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吐得一塌糊塗

第12章 吐得一塌糊塗

明棠臉上不見異色,心中卻羞惱得很。

一面恨自己身子不争氣,一面恨自己不能反抗謝不傾,走也不禁走得快了些。

誰料剛轉回廊,倒與人碰了個滿懷。

明棠哪經得住撞,甚至覺得肩膀都撞得生疼,一連退了幾步,鳴琴才扶住她,便聽得方才撞了自己的一夥子人調笑起來。

“這是哪家的小郎君,生得同女郎似的,這般一碰就站不住?”

“我瞧着不像小郎君,恐怕是哪家的女郎貪玩,易釵而弁出門來耍了吧?”

幾個人笑笑鬧鬧的,上上下下打量明棠的神色可稱不上友善,甚至隐約可見些淫邪之意。

大梁國不禁男風,那柳巷紅樓之中不乏南風館,有些個纨绔子弟甚至将此事視為一等風流雅趣,身邊帶着的小厮都是嬌柔男色,怕不是今日就被明棠碰上一群。

明棠不欲與這些人糾纏,轉身便走,豈料那幾個人膽大包天,一個攔住了鳴琴,一個直接伸手上去,欲攬明棠肩膀,口中還不着五六:“來來來,為兄今日做東,你來同為兄耍耍。”

旁邊亦有人看見這一幕,卻個個都當作沒看見似的。

開玩笑,這為首的可是永親王的嫡次子,最是個混世魔王,在上京城中欺男霸女,這當街攔人的事情可沒少幹,誰敢去觸他的黴頭?

再者那小郎君确實生得天生異色,身上的衣裳倒是尋常,料想也不是什麽富貴出身,何必為了他出頭反賠上自己?

周遭之人個個目不斜視,鳴琴氣的大喊,反被人一把堵住了嘴。

明棠今日同姊妹出門,不曾帶那袖中劍,哪想今日遇到這夥子纨绔。她聞着男人身上傳來的酒臭氣,忍着作嘔之意,瞄準了他下三路。

下三爛的東西,若當真來拉扯她,她這一腳下去也能要了他半條命!

豈料一側的廂房忽而打開了,內裏傳來幾聲稀稀落落的掌聲,漫不經心的嗓音響起:“魏烜,幾日不見,你膽子真是大了。”

明棠瞳孔一縮。

她不曾見過魏烜,但當然知道其名。永親王次子魏烜,最是葷素不忌,最喜歡狎弄娈童,後院之中自個兒豢養了數十個男寵,還隔三岔五地買些男奴回去耍弄。

不僅如此,他還時常看上些良家男子,凡有看中者,便直接以王府府官之名,美其名曰賜官,随後強行将人接到府中去。

全上京城誰不曉得魏烜好男風,愛搶人?

但這不夠叫她驚詫,幾乎是那聲音一傳出來,她便轉過頭去,瞧見那屋中橫着一桌。

謝不傾倚在上頭,手中捏着薄薄的幾張紙,似乎是個簽字畫押的陳詞,帶着半個血手掌印,還新鮮的很。

他腳邊躺了幾個人,橫七豎八的,地上漫出一灘暗紅來,不知生死。

謝不傾擡眸看明棠,不曾說話。

明棠見他,有些回不過神來,不知這般短的時間,他怎麽就殺了人,又是殺了誰,腳步卻已經往他身邊走去了。

待那檀香氣将她籠罩,替代了魏烜身上叫人作嘔的酒肉臭氣,明棠蒼白的臉色才好了些許。

而魏烜一見謝不傾,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幾乎是想也沒想,幹淨利落地往地上一跪,滿臉的谄媚之色,點頭哈腰地道:“幹爹!幹爹怎麽在此!”

也不等謝不傾開口,他就一個人扇起自己的巴掌來,打得噼啪作響:“是我今日荒唐了,不知幹爹駕臨此處,擾了幹爹清淨,該打該打!”

謝不傾并不理會他,魏烜瞥一眼謝不傾的神情,又連忙叫身後的幾個纨绔将鳴琴松開,膝行了幾步:“幹爹,今日是兒喝糊塗了,若知道幹爹尊駕在此,哪敢造次。”

謝不傾斜瞥他一眼,冷笑一聲。

他一笑,魏烜頭上的汗便如雨一般掉,頃刻間背後的冷汗将深色的衣裳都洇濕了,方才那趾高氣揚的模樣蕩然無存,趴在地上不住磕頭,仰謝不傾鼻息而活的模樣活像一條狗。

其實方才魏烜糾纏明棠之時,便已有好事者躲在暗處看熱鬧。見平素裏在上京城橫着走的魏烜竟對着謝不傾連聲稱“幹爹”,又自扇巴掌,只因糾纏人吵着他了,個個不禁噤若寒蟬。

謝不傾再是權勢滔天,竟連皇家宗室子弟都這般怕他?

