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清晨的陽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漫進來,染亮了半片走廊。
簡夏和傅寒筠就坐在那片暖洋洋的陽光裏。
棕皮剝開,雪白的糯米裏露出半輪金黃的蛋黃來。
簡夏低頭咬了一口,糯米的清甜和竹葉的清香立刻就盈滿了口腔。
“好吃。”他說,又很小地咬了一點蛋黃進去。
“不愛吃蛋黃?”傅寒筠很敏銳地問。
“不是,”簡夏的眼睛彎起來,雪白的皮膚在陽光下有種近乎透明的澄淨感,他抿了抿唇,有點不好意思,“不太舍得一下就吃完它。”
傅寒筠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沒說話。
片刻後他說:“下次再買給你。”
“不用。”簡夏笑起來。
大概是今天的陽光太好,也可能是母親的病終于迎來轉機,簡夏久違地覺得一顆心輕松了起來,連笑意都甜的毫不設防。
“謝謝,”他說,“你對我可真好。”
本是無心之言,可話一出口,簡夏不覺愣了下。
莫名覺得這話有點太過自作多情。
他無語地低頭,大大咬了一口粽子,再擡頭時,連一側臉頰都鼓了起來。
特別可愛,看起來很好捏。
傅寒筠眼底的笑意凝了凝,修長指節微動,随即又強行安靜了下來。
“這樣就算好了嗎?”他問。
不過是一頓早餐,一個粽子而已。
“當然啦。”簡夏看向他,好像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問。
傅寒筠與他對視片刻,随後不自覺擡手,蓋了蓋自己眼底濃郁的笑意。
片刻後,他放下手來,想說還有很多很多更好的,但最終卻什麽都沒有說。
陽光那麽好,寒風被盡數擋在窗外,這一刻安寧又惬意。
他們誰都沒有提起範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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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蔣芳容轉到了普通病房。
久躺後身體沉重酸麻,簡夏自覺坐在病床邊為她按揉雙腿,簡巍則将早晨傅寒筠帶來的鴿子湯喂給她喝。
裝湯的保溫桶分為兩層,上面是一份很嫩的蒸蛋,灑了一點香油和蔥花碎,看着就很有食欲。
簡巍打開時,不自覺又看了簡夏一眼。
簡夏也很驚訝。
“傅家的阿姨可真是細心。”他說。
但想到傅寒筠也是個病人,他心底随即又一片了然。
“這是小筠讓人送來的?”蔣芳容靠在床頭,“他人呢?”
“他昨天和今天都過來了。”簡夏彎腰按揉他母親的雙腿,“不過他公司的事兒多,所以過了一會兒就先回去了。”
“就是,”蔣芳容吃着蛋羹,“一個病人哪用得了這麽多人照顧,再說明天護工大姐也要過來了。”
本以為術後至少要在監護室待兩天才能出來,所以簡夏給護工大姐放了兩天假。
沒想到羅伯特醫生的技術竟然這麽高超,外加蔣芳容自己也争氣,只待了不到二十四小時就給後來的病人騰床位了。
“夏夏,”蔣芳容又叫他,“這幾天就別讓小筠過來了,還有你,過了周末也該回學校了。”
“知道了,媽。”簡夏乖巧地應了一聲,又說,“嶺哥也回來了。”
說話間蔣芳容已經将一碗蛋羹吃完了,這是她術後的第一餐,一碗鴿子湯外加一碗蛋羹,用的算是不少了。
簡巍放下碗,也放下了心:“阿嶺昨天一直在監護室外陪着呢,天亮才回去休息。”
他們說話,簡夏把保溫桶拿去清洗,剛一出門,蔣芳容就扯了扯簡巍的衣袖。
“阿嶺沒見着小筠吧?”她問。
“還沒呢,”簡巍壓低聲音,“正好錯開了。”
“那就好。”蔣芳容說,“這在醫院裏,夏夏應該也沒能跟他解釋,萬一吵嚷起來也不好。”
“說起來,”簡巍說,“我倒覺得對不起那孩子,要是當年……”
他說了半句,忽然想起早晨簡夏說的話,不由又搖了搖頭,“算了。”
但蔣芳容顯然是明白的。
“感情的事情沒有誰對不起誰,”她說,“最重要是夏夏的選擇。”
簡巍點了點頭,看蔣芳容有點累,便為她掖了掖被角:“你再睡會兒。”
鎮痛泵不僅止痛,也有助于患者睡眠。
簡夏回來時,蔣芳容已經合上了眼睛,簡巍正握着手機在看醫院以及周邊的病號餐。
簡夏悄沒聲息地坐下,這才找到機會摸出自己的手機來。
手機上有不少信息,還有朱茜的幾通未接來電。
簡夏走出病房,到走廊僻靜處将電話撥了過去。
“夏夏,”朱茜估計正等他電話呢,電話才響一聲就接了起來,“還在醫院呢嗎?”
