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車子駛在路上,天邊那一點魚肚白也越變越大,逐漸染上了一點橘紅色。
傅寒筠不知從哪裏摸出兩塊巧克力來遞給簡夏。
“待會兒不一定能準時吃上飯,”他說,“吃一點墊一墊?”
說是“塊”,其實不如說是餅更确切,因為每塊都比簡夏的手掌還要大了許多。
“黑巧,”傅寒筠垂眸看他,朦胧的晨光裏看不清神情,“吃點沒關系,不會發胖。”
傅寒筠可真細心,和傅聰口中的“他哥”完全不像一個人。
想到傅聰,簡夏不覺有點好笑。
他噙着笑從傅寒筠手中取了其中一塊,但随即,傅寒筠又很輕地握了他的手腕,将另一塊也放在了他手心裏。
“一塊就夠了。”簡夏說,擡眼看他,又問,“你不吃嗎?”
“放你包裏。”傅寒筠說。
又說,“我還有。”
簡夏聽話地将一塊巧克力放入背包,随後又低頭撕開包裝。
車廂裏輕微的一陣窸窸窣窣後,他很仔細地掰了一小塊巧克力下來,向傅寒筠那側微微傾身,将指間的巧克力送到了他的唇畔。
傅寒筠的唇很薄,抿緊了唇角平直,有種冷淡的禁欲氣息,但偏偏又很性感。
簡夏看到近在咫尺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下,驀地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似乎有些越界。
他忙解釋道:“早晨出門時我有好好洗手。”
話音未落,他又忽然記起,自己之前用這只手拎過滑板。
果然,傅寒筠還是嫌棄的吧。
剛要把手收回來,指尖忽然一熱,那塊巧克力被人銜了過去。
簡夏:“……”
手指不自覺地蜷了蜷,仿似剛才的濕熱柔軟粘在了上面,他的指尖到現在還在微微發麻。
“我……,”他磕巴了一下,有些心虛,“我忽然記起來,早晨好像用手拎了滑板。”
車廂裏安靜了一瞬。
大約是巧克力太甜的原因,傅寒筠的聲音比平日裏更低也更沉了些,猶如低音炮般響在小小的空間裏,震得簡夏耳朵發麻。
“沒關系,”他說,“不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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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的算早了,可民政局辦公大廳裏還是已經排起了隊。
簡夏悄悄看了傅寒筠一眼,不由地暗暗感嘆,看來迷信的人還真不少?
“我先下去排隊,”傅寒筠說,“你在車上,到時候我發信息給你。”
“那怎麽行?”怎麽能讓病人去排隊呢,簡夏忙道,“我去。”
“不是要隐婚嗎,”傅寒筠漆黑的眼睛含了點意味不明的笑意,提醒道,“昨天洪流才剛剛官宣。”
簡夏噎了噎。
片刻後他從自己背包裏掏出一張口罩遞給傅寒筠,又把自己的圍巾往上拉了拉,連鼻尖都埋了進去,只露出一雙清隽秀美的眼睛來。
那雙眼睛微微一彎:“我再戴副墨鏡,應該不會被人認出來。”
這跟戴張面具也差不多了吧?
“那一起吧。”眼看說話間隊伍裏又多了兩對新人,傅寒筠妥協道。
倒是沒人認出他們來。
但兩人鶴立雞群般的身高和氣質,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女生沒忍住,悄悄對他們舉起了手機。
鏡頭中兩人一高一低,只看身形就無比般配。
女生悄悄調整着焦距。
只是按下拍照的那一刻,鏡頭中人忽然動了。
像是忽然發覺了她的動作,高個兒那人不動聲色地往這邊瞥了一眼,目光銳利深冷。
女生手一抖,手機差點滑落下去。
随即,他的手擡起來,虛虛地擋在了矮一點那位側頰的位置。
是保護,也像是擁抱。
女生有些心虛地握着手機換了個位置,才敢低頭去細看自己剛剛拍下的照片。
糊了。
還是高糊。
她有點遺憾又忍不住有點懊惱。
不明白那雙眼睛明明那麽好看,自己當時為什麽會本能地升起懼意來。
察覺到傅寒筠身體上微微散發出的熱意,簡夏偏頭看了過來。
“有人偷拍。”傅寒筠的嗓音壓得很低。
“不會吧?這都能認出來嗎?”簡夏聞言,忙從自己大衣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湊近看了看。
“這副鬼樣子,”他忍不住笑了,“連我自己都認不出來,別人就更不可能了。”
他擡眼看向傅寒筠确認,“對吧?”
