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酒店的風筒要麽風力不足, 要麽風力太大。
簡夏貼心地用手掌試着溫度為傅寒筠吹頭發。
傅寒筠的防護做的特別好,窗簾拉得一點縫隙都沒有,門上也挂上了“請勿打擾”的牌子。
這種牌子一旦挂出來, 劇組就算有人過來,估計也只會識趣地掉頭離開, 連門都不太好意思敲。
兩個人可以安心地單獨相處一會兒。
風筒的聲音停了,簡夏柔軟的指腹在他發頂撥了兩下。
“好了。”他說, 從他身後彎腰, 湊過來看他。
傅寒筠偏過頭去,視線正好對上他粉色微翹的嘴唇。
簡夏的唇色不是那麽濃郁熱烈, 是淺淡的粉色,這也是他不笑時為什麽會給人一種格外冷淡難以接近的感覺。
但他的唇色很幹淨, 嘴唇一看就極軟, 像兩瓣漂亮的櫻花,離近了看沖擊力極強。
偏偏兩人離的距離還極近,近到好像他只要微一擡頭, 就可以将那兩片漂亮柔軟的唇瓣含進來, 碾化了,品嘗到櫻花花瓣那股澄澈的清甜滋味兒。
傅寒筠的喉結滾了滾, 薄唇微抿,沒有吭聲。
原本簡夏撥弄自己頭發時升起的逗弄念頭也一瞬間煙消雲散, 了去無痕。
簡夏喜歡傅寒筠剛吹完頭發的樣子。
碎發自然地搭在額頭, 看起來随性自然,不太有壓迫性。
不過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麽, 那雙本就漆黑的眼眸好像更黑了幾分,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沉郁郁的,讓人不自覺就會心虛。
因為最後撥他頭發了?簡夏忍不住自我檢讨。
本來還不覺得有什麽, 可現在對上人家這樣的眼神,簡夏覺得自己之前的動作好像确實有點不夠尊重。
像自己在院子裏揉小白的動作……
簡夏:……
不過,傅寒筠眼睛裏的紅血絲幾乎沒有了诶。
一雙眼睛黑是黑白是白的,帶着浴室裏染上的那點濕氣,格外漂亮也格外……
格外……格外色.氣?
簡夏愣了下,不自覺想起了黑色.童話中,那段極經典的親熱戲拍攝過程。
以及自己的對手演員霍沖老師。
傅寒筠現在的眼神,和那時候霍沖飾演的方隕有點像,但又不是那麽像。
相比較而言,方隕的眼神更濃烈也更黏膩,化不開一般,因為劇情的推進,“性”暗示也更加強烈。
可傅寒筠的……
簡夏有點不太确定,因為他從那雙漂亮的如天上星子一樣的眼睛裏看到了些難以言說的沉郁與壓抑。
這樣的眼神穿透力其實很強,簡夏覺得自己的心髒都開始發慌。
他強忍住心底的異樣直起身來,握着風筒的手卻不自覺地收緊了。
他一站直身體,兩條筆直的長腿就映入了傅寒筠的眼簾。
這個角度看起來格外長,被黑色長褲包裹着,修長筆挺。
讓他想起了直播界面中那抹白到近乎晃眼的顏色。
莫名地,傅寒筠的背脊有點僵硬,坐在原地一動沒動,而身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簡夏則不覺悄悄松了口氣。
缺少了風筒的聲音,房間裏忽然安靜的可怕了起來。
明明之前都還挺好的。
簡夏抿了抿唇,彎腰将風筒從插盤上拔下來,嘗試着打破沉默。
“好像氣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他含着笑,語氣沒什麽不同,可細白的手指卻恨不能将風筒連接線擰成麻花,“眼裏的血絲明顯見少了。”
傅寒筠:“……”
簡夏可真是恪盡職守,一心只關心自己的健康。
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生出了一種,簡夏十分害怕他會死在自己“任上”的感覺。
傅寒筠有些無奈地擡手遮了遮自己的眼睛。
“嗯。”他低低地應了一聲,不置可否。
“那,”簡夏說,“我把風筒收起來。”
浴室的門關上,簡夏握着風筒站了片刻才緩緩回神,随即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剛才的感覺太奇怪了,感覺連心跳都變得不可控制。
大概是受傅寒筠那種深深沉沉的眼神影響?