“嗯,在呢,”簡夏說,“怕影響我媽休息,就沒開鈴聲。”
“嗯,”朱茜表示理解,“蔣姐的手術安排在哪天了?定好了告訴我,我過去替替你們。”
“手術做過了,”簡夏笑起來,“很成功。”
手術成功了,他很開心。
可此刻說出來,分享出去,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這麽開心。
簡夏握着電話,靠在住院部走廊的牆壁上,愉快地笑出了聲。
“怎麽不跟我說聲啊。”朱茜抱怨着,也忍不住笑了,“恭喜恭喜。”
“爸媽不想打擾太多人。”簡夏笑着說,“等我媽出院,我請大家吃飯。”
“那好。”朱茜說,又說,“我今天打電話是有點別的事情,洪流的部分劇本出來了,我已經轉你郵箱,抽空你看看,先熟悉熟悉角色。”
“這麽快?”簡夏有點驚訝。
“要不說那是丁一老師呢。”朱茜說,“我感覺和原劇本變動挺大的,而且你這個角色,戲份好像也加了不少。”
挂了電話,簡夏立刻就登入郵箱,将劇本加載了出來。
手機屏幕小,看起來不太方便,但簡夏一口氣看下去,還是被吸引住了。
故事大背景沒變,可故事走向,人物的性格特點,卻都做了大幅度調整。
他所飾演的齊溪,更是由原來的面目模糊,變得清晰飽滿了起來,只透過簡單的文字,就能感受到性格中那股迷人的張力。
原來可有可無的男三號,一躍變成了和周禮并肩的男二號。
簡夏越看越喜歡,一口氣閱讀下去,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大半個小時,直到傅寒筠從外面進來,他才懵懵懂懂地擡起眼來。
又是那樣的表情,傅寒筠覺得可愛。
“阿姨怎麽樣?”他小聲問。
“鴿子湯和蒸蛋都吃了。”簡夏忙去把洗幹淨的保溫桶取了放在顯眼的地方,招呼傅寒筠坐下,悄聲問道,“檢查做完了嗎?結果怎麽樣?”
傅寒筠擡手将口罩摘下來,唇角微微翹了起來:“都還好,不是心髒的問題。”
“那到底什麽原因?”簡夏抿了抿唇,表情嚴肅了起來,眉宇間有着真切的關心,“會不會平時太累了,亞健康?”
傅寒筠:……
“你現在覺得疲倦嗎?”簡夏又問。
“還好。”傅寒筠看着他,眉目深邃了起來,“只有一點點。”
傅寒筠也才就25歲啊,男人黃金一般的年齡。
不過做了幾個檢查,現在就覺得疲倦了。
簡夏的眉心微微蹙了起來。
他将口罩拿過來,傾身為傅寒筠戴上,“那你現在就回去休息,不要再在醫院呆着了。”
他的指尖微涼,指腹柔軟,劃過他耳後的皮膚時,傅寒筠的神經不覺緊了緊。
“嗯。”他低低地應了聲,嗓音微啞。
簡夏看了一眼蔣芳容和簡巍。
蔣芳容還沒醒,簡巍也伏在蔣芳容身側睡着了。
他一手拎起保溫桶,一手握住了傅寒筠的手腕,兩人相攜出門。
從病房到電梯間,共三百二十七步,每一步,他的手腕都被簡夏緊緊握着。
第一次,站在電梯門前,傅寒筠希望電梯可以來的慢一點,再慢一點。
可電梯還是來了。
梯門徐徐打開,一個高大的男生拎着東西走了出來。
那人往前邁了一步,随即驀地頓住了腳步,目光凝在了簡夏和傅寒筠皮膚相接的那只手上。
“你就是那個人吧?”範嶺往前一步,伸手想去摘傅寒筠的口罩,被簡夏攔了一把。
“幹什麽啊你。”簡夏說,完全沒有之前在病房對待傅寒筠的溫柔。
“我就是想看看他是誰,大白天鬼鬼祟祟還戴個口罩,這麽見不得人嗎?”範嶺說。
範嶺身高足足有192,對大部分人都有很明顯的壓迫性,可偏偏對面男人的身高并不遜于他。
那雙露出來的眼睛既黑又深,只看眉眼也知道對方的容貌一定很出色,怪不得簡夏會這麽迷,沒認識多久就要和人結婚。
“哎,哥們。”那人的目光有點冷,可範嶺不怕,他擡了擡下巴,“什麽事兒都有……”
他想說什麽事兒都有先來後到,他要和對方公平競争。
但話說到一半兒,簡夏就很不客氣地在他臉上按了一把,硬生生讓他轉了個方向。
“你快去陪我爸媽。”他說,“動靜小一點,他們在睡覺。”
範嶺滿心疑惑,既然在睡覺怎麽還要他去陪。
但簡夏不容他細想,一雙極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瞪:“快去。”
眼看着範嶺心不甘情不願地出了電梯間,傅寒筠再忍不住。
他以手抵唇,低低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