他一個閹人,魏烜也甘願做他的幹兒子,這是何等奇恥大辱?

魏烜不知旁人如何想的,他這一會子連額頭都磕腫了,眼中驚懼極了。

謝不傾皺了眉,彈了彈手指,魏烜整個人便被一股子勁風推了出去,屋中嫌惡的聲音傳來:“滾。”

魏烜也不管旁人怎麽看的,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如蒙大赦,謝了恩便滿頭冷汗地往外跑,很是落荒而逃。

堂堂親王之子,在謝不傾的面前反倒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那架勢堪稱逃命去也,這位九千歲在上京城的權勢如此可見一斑。

謝不傾掃了一眼鳴琴,鳴琴看懂了他的神色,低着頭退到外間去了,幾個番子也不知從哪冒出來,将地上橫七豎八的幾個人拖走,又将沾了血的地毯也一塊兒扯走了。

謝不傾彈了顆香丸到堂中的香爐裏,蓋住了那一絲血腥氣兒,回過身來,見明棠還是白着一張臉,搖搖欲墜。

他伸手将人拉過來,道:“怎麽這般……”

正巧外頭吹進來一陣風,走廊上尚未散去的酒臭氣兒一下子吹了進來,謝不傾的話還沒說完,明棠就知道要不好,連忙退開了去,捂着嘴奔到一側的盆邊,已是吐了出來。

但她吃的也就那麽幾筷子,吐也吐不出什麽,一張臉皺成一團,緊緊咬住了牙關:“是我失儀了,大人還請海涵。”

說罷也不等謝不傾答,慘白着一張臉奪門而出。

*

回程的時候,明宜宓瞧着明棠雪白着一張臉,渾身恹恹的,經不住問道:“三弟可是病了?怎麽臉色這般差?”

明棠仍覺得腹中有些翻江倒海,聞言亦是苦笑道:“大抵是用多了膳食,不克化。”

明家姊妹幾個并不知道她在外頭被魏烜糾纏之事,明棠也懶得說出來髒她們的耳朵。

因當時來喜樂來的時候考慮到嬌客身份不便打擾,便挑了個最裏頭的清幽之處,正巧聽不得喧嘩之聲。明棠回來的時候,外頭的熱鬧都散了,有人認出來明棠跟着鎮國公府的嬌客,更不敢亂說嘴。

她們幾個一概不知,只當明棠晚歸是因更衣費事,不曾多想。

今日出來玩了半日,也該是回去了,故而明棠回了廂房,一行人便說回明府去。

若是尋常還好,坐在屋中歇一歇,喝盞苦茶壓一壓便好了,但如今又坐着馬車,明棠那點子嘔意又一下子漫了開來。

她總覺得鼻尖似乎還是彌漫着那一股子酒肉臭氣,離了謝不傾更是明顯,想起來方才魏烜拉扯自己的樣子,明棠差點又嘔了出來。

她上輩子也有這個毛病,大抵也是這副身子與金宮作最後的負隅頑抗。

金宮是最紙醉金迷之處,也是最最肮髒之處,明棠見多了形形色色的男人,只覺得個個都惡臭撲鼻。

金宮要她做眠夢,她卻是男人不得近身的眠夢,遠遠看着如金似玉,可若真有男人來碰她的身軀,她怎麽都受不了那惡臭,熏得她忍不住作嘔,将這旖旎嬌美的夢撕碎成噩夢。

不論是那大腹便便的醜陋豪富,亦或者是清俊硬朗的少年英才,誰都近不得她的身。人人都知道眠夢說尋常男人濁臭,縱使捧了萬兩黃金,也不得一親芳澤。

但又正因如此,反而更引得世人狂熱。誰也摘不下的天邊月水中花,更惹得人想去摧折,人人都想做眠夢不厭倦的第一夢,為了見她一面,以證自身“芳香”而一擲千金者如過江之鲫。

眠夢壓根不必承寵便可日進鬥金,陰差陽錯反倒守住了清白,一直做着金宮最遙不可及的那一團夢,無人可摘。

如今重生一遭,明棠還不曾去金宮受那些屈辱萬分的調教,也不曾與什麽外男有肢體接觸,她以為自己這個毛病早已好了。

但今日遭魏烜如此沖撞,她才知道自己一點兒沒好。

沒好也就罷了,只是有一件事古怪。

她既然還有這個毛病,為何謝不傾屢屢碰她,她卻一點反應都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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