒精力換個角度去思考問題。

此刻聞言,他不由地微微愣了一下。

能及時認清身邊人的各色嘴臉,能避免簡夏和魏城真的走進婚姻而遭遇更大的不幸……,對他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夏夏,”簡巍擡手重重搓了把臉,不由地有些感嘆:“你長大了。”

經歷了破産,經歷了追債人的圍攻,經歷了差點永遠失去自己母親的痛苦與恐懼,也經歷了被退婚以及別人的指桑罵槐……

從幹淨陽光又無憂無慮的少年郎,好像一夜之間,簡夏就變得沉穩清冷了許多。

簡夏确實是長大了。

聞言他笑起來:“爸,我早晚都會長大的。”

又說,“早一點挺好的。”

簡巍點點頭,安靜地看着簡夏幹淨又溫暖的笑容,鼻尖忍不住隐隐泛起酸意來。

“可是傅寒筠那樣的人也不好相與啊,”他的嗓音有些發啞,“爸在外面應酬時也聽過他不少傳言,聽說連他家的長輩都避諱他,又張狂又傲氣的,你哪能接得住?”

“您也說是傳言了。”簡夏笑着說,“真人哪有那麽誇張?”

雖然連話都沒說過,但簡夏私下裏其實也見過傅寒筠幾次。

“您還記不記得那次電影節,我胸針不知怎麽丢了,”簡夏對簡巍道,“就是他讓助理幫我解的圍。”

那次電影節,簡夏随“黑色.童話”劇組出席,結果上場前,造型師到處翻了一遍都沒找到品牌贊助的胸針。

後來還是傅寒筠讓他的助理送來了同款,為他解了圍。

這件事兒他有和自己的父母提過,只是當時并未提傅寒筠的名字,只說是業內的一個前輩。

“原來是他啊?”簡巍點了點頭,片刻後輕聲道,“能對素不相識的人伸出援手,至少應該不是個壞人。”

“就算他是個壞人也不怕,”簡夏故意逗他父親,“他不是病了嗎,萬一将來病重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再欺負過來不就行了?”

見簡巍真被自己逗得笑了一下,簡夏趁勢道:“怎麽和媽媽說,我都已經想好了,到時候您聽我的就是了。”

簡巍點了點頭,喉頭微微滾動着壓了壓自己的情緒,可眼眶還是不可控制地紅了。

他年輕時候家裏過的苦,所以早早就辍學下來打工跑生意,專供弟弟一個讀書。

這些年來風裏雨裏,遇到再大的磨難也沒掉過淚,所以這還是簡夏第一次見自己的父親露出這麽脆弱的表情來。

“爸,”他心裏也緊得難受,于是笑着轉移話題,“家裏還有吃的嗎?我忙着回來還沒來得及吃飯。”

“爸給你下個面。”聞言,簡巍立刻站起身來,“你上樓上去看看你媽。”

“嗯。”簡夏點頭。

可走到樓梯扶手處時,他仍是沒忍住停下腳步悄悄往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簡巍正站在廚房門口,一雙手胡亂地往臉上擦了幾把。

濃密的眼睫慢慢垂落,遮住眼底的熱意,簡夏擡腳快步上樓去了。

蔣芳容還沒有睡,正坐在卧室連着的小會客廳裏抄佛經。

她長得極美,只是臉色和唇色都透出股很不健康的晦暗之色來,見簡夏回來,那雙漂亮的眼睛立刻就彎了起來。

“媽。”簡夏湊過去,“您別累着。”

“抄經心靜。”蔣芳容說,“我剛聽見樓下又吵吵開了,這次不知道又鬧什麽了?”

“随他們鬧去,”簡夏說,“您什麽都不管,身體最重要。”

“無非就是那點事兒,”蔣芳容道,“家裏現在也就只有這座宅子和幾輛車了,他們想要就給他們,我和你爸回鄉下老宅子去,種點瓜果蔬菜,日子也自在。”

“以前在老家裏,媽媽種的黃瓜和西紅柿最好了,你還記得嗎?”蔣芳容眼睛亮起來,“你最喜歡吃了。”

“嗯。”簡夏點頭。

雖然那時候他年齡還小,但這些他都記得的,翠綠的黃瓜摘下來,渾身是刺,頂端還盯着花,用井水一沖,又爽又脆滿口清香。

“我還記得有一年家裏的冬瓜接的特別好,”他笑起來,“摘了運不完,還借了鄰居家的車。”

蔣芳容點了點頭,不由地懷念起她的那一畝三分地來。

她有很嚴重的心髒病,本來一直都維護的很好,可前年年底因為勞累犯了次病,簡巍逼她關停了為打發時間才開的咖啡店。

好不容易病情有點起色,偏偏前陣子家裏又出了事兒,不僅遭遇了債主圍攻,還經歷了魏家退婚,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病情一下就反撲了起來,差點沒能救過來。