簡夏不确定……
只是,傅寒筠的眼神這麽有戲,不當演員真是可惜了。
簡夏抿唇,十分嚴肅地想。
.
從浴室出來時,傅寒筠已經起身,正斜斜地靠在窗邊看手機。
他的劉海随意地搭在額畔,正是簡夏最喜歡的那個樣子。
不自覺地,簡夏又笑了。
“笑什麽?”傅寒筠薄薄的眼皮一撩,意味十分不明地問。
簡夏自然不會承認自己确實是故意撥弄人家的頭發,因此噙着笑抿了抿唇。
“哥。”出于‘不太尊重地撥弄了別人頭發’的愧疚感,簡夏态度超好,一聲哥叫的也親熱中帶着讨好,聽起來沒什麽棱角,軟乎乎的,“最近又做檢查了嗎?”
“家庭醫生有來過。”傅寒筠說,片刻後又說,“狀态有好轉。”
“真的啊。”簡夏愣了一下,随後不知道是跑還是跳地往前沖了一步,“這麽快?”
興奮起來像墨墨一樣,傅寒筠想,不動聲色地壓了壓眼底的笑意。
“嗯,”他故意曲解簡夏的話,将迷信貫徹到底,“結婚沒幾天就好了不少。”
簡夏:“……”
他明明說的是從上次檢查到現在。
只是,傅寒筠這樣說好像也沒有什麽毛病。
簡夏眼睛張大了些,不自覺抿了抿嘴唇,一副想說什麽又不好說的樣子。
傅寒筠就又笑了。
掌心裏的手機震了震,他笑着垂眸去看。
是唐格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這會兒沒人。”唐格說。
果然,聊天軟件中也熱鬧了起來,群裏已經有不少人在@他,也有人提起簡夏,說去叫過,但簡夏房間沒人。
唐格的效率一向很高,但從沒有哪一次,傅寒筠覺得他的效率竟然這麽高。
他安靜片刻,心底實在不舍得放簡夏出去,但又不能不讓人走。
“唐格準備好了。”傅寒筠說。
簡夏也注意到自己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開始頻繁閃爍,過去點開了聊天軟件。
“這麽快?”他說。
他其實也還想跟傅寒筠多呆一會兒,聊一聊劇本的事情。
雖然已經拍了一個多周,但他和葉雯老師的對手戲一直都沒磨合很好。
齊溪這個角色很複雜,在面對不同人時會有不同的性格和表達方式。
而在面對自己的母親劉明瑛時,性格則是最複雜也最矛盾的。
傅寒筠一向看本子特別準,簡夏覺得他在對人物的理解上說不定也會有獨到的見解。
只是現在,他還沒來得及提劇本呢……
簡夏不得不離開,因此看起來有些依依不舍的樣子。
門很輕地合上,傅寒筠在門後站了片刻,随即不知道為什麽,他又很輕地笑了,心底的陰霾一掃而空。
手機上還有姚君來和肖萬裏的調侃信息,傅寒筠本來一條都懶得回,這會兒卻莫名其妙點進了三人的小群裏。
揚帆萬裏:【筠兒,還能出來喝酒嗎?】
請君入甕:【那必然不能,我敢打賭,筠兒這會兒肯定趕去劇組做護腿大使去了。】
揚帆萬裏:【好不容易請動筠兒大駕,結果嫂子又露腿,咳,話說,那也就是我嫂子,不然憑這兩條腿,管他是誰的人呢,不沖我都不是男人。】
請君入甕:【你這不是明着罵筠兒嗎?我可是聽說了,都睡一張床上了還沒進展。】
揚帆萬裏:【怪不得到現在都沒名分。】
請君入甕:【只能做人背後的男人。】
【……】
傅寒筠垂眸看了片刻,随後擡手,在屏幕上随便點了幾下。
滾:【滾!】
揚帆萬裏:【文明點文明點,咱們這是個文明的群,不說滾,也不聊腿,聊聊嫂子今天這波營銷吧?】
請君入甕:【傅寒筠的名字不改過來我什麽都沒辦法聊。】
揚帆萬裏:【你跟嫂子不會也用這個名吧?】
【……】
這倆人今天好像格外欠,他不回複還好,一回複立刻又死灰複燃了起來。
傅寒筠沒再回複,重又點進劇組的大群裏。
【圖片.jpg】
【圖片.jpg】
【……】
劇組大群裏全是大家在秦春和房間聚餐的照片。
兩條長桌拼起來,桌上放滿了燒烤零食小龍蝦,地板上還堆着不少啤酒。
其中一張照片上,簡夏正捏着啤酒罐和葉雯老師碰杯。
傅寒筠:“……”
@他的信息已經堆了二十多條,都是讓他下去的。
傅寒筠剛要回複,齊春和的電話就進來了。
“小傅總。”齊春和嘴裏含着食物含混不清,“快下來,就缺你一個了。”
齊春和本就是個大嗓門兒,這會兒正興奮,嗓門就更是大了起來。
簡夏坐在靠門的位置不自覺抿了抿唇,很不高興他一直要傅寒筠下來的舉動。
挂了電話,孫琦笑道:“怎麽樣?傅總下來嗎?”
