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遇
再遇
楚暮隐在黑色鴨舌帽下的眉毛微微挑起，他回身看去，就看見塗着豔色口紅的微胖女人正瞪着眼睛怒視着他，口中不停道：“把我叫過來幹什麽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很忙的！晉明今天下午還有個訪談，我……”
楚暮笑了一聲，打斷道：“我殺青了。”
“殺青？”女人終于停下了一開始的喋喋不休，瞪眼道“怎麽這麽快就殺青了？你的戲被删了？”
楚暮“嗯”的一聲。
他的戲份确實被删了，原本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戲再爛只要導演肯調教最後的效果也應該說得過去。可無奈原主楚暮在指使女主做事時被“德藝雙馨”的影帝傅昀朝看到了，再加上他演技實在太爛，所以傅昀朝就和導演提了一下，于是原主所剩無多的戲份就又被删了一大段。
聽到這個消息，經紀人嚴燕的面容扭曲了一下，哪怕她沒有開口，楚暮也知道她大概在心裏罵自己廢物。
罵就罵吧，罵出聲也沒關系……
楚暮無所謂的想到。
但嚴燕憋了好一會兒到底沒有吐出髒字，她看着一臉無畏的楚暮，挖苦道：“那麽小的角色那麽少的戲份都能被删，你怎麽還有臉要我來接你？”
楚暮笑了一下，側過頭看她：“因為沒人來接我啊。”
“助理呢？”
楚暮哼笑一聲，臉上表情擴大：“燕姐，您忘了嗎？您到現在還沒有給我找過助理呢。”
嚴燕聞言愣住。
她确實忘了要給楚暮招助理這件事情。
浩天娛樂說的難聽點就是個作坊式的娛樂公司，最喜歡哄騙那些有着熱忱明星夢的小年輕進入娛樂圈這個大染缸，練習生找了一批又一批，原著楚暮就是受害者之一。公司不大，最火的藝人不過就是當初在《愛豆進行時》以第五名出道，在限定團解散後如今徘徊于二線的歌手陳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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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燕也算是浩天娛樂的當家經紀人，在圈內肯定不怎麽有名，但在自己窩裏極橫。她手下有大大小小差不多五個藝人，其中就有最火的陳晉明。
嚴燕當初剛接管原著楚暮的時候有想過要好好捧他，畢竟憑着那張臉蛋，不火都有點說不過去。可原主不但不溫不火黑料纏身，關鍵性格還不讨人喜歡，不會人情世故天天端着大爺架勢，久而久之嚴燕就只知道給他塞垃圾資源不怎麽理他了。
現在聽楚暮說他沒助理，嚴燕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咳嗽了一聲，開口道：“我之前太忙了忘了這件事，你也知道，晉明現在正當紅，又是要出單曲又是要做訪談的。這樣吧，我回去就讓公司給你批一個助理，怎麽樣？”
楚暮靠在位子上搖了搖頭：“不用了。”
“不用？”嚴燕皺眉“你不用助理？”
楚暮颔首。
嚴燕心想這大爺居然不要人伺候了，卻沒料到楚暮這大爺在心裏謀劃着怎麽把她給換了。
在娛樂圈待了十幾年，恭恭敬敬被叫了許久的老師，如今一夜回到解放前，哪怕處境尴尬，楚暮倒也不覺得有多為難。嚴燕那邊不再理他，楚暮側頭看着車窗外來往的人流和景色，陷入了沉默。
書裏寥寥只言片語，呈現在他面前的卻是一個這麽宏偉龐大的世界。
既然來到了這個地方，他就不能讓“楚暮”的人生軌跡按照所謂的設定走下去。
最關鍵的是，他喜歡演戲，珍惜這份事業，哪怕換了一個地方，楚暮也要把他的熱愛堅持下去。
整理好心情，楚暮明白了他的當務之急——解約。
浩天娛樂不僅小，而且主要培養的對象是唱跳歌手。公司的運營模式極其單一——打包好一批練習生送到各個平臺每年舉辦的選秀節目中，如果有能幸運出道加入限定團的選手就把他們的合約轉移到平臺指定的娛樂公司裏。在節目裏混出熱度但沒出道的就吃節目紅利，默默無聞的則繼續訓練，等待着下一年的選秀做“回鍋肉”。
簡單的造星模式很難在選秀疲憊期培養出大紅藝人，而稍微有點名氣的藝人也多想逃離這個公司。
現在的陳晉明能享受到浩天娛樂最好的資源，再過段時間，等這些資源不再能匹配他的咖位時，他也絕對會“出走”。
在這樣的公司裏，根本就不可能接觸到好的影視資源。
剛理清楚其中的關鍵，房車便停了下來。
嚴燕把目光從手機上移開，瞥向旁邊的楚暮，吩咐道：“你的宿舍到了，下車吧。”
她居高臨下的語氣并沒有讓楚暮感到不适，楚暮剛下車，就又見她開口：“你剛殺青我沒給你安排什麽行程，最近就好好休息吧。”說完示意了一下司機，開着車揚長而去。
紅的藝人是塊寶，糊的藝人是根草。
楚暮瞥了瞥嘴，懶得回公司給他安排的一室一廳小公寓裏，反而在手機軟件上叫了車，用腳踢了踢地上的碎石子，乖巧的在原地等待。