這也是簡淵兩口子過來鬧,她卻沒有下樓的原因。

只是她不知道,如果不是因為傅家,他們連這座宅子也保不住,不僅如此,外面還有難以承擔的,巨大金額的債務。

所以這一刻的安穩平靜也不過是風雨飄搖中的小舟,即便簡夏父子已經盡力隐瞞營造,可也有随時翻船的可能。

“吃飯了嗎?”蔣芳容安靜片刻,慢慢放下了手裏的筆。

“爸去給我下面條去了。”簡夏笑着說。

母子兩人正說着話,簡巍捧着一大碗西紅柿雞蛋面上了樓,除了一個荷包蛋外,最上面還蓋了一個金燦燦的煎蛋,在寒冷的冬夜裏,熱騰騰的很是勾人食欲。

簡夏将碗接過來,就坐在他母親身側的小沙發上,捧着碗喝了口熱湯,滿足地笑了起來。

“媽,”他說,“我談戀愛了。”

蔣芳容很是驚訝,魏家退婚也就一個多月,以她對簡夏的了解,這孩子不可能這麽快就開展一段新的感情。

甚至于他對魏城,可能都還沒開竅。

但很快她又笑了。

“是範嶺那孩子吧?”她問,“你範叔叔在國外不知從哪聽到了咱們家的事兒,前天範嶺打電話來,說要回國一趟,現在國內形勢好,他想在國內開個工作室。”

她看着簡夏,笑容裏不由地多了點調侃。

“不是,媽~,”簡夏有些無奈,“我說的這個人,比嶺哥長得帥,比嶺哥有錢。”

“那誰呀?”蔣芳容的好奇心徹底被調動了起來。

“傅寒筠。”簡夏仰了仰頭,像周禮一樣得意洋洋道,“傅家大少爺,你不會不知道傅家吧?”

“傅家?”蔣芳容愣了下,簡巍也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不知道這孩子怎麽這麽會撒謊,面不改色的。

“比魏城好多了吧?”簡夏說,像是恨不得立刻得到蔣芳容的誇獎一般,“比他帥了一萬倍,比他有錢一萬倍,比他好一萬倍……”

“這都幾個一萬倍了?”簡巍打斷簡夏的話,“先吃飯,一會兒涼了。”

“我在電視上看過那孩子,家世長相當然都是很好的,”雖然覺得簡夏喜歡一個人的樣子特別可愛,但蔣芳容想的顯然更多一些,因此語氣中難免有些猶疑,“但咱們家這種情況,人家是認真的嗎?”

傅家的産業十分廣泛,簡家就算是全盛時期也無法望其項背,別說現在還破了産。

外加娛樂圈又玩兒得很開,傅寒筠還開着娛樂公司,經得多見得廣的。

蔣芳容第一反應就是擔心,擔心人家只是玩玩而簡夏卻認了真。

別說是蔣芳容,就算換了簡夏自己,這種情況下他也一樣會生出這種疑慮的。

可此刻他卻十分篤定。

“那當然咯。”他說,嘴裏含着面條,一側腮邊鼓了起來,倒露出了些家裏沒出事時的天真模樣,“他都向我求婚了。”

“咳。”簡巍忍不住不又咳了一聲。

這次蔣芳容雖然更驚訝,但大概是以毒攻毒的原因,她倒真信了幾分:“這麽快?”

又說,“過兩天帶那孩子來家裏看看吧。”

“行。”簡夏把最後兩口湯喝了,應得利落,“等他忙過這一陣,我跟他商量下。”

*

車子緩緩駛入老宅,穿過梅林與巨大的人工湖泊,停在了主宅前的停車場上。

傅寒筠推門下車,拒絕了司機遞過來的雨傘,擡腳往前走去。

主宅前面種着一片修竹,在雪夜裏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但卻遮不住房間裏熱熱鬧鬧的說笑聲。

傅寒筠眉心微蹙,但腳下卻絲毫未停。

直到進入回廊,他才停下腳步,擡手拍落肩頭的落雪。

“剛誰的電話?”房間裏傳出林靜雅的聲音。

“還不是周禮,”萬柏青的語氣有點誇張,“向我吐槽那個簡夏呢?”

“不是他三了簡夏嗎?”傅聰立刻接話,“他還好意思吐槽人家?”