簡夏沒說話,可捏着啤酒罐卻豎起了耳朵,聽齊春和說:“馬上。”
啤酒罐捏在手裏挺涼的,簡夏悄無聲息放了下來。
他剛才從樓上下來沒回自己的樓層,而是直接下到一樓,去外面的超市買了幾提啤酒帶了上來。
這樣,自己不在房間這件事也更好解釋。
“夏夏。”葉雯老師給他遞了串雞翅,“吃這個。”
“謝謝葉老師。”簡夏笑着接過來,忍不住又往門口看了一眼。
不僅是他,知道傅寒筠要來後,大家好像都格外注意門口的動靜。
第一口雞翅咬下去的時候,齊春和的房門終于被敲響了。
“小傅總就是斯文。”齊春和笑了,支使坐在靠門處的簡夏去開門。
原本身形已經動起來的周禮又不動聲色地穩住了身形。
“你怎麽來了?”打開房門,簡夏嘴唇無聲開合,十分有意見地詢問傅寒筠。
傅寒筠半掩在門口的暗影裏,看着簡夏眼睛裏的質疑與反對,不覺垂眸笑了一下。
他換了套衣服,簡單的黑色長褲,外加灰色柔軟的高領羊絨衫,在夜裏看起來比平時柔和了許多。
這麽多人,簡夏什麽也不能說,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讓開了位置。
這滿桌的食物,雖然樣樣鮮香,引人垂涎,但真論起健康來幾乎沒有。
個個都重口,除了那一小份水煮毛豆。
傅寒筠一進來,大家就齊齊站了起來,齊春和更是要把裏面的主位讓出來。
傅寒筠擺了擺手,在簡夏身側坐下了。
“都是同事,沒那麽多講究。”他含笑說。
“那我們今天可不跟傅總客套了。”王敏舉起酒杯來。
作為齊春和的禦用制片人,這次雖然跟在陸修明後面做副手,王敏在工作上仍是一絲不茍,一點意見都沒有。
傅寒筠對她頗為贊賞,他點頭之際,另一側周禮已經拉開一罐啤酒恭恭敬敬送了過來。
傅寒筠很淡地道了聲謝,随即捏着啤酒罐與王敏碰了碰,餘光中,簡夏看到他仰頭喝了一口,喉結微微滾動。
“這幾樣幹淨也爽口。”周禮讓孫培培挑了幾樣小菜到餐碟裏,挪到傅寒筠面前。
傅寒筠垂眸看了一眼,随即像是無意般往簡夏那邊推了推。
他別的吃的很少,倒是在簡夏跨越整個桌子拎過來的那份毛豆中挑揀着吃了幾個。
餐桌拼的老長,一邊兒夠不到另一邊兒,葉雯老師也為傅寒筠遞了個雞翅。
傅寒筠禮貌地接了,低頭咬了一口。
雞翅怪辣的,簡夏的嘴唇都辣紅了,但好吃也是真的好吃,不過不适合傅寒筠吧?
