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Part 55

直到小年前一天,喬微才接到出院通知,當即便辦了出院手續。

“下次見面就是年後了,”田恬幫她拿來門診病歷,小酒窩微陷,“提前祝你過個好年啦,微微。”

喬微笑起來道謝。

喬微今天出院,倒不是要忙着回席家吃飯,而是樂隊接到了有史第一次商演。地點在G市最大的中心廣場,小年夜正式登臺,今晚彩排。

她的化療剛結束不久,只能缺席演出,不過能在臺下幫大家加油也是好的。

商演只演奏兩首曲子,可到時候中心廣場人山人海,是個露臉的好機會。季圓幾天前便開始興奮的不行,這是她念了那麽多年學校之後,用自己專業技能掙到的第一桶金。

……

雖然是彩排,但天才微暗,廣場臨時搭建起來,近兩百平米的後臺便忙碌。

到處是穿着演出服、化好妝的陌生的面孔穿行其中,像喬微這樣素顏還帶個口罩的,還挺引人注目。

化妝師是資方請的,手上又快又麻利,季圓上完妝,摸着臉苦惱跟喬微吐槽:“他們化妝跟流水線作業似的,也太敷衍了,我本來還指望着舞臺妝拯救我的圓臉呢,眉毛這麽粗,跟蠟筆小新似的……”

話音還沒落,她的目光再次移到化妝師那邊,咬牙切齒差點沒拍桌子跳起來。

“這些顏控真是太過分了!”

喬微回頭一看,立刻明白了她的怒氣從何而來。

這會兒坐在梳妝臺前的是淩霖,面對這位音大校草,女化妝師完全沒了剛才的速度,彎腰一筆一筆幫他描眉。

“嘴巴都要親到他鼻子上了……”她眼睛緊緊盯着,指關節按得咔擦作響。

喬微笑起來,“這麽在意,你過去看着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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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朋友在邊上,對方總會收斂些。

“才不要。”季圓聞言,別扭地撇開臉,“反正我都習慣了。”

喬微低頭嘆口氣,在妝臺上找了根棉簽,低頭幫她,将那眉毛擦細,修得精致些。

她與季圓打小認識,自然也明白她自踏入這段關系後的不自信與患得患失。

平心而論,季圓并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差,她生得一副鄰家女孩的面孔,可愛,而且極有親和力,能力在高手雲集的鋼琴系也算佼佼者,可大抵愛情總是叫人無限卑微起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可惜的是,一段感情裏,外人是插不上手的。

再擡頭時,淩霖大抵與對方說了什麽,那化妝師腰身挺直,匆匆幫人定了妝,便放他回來了。

季圓輕哼一聲,總算平了一口氣。

……

候場時,幾人聚在一塊說話,最後一遍檢查,給樂器調音。

樂隊每個人的性格差異這會兒便體現明顯了。

季圓第一次以鍵盤手的身份在酒吧外登臺,喝了兩杯水,才勉強覺得鎮定些。淩霖倒是想逗她說話,可惜經過剛才的插曲,說什麽,季圓都有些恹恹的。

徐西蔔其實也緊張,不過小男生愛面子,怕叫人看出來,幹脆拿了手機低頭玩兒游戲。相比之下,袁律書倒是很穩沉,抱着自己的貝斯一根弦一根弦校正音色,老成得不像個少年。

“律書。”

少年詫異,沒料到喬微會喚他。

“你從前在Y市也常登臺嗎?”

“嗯,”他這會兒倒羞怯起來,“我在那邊沒有固定的樂隊,接的都是救場的活。”

家裏困難,袁律書高中沒上完便主動退了學。貝斯是他在第一家酒吧上班時,跟那樂隊的貝斯手學的,沒學兩個月,對方便辭了職,臨走前,把自己淘汰的舊樂器送了給他。

酒吧一時招不到合适的貝斯手,便直接讓袁律書上臺,開的工資只有原來貝斯手的一半。為了多掙些錢,袁律書練到手上的繭子不知磨掉多少次,可酒吧最後還是不景氣倒閉了。

萬幸的是,這時候他已經稍微有了些名氣,也有人聞聲找他去演出了,只可惜一瞧身份證,直到他是個沒成年的半大小子,便都沒了長期合作的意向。

這麽聽下來,徐西蔔終于為自己的緊張找到了借口。他就說嘛……像自己這樣初出茅廬的小菜鳥,哪能和袁律書這種老油條比登臺經驗。

幾人之中,最散漫的要數霍崤之了。

不讓化妝師碰他的臉,跟平日在自己家酒吧一般随性,仿佛從頭到尾沒把上臺當回事。甚至還有即興右手掃弦,對着喬微開嗓哼唱了兩句英文情歌。

他那聲音低沉誘耳,Bossanova的節奏強弱分明,急速的擊弦打板在徐西蔔看來更像是炫技。

徐西蔔看得不忿,幹脆湊到喬微身邊來,小聲與她道:“微微姐,你知道我二哥前段時間回帝都那幾天,都幹嘛去了嗎?”

“幹嘛……”喬微聽着歌,一時沒反應過來。

“相親!”徐西蔔從來不克制自己的嫉妒心,這個黑狀告得擲地有聲,“我二哥還請人家吃飯來着。”

“聽說是德林家的女兒,我之前見過,長得很漂亮……不,還是沒有微微姐你漂亮——”

“別在我跟前湊這麽近咬耳朵。”

吉他聲停下來,徐西蔔偏頭,一眼撞進他二哥充滿警告意味的眼睛裏。

“你在說什麽?”