“那都是外面亂傳的,”萬柏青不以為然地說,“按理說魏家都退婚了,現在魏城又投資了洪流,簡夏要是懂得看人眼色,應該主動退出去才對吧?他倒好,周禮都趕人了,他還賴着不走。”

“可是劇組先定的簡夏啊。”傅聰争論道,“魏城去投資不是惡心人嗎?還有周禮,還非要進組就是顯擺呗,表哥,你以後離這個周禮遠點吧,茶裏茶氣的。”

房間裏驀地靜了一下,片刻後傅老爺子爽朗的笑聲響了起來:“兩個小東西說什麽呢,老頭子一來就停了,有什麽還是我不能聽的?”

“傅爺爺。”萬柏青立刻站起身來,将反駁的話強行咽了回去。

“坐下坐下。”傅老爺子含笑道,“自己家裏不用這麽拘謹。”

“他們說娛樂圈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呢。”傅庭卿起身過去扶他父親,“您一準兒不愛聽。”

“那可不一定。”傅老爺子笑着在主座落座,四處張望了下,“說起娛樂圈來,筠筠還沒到嗎?”

今天周三,是傅寒筠一貫過來陪老爺子進餐的日子。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傅寒筠和傅庭卿一家開始錯開日子過來陪伴傅老爺子,一個習慣于周三,一家則喜歡周六過來。

今天不知是萬柏青過來還是有別的的原因,下着大雪,傅庭卿夫婦竟也帶着兩個孩子過來了。

“今天大雪,哥離得遠,說不定堵路上了。”傅聰說,“等會兒大約就到了。”

萬柏青也贊同地點頭,忍不住再次往門口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巧了,這次他的目光還未及收回,房門就被人從外推開了,傅寒筠攜着一股寒意邁了進來。

“爸可真是金口,”林靜雅立刻笑道,“剛說小筠呢,小筠就到了。”

相對于她的殷切親密,傅寒筠的表情卻顯得有些冷淡。

他脫掉大衣,松了領帶,摘掉袖扣,遞到迎過來的蓮姨手裏,随後才在傅老爺子身側落座,叫了聲:“爺爺。”

又沖傅庭卿夫婦點頭:“叔叔嬸嬸。”

“身體不好就多穿點。”傅老爺子看着他,“以後也不用每周都過來了,累了就歇着。”

“這是怎麽了?”林靜雅看向傅寒筠,眉目間現出一縷擔憂來,“要不是在公司聽王老提起,我和你叔叔還不知道你生病。”

“是呀,小筠。”傅庭卿立刻附和道,“身體不舒服怎麽也不跟叔叔嬸嬸說?”

“就是,哥,”傅聰也湊過來,“你還好嗎?”

一桌人噓寒問暖,即便萬柏青沒說話,一雙眼裏也裝滿了隐隐的擔憂,一時間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傅寒筠身上。

果然,周末不過向幾位叔伯透了一點風聲,傅庭卿夫婦就坐不住了。

傅寒筠薄唇微微勾起:“一點小病,不值得叔叔嬸嬸操心。”

“到底什麽病啊,”萬柏青終于也忍不住心底的擔憂,問道,“有沒有看醫生?”

傅寒筠的皮膚打小就白,此刻看起來甚至帶着點不健康的蒼白,更襯得他眉眼漆黑,削薄的唇角勾起,連笑意好像都帶了點難言的虛弱與譏诮。

越是這樣,萬柏青就越是擔憂了起來,一顆心都緊緊揪了起來。

蓮姨和玲姐已經開始上菜,老爺子吩咐玲姐把上次那瓶酒取來,又對桌上人道:“他就是點小病,容易疲倦,不經累,別的倒是沒什麽,養兩年也就好了。”

“那就好。”林靜雅說,不動聲色地與傅庭卿對視一眼。

之前他們聽說,傅寒筠可是悄悄請了行業內的大拿們為自己診治,小病怎麽可能會這麽慎重?還偷偷摸摸的?

而且老爺子的話也頗為耐人尋味。

越是這樣欲蓋彌彰,越說明有問題。

傅寒筠難道真的得了什麽大病?

最近幾年老爺子正打算退休,這麽重要的關節上,确實讓他們沒辦法不蠢蠢欲動。

“我姐那邊認識幾個不錯的護理人員,特別會照顧人,青青也跟着學過不少按摩手法,,對緩解疲勞特別有效。”林靜雅說,“回頭我安排幾個人到你那邊,照顧的也精細些,還有青青……”

萬柏青喜歡傅寒筠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了,林靜雅立刻為他創造機會,“你将來有空也可以多去你哥那邊坐坐,照顧照顧你哥。”

“嗯。”萬柏青立刻乖巧點頭,

“不用了。”傅寒筠拒絕道,“有那些人不如留着給叔叔用。”

傅庭卿前陣子喝醉酒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才好,此刻聞言不由地有些讪讪。

“他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那邊也不缺人照顧,”老爺子開口道,“你們夫妻倆不用那麽擔心。”

“這不是關心則亂嘛?”林靜雅笑着說,“咱們傅家可都指望着小筠呢。”

酒上了餐桌,一家人邊吃飯邊敘家常,傅寒筠只喝了兩杯,就被傅老爺子命人将酒杯收了起來。

他只得捧着人參雞湯來,剛喝兩口,萬柏青忽然怯生生地叫了他一聲。

“哥,”他說,“我最近新接了兩個本子,就上次和你說的,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能幫我看看選哪個比較合适?”

