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番外·至死不渝

番外·至死不渝

司不渝小時候認不得中文。在她的身邊什麽語言出現都有可能，唯獨沒聽到過中文。大家好像都自然而然的避開了那一門語言。

讓司不渝注意到中文的契機，是有一次她和私人家教上外語課的時候，她那神出鬼沒的父親突然在門口靠着，似笑非笑的看她。

那個時候的司不渝才五六歲，被這麽個高傲的孔雀盯着實在不算舒服，更重要的是她和她爸不太熟……

只能說一個頂着她爸身份的陌生人，在她上課的時候突然要來陪她上課。司不渝首先是震驚，其次是尴尬，而後是有些高興。

司瑜之很少插手她的生活，平時都是那些父親的下屬陪着她長大。在他們的口中，父親似乎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可那對司不渝來說不重要，小朋友只知道能讓她高興的就是很厲害的人。

但是誰都會在小的時候孺慕自己的父母。

父親似乎對教他口語很感興趣，司不渝小小的腦袋一會兒就被繞暈了，生怕被父親看不起得不到父親的關注，慌張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司瑜之似乎對這樣的反應很滿意，讓着小小的司不渝說了幾句簡單的話語。

Do you know how to say I love you in Italian

I know,Ti amo.

Good job.What about using it in Chinese

司不渝被這一句問懵了，她求助的看向一旁的家教老師，希望能有一點點的提示。她的課程裏并沒有中文，可她也不想讓父親失望。

而一旁的家教似乎也對司瑜之問出這樣的問題而意外，甚至有些惶恐的惴惴不安，一會兒看看司不渝，一會兒看看司瑜之，一會兒整理自己的西裝。

當司瑜之順着司不渝的眼神望過去時，臉上愉悅的笑容逐漸僵硬，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沉默的走出了女兒的教室。

只留小小的司不渝坐在空寂的教室裏，面對父親雲煙般的背影。

Advertisement

司不渝不缺愛，這個世上有很多人真心實意的愛着她。她沒問過為什麽自己沒有媽媽，很少問自己的父親在哪裏幹什麽。

她搓着穿着小皮鞋的腳，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失落。

後來父親開始關注她了，時常帶她在身邊。望向她的時候眼神中總有着一種滿意和微妙的情緒。

她問父親的手下，自己是和媽媽長的很像嘛？這個時候的叔叔姐姐大部分都會說不像，她和她父親一個模子。

而還有一小部分她不太熟的，和父親走的很近的，總會對她的疑問沉默很久，含糊着錯開她的話題。

司不渝和司瑜之不同，她是那種很文靜可愛孩子，話不多，但剛剛好。情緒更是比她爸不知敏感了多少倍。

靠着自己她在蛛絲馬跡中知道了一個中文名字，叫白孟秋。

司不渝想着這會是自己的媽媽嘛？頓時眼睛都亮了。

在一次和父親的下午茶中，她鼓起勇氣和父親提起了這個名字。

司瑜之端茶的手頓了一下，随後笑說，對，他就是你的媽媽。

那個笑輕輕的，加上她爸長得還好看，湖光麟麟，司不渝順着司瑜之的愉悅問了很多關于母親的事。那是她第一次覺得父親很有耐心。

只言片語中，司不渝努力拼湊着那個母親的形象。那樣的人，會不會溫柔的捧着她的臉親吻會不會拉着她的手教她世間百态會不會在擁抱父親的時候也将她擁入懷中。

司瑜之口中的母親，他們是相愛的。

可是那樣愛着父親的母親，最後去追求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帶着父親的心一起走。

這像是書本裏與衆不同的愛情，司不渝突然為這樣的母親而着迷。難怪父親能記着母親這麽多年。

司不渝會坐在梳妝鏡前，笨拙的複刻父親口中母親的神态，可文字太單薄了，看着那張和司瑜之七八分像的臉做着那些完全不符合的神情，她祈求着自己能有那麽一點可以像母親。

司不渝就這樣懷揣着美好的夢直到司瑜之帶她回國。

回國的父親忙碌了幾天，最後坐下來和她說了自己的人生。

安靜，平和，和父親口中的自己完全不同。

寧緩的語氣像是在讀一首詩歌。

司不渝聽着聽着就落了淚。

在玻璃水杯落下，與桌面發出清響的那一刻，一切都塵埃落。

司不渝捂着臉不敢去看司瑜之，在自己的臂彎裏痛哭了起來。司瑜之沒有往常的安慰，沒有往常的幽默，沒有往常的愛意。

他就那樣靜靜的坐在那裏，看着司不渝顫抖肩膀。

那八年，于躍爺爺一家給了她無與倫比的溫暖。所有人都是對她真心實意的關心。

十八歲那年，她收到了父親的禮物。

那是五本陳舊的手寫書和一封保存完好的信。

信上說，

她從來不是誰的遺憾與寄托，她就是她自己。

司瑜之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承擔起了父親的責任。

最後接受了這個世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