可大家都可以吃這麽多好吃的,只有傅寒筠一個人吃不到,也太可憐了吧?
本該阻止傅寒筠的,可簡夏最終還是心軟地一動沒動。
傅寒筠低頭把雞翅吃了,中間有人敬酒,他也來者不拒,雖然沒喝多,但一口一口的,一罐啤酒也快見底了。
“來,小傅總。”
齊春和是導演,大家前面一波酒都敬給他了,這會兒酒意都快浮到腦門子上了。
他手裏捏着串烤腰子遞給傅寒筠:“男人嘛,還是得多吃點這個。”
簡夏:“……”
莫名地,他感覺傅寒筠好像用眼尾餘光瞥了自己一眼。
這玩意兒別再上虛火?
傅寒筠本來就虛,萬一自己在偷偷胡來幾次,前面那點好轉豈不是要打水漂?
簡夏猶豫片刻,忽然道:“齊導,我也想吃腰子。”
“最後一串了,”齊春和說,沖簡夏使眼色,“小簡,別那麽沒眼色,下次我單獨請你吃,吃個夠。”
簡夏:“……”
傅寒筠像是很輕地笑了一聲,随後轉過身來禮貌又客氣地對簡夏說:“這串我還沒吃。”
簡夏看着他,不,看着他手裏的腰子,眼巴巴的。
這下連旁邊的孫琦都看不過去了,悄悄在桌子底下踢了踢簡夏。
從大老板嘴裏搶吃的,這是除了不想活就還是不想活了。
簡夏年齡小,孫琦怕他在這上面吃虧。
可傅寒筠已經單獨取了雙筷子過來,将一串三個腰子分了一個到簡夏面前的餐盤裏,随後,他又分了一個給自己另一側的鐘選。
簡夏低頭把腰子吃了,沒注意到全場看着他猶如默哀的眼神。
而同一時刻,陸修明也在忙了一天後剛打開劇組的大群。
看了群裏的照片,陸修明沒在現場勝在現場地與現場衆人跳到了同一頻道。
“簡夏這小孩兒,”他喃喃自語,“哪裏坐不開他嗎是?偏偏坐在小傅總和孫琦之間。”
人小傅總好不容易去一趟片場,不就是為了孫琦嗎?
哎,真是。
吃吃喝喝,說說笑笑,時間已經不早了,簡夏更是悄悄看了無數次手機。
傅寒筠手裏的啤酒罐已經空了,對面王敏立刻熱情地又遞了一罐上來。
傅寒筠剛要去接,就感覺有人在桌下不輕不重地踢了踢自己的腳。
同時一只手也開始不老實地在桌子下面扯了扯他的袖口。
傅寒筠不自覺垂了垂眼眸,在桌下很輕地回踢過去。
看到簡夏吓了一跳,緊抿嘴唇的樣子,他不覺笑了起來。
他很少笑,偶爾笑起來也是客套疏離的,此刻冷不丁這樣毫無城府地笑了一下,更是格外讓人驚豔。
大部人的目光都停在了傅寒筠的笑容上,沒人注意到桌子下面兩人的腳正緊緊挨在一起。
那笑意自然地染上他的眼角眉梢,傅寒筠擡手将啤酒罐接了過來,卻并沒有拉開。
簡夏剛被傅寒筠的動作吓了一跳,此刻不敢再用腳踢他,卻仍在扯他衣袖,催他早點回去休息。
可下一刻,他不老實的手腕就被一只大手輕輕松松握住了。
簡夏:“……”才一瓶啤酒啊大哥,不會是醉了吧?
他瑟瑟發抖,他無比絕望。
簡夏的手腕很細,握在掌心裏卻很柔軟。
溫溫的,讓人覺得心軟,沒辦法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傅寒筠将那截不敢動彈的手腕在掌心裏偷偷握了片刻才松開,随即他彎腰起身。
“天晚了,我先回去了,大家好好玩兒,”他含笑道,“但也別耽誤明天的工作。”
大家一片應聲,紛紛表示喝完手裏的啤酒就撤。
只有簡夏沒吭聲,他仰頭喝了兩口冰涼的啤酒,壓了壓從手腕上傳過來的炙熱。
靠,吓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