誰都知道傅寒筠在影視投資上眼光毒辣精準,萬柏青有這樣的請求也不算奇怪。

崇拜與愛意幾乎壓不住,但也隐隐含着委屈,萬柏青一雙眼睛緊緊地盯在傅寒筠微微垂低的漆黑眼睫上。

上次他借着這兩個本子約傅寒筠見面,可傅寒筠卻毫不留情拒絕了,結果他自己賭氣在餐廳等了一夜,傅寒筠連人影都沒有出現。

“不過是兩個電視劇本子,還不是主角,”傅寒筠還未說話,林靜雅倒先開了口,“你哥公司據說要開幾個大項目,都是大制作的電影,與其讓你哥幫你看本子,不如求求他給你個好角色。”

似乎終于意識到現場還有萬柏青這號人物,傅寒筠淡淡地擡眼看了他一眼,随即毫不留情地道:“他不合适。”

或許是這些年忍着忍着就習慣了傅寒筠這種目無尊長傲慢無禮的态度,林靜雅強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

“你說合适,別人誰敢說個不字,”她涵養極好地笑了笑,“我可是聽說了,夏日娛樂那些項目就連導演都要你來定,別說主演了,退一步講,就算導演定了主演,也是要過你的眼的。”

“公司确實是有這個流程,”傅寒筠神色散漫,話沒兩句眉目間就現出了一縷微不可察的倦色來,“只是我個人從不徇私,畢竟也要為其它投資人和整個團隊負責任。”

“人家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呢,”林靜雅笑着對傅老爺子說,“可爸您看,到了小筠這裏真是一點臉面都不給留。”

“近水樓臺先得月?”傅寒筠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

他坐在那裏什麽都不用做,只那雙狹長深邃的眉眼微微一擡,就足夠動人心魄。

疲倦與脆弱瞬間散去,微挑的眼尾處透出一縷難以言說的淩厲和譏诮。

林靜雅又笑了一下,可心底到底因為那雙眼睛而虛了起來。

“哎呀,媽,”一頓好好的團圓飯非要把氣氛往反方向搞,傅聰第一個忍不了了,“哥都說不合适了,你幹嘛非得這樣,表哥又不是沒戲拍。”

林靜雅氣得不行,偷偷在桌下踢了傅聰一腳,忍不住小聲罵:“生你不如生塊叉燒。”

萬柏青也垂下眼睛,帶着股讓人心軟的可憐勁兒:“算了,姨媽,哥既然不方便,那肯定是我還不夠優秀,以後我會更加努力,等我再磨練磨練演技,哥一定會願意給我機會的。”

“那我來說句公道話吧,”傅庭卿總結道,“小筠也不用特意為青青開後門用特權什麽的,就給他個面試的機會,你看行不行?”

傅寒筠笑了一下,随即漫不經心地對萬柏青道:“回頭你聯系我助理吧。”

聞言,萬柏青眼睛裏終于泛起了喜色,立刻道:“謝謝哥。”

-

一頓飯吃的敷衍。

回去時外面的風雪變得更大,被車輛碾壓過的路面結了一層薄冰,司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将車開得極慢。

車載電臺裏播放着經典老歌,傅寒筠靠在座椅深處,安靜地偏頭看向窗外。

雪花大片大片,和七彩的霓虹一起映入他寒星般的眸子,讓那副俊美容顏更顯冷肅。

女歌手的嗓音沙啞憂郁,将暗戀唱成了憂郁,在車廂中不停回旋。

“獨自空等我怕你會不知

這份愛多麽想告知你

其實我一生只愛你一人

仍願意癡心為你等

就在雨夜你悄悄的走過

已占據初戀裏我的心

凝望你今天走到我身旁

來讓我講一聲

I love you

冷雨悄悄停吧

天真的心因為你

哪管許多風雨天仍和你在一起……”

冷雨悄悄停吧,傅寒筠想。

即便不能停下,他也想要展開雙臂,将他遮擋在風雨之外。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飛快敲擊在屏幕上,傅寒筠在文字輸入框中編輯了一條信息,随後點擊發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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