傅寒筠垂眸看他,聞言,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隊伍開始動了起來,簡夏剛要收起手機來,傅寒筠忽然探手握了一下他的手腕。
一觸即分,只留了一定微微的溫度在他的皮膚上。
“合個影吧。”他聽傅寒筠說。
“這樣子嗎?”簡夏有點驚訝。
他圍巾掩了口鼻,還戴了副墨鏡,傅寒筠則戴了副口罩,兩個人都半遮半掩的,拍出來也什麽都看不清。
“嗯。”傅寒筠低低應了聲,不知為什麽笑了起來,“說不定将來看到這幅照片,我們會覺得有趣。”
那時候他們早該分開了吧?簡夏忍不住想。
不過難得傅寒筠喜歡,簡夏立刻點了點頭,雙手握着手機往前舉了舉。
傅寒筠配合着他的動作傾下身來,一手繞過脖頸搭在他肩上,鏡頭中很是親密。
“傅總,”簡夏調整着角度開玩笑,“笑一個。”
傅寒筠看他一眼,漆黑的眸子裏慢慢汪上了一點清淺的笑意。
咔嚓一聲,兩人被定格在了鏡頭裏。
簡夏檢查了一下照片,不用以後,他現在看就覺得好笑了。
熟練地點開聊天軟件,找到傅寒筠,他将照片分享過去。
随後又笑着在屏幕上敲了幾個字:結婚照。
将照片存了,傅寒筠退出來時才看到那三個字,他默默垂眸,眼底不自覺掠過一抹笑意。
從民政局出來時已經九點鐘,兩人手裏各自多了一個大紅本本。
上了車,傅寒筠将結婚證收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裏,簡夏則随手一放,低頭去翻自己的背包。
他包裏裝了兩個酸奶,拿出來遞給傅寒筠一盒,仔細地問:“能喝涼的嗎?”
傅寒筠接了過來,利落地将吸管插進奶盒裏,随後重新遞給簡夏。
“嗯?”簡夏有點意外地看向他,“是不能喝嗎?”
“不是,”傅寒筠說,“這個給你。”
他将另外一盒拿過來,重新拆了包裝,才低頭咬住吸管。
酸奶是草莓味兒的,粉色包裝,和今天的日子特別應景,酸酸甜甜,只一口,好像就能甜到心底裏去。
車子在萊安門前停下,傅寒筠帶簡夏到樓頂用餐。
早餐簡單清淡,一份香濃的皮蛋瘦肉粥,兩個小菜,外加一屜灌湯包。
“後面幾天你有安排嗎?”粥有些熱,傅寒筠用湯匙輕輕攪了攪。
“明天劇組組織劇本圍讀。”簡夏說,又想了想,“後面兩天我要回老家,家裏的老宅子需要翻修。“
“怎麽?”
“我爸媽之後想回老家居住。”簡夏說,“那邊清淨一些。”
傅寒筠了然:“工程量大嗎?”
又問,“需要幫忙嗎?”
“不用的。”簡夏笑了下,“其實都差不多了。”
傅寒筠看他片刻,說:“我還從沒去過鄉下。”
簡夏愣了下,忽然意識到他大概是想随自己一起過去。
“那不行,”他笑了,“我請了鄰居幫忙,用拖拉機把院子裏那塊地翻出來,這樣一開春,媽媽就可以種上蔬菜了,還請人來補刷一下牆漆,都是不健康的,對身體不好。”
想一想傅寒筠站在拖拉機前的樣子,簡直太違和了,簡夏笑得更歡了。
簡夏笑起來特別好看,唇角的小梨渦旋出來,像是盛滿了蜜,自帶着一股天然純粹的甜意,而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則彎出極好看的弧度來,璀璨明亮。
傅寒筠喜歡他這樣的笑容。
他沒說話,只安靜地看着他。
見他看着自己,簡夏抿了抿笑:“等來年我媽媽的菜園子長好了,我帶你去。”
又态度極好地問,“行嗎?”
勉強可以吧。
傅寒筠點了點頭:“開機前都在那邊嗎?”
“不是。”簡夏看向傅寒筠,“之前不是說離我近的時候會舒服一點嗎?”
傅寒筠愣了下,随即點了點頭。
“已經領證了,”簡夏說,“我也該搬到你那邊了。”
又說, “我媽媽之前身體不好,我還學了點保養方面的知識,說不定能幫到你。”
傅寒筠沒說話,安靜地看着他,一雙眼睛深得讓人看不到底。
簡夏與他對視了片刻,剛要移開眼睛,就聽傅寒筠說:“到時候我接你。”
他的聲音莫名染上了點低啞之意,沉沉地敲在耳膜上,讓簡夏覺得耳朵有種酥酥麻麻的癢。
原本是想要自己打車過去的,可此刻卻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
吃過飯,傅寒筠起身接了個電話,再回來時,見簡夏正在翻找自己的背包。
包裏的劇本,鑰匙,紙巾都被擺在了桌面上,卻好像仍沒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在找這個嗎?”傅寒筠問,将一本大紅的證書遞了過來,“下車的時候掉了,就先幫你收了。”
簡夏愣了下,猛地記起,自己之前好像确實沒把結婚證裝進包裏。
“謝謝。”他說,剛要去接,可那本近在咫尺的證書卻忽然退了回去。
“介不介意我幫你收着。”傅寒筠問,“放在我家。”
他的喉結輕輕地滾了一下,說的像是很随意:“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