“沒……沒什麽。”

“你,過來。”霍崤之沖他招手。

徐西蔔立刻慫了,耳朵都耷拉下來,不情願地移了兩步,直接被他二哥攬着脖子勒進懷裏。

“也說來我聽聽。”

“我說雖然你很帥,但是主辦方今天準備的皮衣真的很醜……”

不待他說完,霍崤之膝蓋擡起來給了他的腰一下,疼得徐西蔔嗷嗷叫。

“不是這句。”

喬微看他的表情不對,是詫異中帶着一點不可置信。

“我錯了,我錯了二哥。”徐西蔔哭喪着臉,“我說了你去相親的事……”

完蛋了。

霍崤之擡眼瞧喬微的神情,心裏巴不得把這臭小子的舌頭割了爆炒做下酒菜,擡手便揍他。

還是喬微不忍,出言勸道:“你把他放開吧,都要上臺了……”

霍崤之再不情願,這會兒也只能松手,在人起來前,又不解氣地踹了他兩下才算完。

小心抱着吉他,他剛想坐到喬微身側,前臺卻來人通知準備上臺。

一腔解釋的話憋在肚子裏,霍崤之只能一步三回頭地往臺上去了。

……

即使喬微每天能在郵箱裏看到大家的練習進度,但搖滾樂隊的演奏,永遠是現場比唱片來得更震撼。

季圓的進步極快,與淩霖的鼓點配合更不消說,他們倆的配合是遠超其他幾位的。徐西蔔的技巧稍弱些,但有霍崤之帶着,這塊短板也并不明顯。

360度的環繞立體音效,即使是彩排,也聽得底下的人熱血沸騰。

吉他的音色不尖利,但即使在很強的overdrive之下也掩蓋不住。貝斯的低聲嗡鳴深沉隐忍卻又極具震撼力,鍵盤将所有的織體揉捏成為整體,填充着松散的部分。

喬微站在臺下的人群中,忽然覺得眼眶有點兒發酸。

音符自耳朵鑽進身體裏,仿佛從神經末梢到四肢百骸,都有股力量在反複回沖,叫人躁動。

這支樂隊由喬微看着成立,也由她看着在短時間內長大,彼此之間從陌生到默契,遠比從前的Bell更叫她有歸屬感。

新樂隊的平均年齡比Bell低了許多,技巧尚不能并論,卻多了原來Bell沒有的少年熱血感。憧憬夢想,談論未來,從不放棄前行,從不失去鬥志,永遠擁有一往無前的勇氣。

喬微忽然意識到,只要樂隊一直保持這樣的狀态,很可能會成為一支了不起的搖滾樂隊。

不,不是可能,是一定的。

兩首曲子結束得很快,倒是收尾時候出了個小插曲。

徐西蔔大概是怕下臺二哥繼續收拾他,不願下臺,之前明明講好了速度與節奏,簡單的八小節blues,兩遍主旋律,鍵盤手兩遍即興,主音吉他手兩遍即興,季圓最後再來兩遍即興接着主旋律收尾,誰知他的即興臨時改了節奏,沖過了頭,季圓急得冒汗好不容易才踩着拍子接上了。

不等霍崤之發話,季圓下來先罵了他一頓。

自尊心爆棚的小公子哥這會兒成了全樂隊食物鏈低端,難受得只能找袁律書發洩,誰料又被季圓擰着耳朵教訓了。

“你這家夥怎麽這麽沒出息,就只會找律書麻煩,你要是有他的本事,我罵你幹嘛!”

……

霍崤之下臺第一件事便換下主辦方的皮衣,到臺前去尋喬微解釋。

廣場上的人流量大,周邊太吵,電話也打不通,他氣還未喘勻,轉身四下看。

有姑娘才瞧見他便三兩個驚呼着擁上來,“主唱!你是剛剛的主唱嗎?”

“啊啊啊!比臺上還帥!”

“能幫我們簽個名嗎?就簽外套上!”

霍崤之忙着找人,視線剛剛搜到一抹背影,耳邊一炸,擡頭便不見了。

胸頭堵着一口氣,他冷臉将人推開:“對不起,我要去找我女朋友了。”

女孩們沒有生氣,反倒覺得他這樣冷着臉實在荷爾蒙爆棚,叽叽喳喳跟在他身側幫他出主意:“你女朋友長什麽樣?我們幫你找吧。”

“我們剛才一直站臺下,說不定見過呢。”

喬微沒成想,到商場裏上個洗手間的功夫,居然就和林可渝碰上了。

她出來時候,林可渝正在對着鏡子補妝,唇瓣塗的是蘋果的鮮紅色,在熾亮的鏡子裏折射出迷人的光澤來。

除了同一個老師,她和林可渝的關系并不熟,自住院後,喬微便幾乎沒再與她碰過面了。

對方在鏡子裏盯着她,喬微也不能裝作沒瞧見,只能微一颔首,算是打過招呼。

女人沒有理她。

喬微讨了個沒趣,也不在意。雙手放到水龍頭下洗淨,烘幹,正待要出洗手間,卻忽地被後面傳來的聲音喚住。

“喬微。”

她回頭,神色詫異,“有事嗎。”

“我現在是席越的女朋友,你知道嗎?”

這點,喬微還真不知道,她還奇怪對方怎麽會冒出這個問題來,林可渝已經接着往下問她。

“你和席越,是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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