傅昀朝在車上小憩了一會兒，剛睜開眼就含糊不清的問身邊的人：“到了嗎？”
卓遠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回頭道：“快了，馬上進小區了。”
傅昀朝聞言直起了上半身，打開車窗後伸出食指揉了揉太陽穴，冷風吹進一時之間讓昏沉的大腦清醒了不少。
卓遠接着道：“對了，李導那邊說多給你放一天假，讓你好好休息。”
“多給一天假？”傅昀朝的動作頓住“為什麽？”
“我的大影帝啊，”卓遠道“您現在是在拍電視劇不是在拍電影，不用這麽拼命。您看看您之前都累成什麽樣了，今天又見義勇為在冷水裏走了一遭，多休息休息沒壞處。連傅總和傅總夫人最近都在問我你照片裏的狀态怎麽這麽差，你的身子骨可是金子，傷不起的。”
傅昀朝蹙眉道：“亂說什麽？”
“好好好，我不說了，”卓遠笑道“前段時間傅總找我說話，問我拍完《臨江仙》之後你還有什麽工作安排，我沒回他，只說你還沒定下來。今晚你回去自己應付啊！”
傅昀朝猶豫一下，點了點頭。
卓遠朝他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昀朝，你和我說實話，是不是真的有退圈的打算？”
傅昀朝斬釘截鐵道：“沒有。”
“真的沒有？”
傅昀朝：“暫時沒有。”
卓遠笑了一聲：“不愧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說話真有藝術，還給自己留後路。不過我們可說好了啊，你要真退圈就早點告訴我，我好提前做準備。”
“什麽準備，找人帶嗎？”
“那當然！我，娛樂圈的金牌經紀人！在這大好年紀自然不能有事業的空窗期，”卓遠道“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不演戲就只能回家繼承上百億家産，我還是要多存點錢養老的。”
傅昀朝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放心，這些事情我會提前和你商量的。”
卓遠點了點頭，又道：“那你之後什麽打算？電影還是電視劇？”
傅昀朝道：“幾天前鐘老說有一個電視劇的本子很好，想提前約我，我答應了。”
“鐘老？”卓遠笑道“那這‘支票’可是提前一年就支付給你了啊，什麽時候開拍？”
傅昀朝：“我不知道。”
卓遠嘆道：“這麽說就起碼還要半年……我之前給你的劇本你都不滿意嗎？電影也沒看中的？”
傅昀朝搖頭：“沒有。”
“近兩年影視寒冬，确實難出好班子，現在業內就等着你的《臨江仙》大爆熱熱場子，給圈內回回血了。”卓遠道“沒看上就算了，我給你安排其他工作，小傅總那邊也央着你回去呢。”
“我知道，”傅昀朝道“等拍完《臨江仙》之後，在鐘老的本子開拍前我會去幫他的。”
聞言，卓遠就知道傅昀朝這是要抽時間回公司幫忙的意思，他端正了神色，詢問道：“那你那段時間想要接什麽工作，我幫你把把關？”
傅昀朝道：“劇宣，雜志，訪談，我都可以。”
卓遠了然：“行，我知道了。”說完他又往車窗外瞥了一眼，不由得“噗呲”一下笑開：“誰家的出租車，都開到這片別墅區了。”
傅昀朝聞言一愣，也跟着把目光移到窗外，就看見外面一輛出租車被小區的保安攔下，随後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從上面走了下來。
傅昀朝眉頭一蹙。
卓遠道：“呦！那不是楚暮嗎？怎麽來這了？”說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品出了幾分其他味道，随即發出了一聲輕蔑的嗤笑。
傅昀朝道：“怎麽了？”
卓遠不答反問：“昀朝，我記得你好像不怎麽喜歡他？”
傅昀朝沒有回答。
卓遠繼續道：“楚暮出道靠選秀節目，比賽期間騷操作不少，黑料也多，雖然有一些粉絲但網上風評很不好。但他的黑料一直有人在删，之前就有很多關于他有金主的傳聞，現在看來，十有八丨九是真的。”
傅昀朝一向厭惡這些事情，聞言眸色一暗，出聲道：“我們進去吧。”
卓遠應了聲“好”。
楚暮下車付完錢之後就往別墅區裏面走去，他順着記憶開始準備找路，這時正好有一輛黑色的房車被保安攔住，在他身邊停下。楚暮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便和傅昀朝對上了目光。
楚暮立刻認出了來人，朝他鞠了一躬，擡起頭時臉上全是明晃晃的笑意。
天色已暗，在暖黃色的路燈下楚暮的身材顯得很高挑。他的脊背現在挺的很直，全然不符之前在組裏見到的吊兒郎當的模樣，這樣的身姿才像剛拍完古裝劇的人。
楚暮的皮膚本來就白，在燈光下更顯得瑩瑩如玉。他笑起來時雙眼微彎，一對眸子像是點綴了點點星光，眼波流轉間總能讓人品出幾分含情脈脈。
傅昀朝直視着楚暮，半晌後面無表情的關上了車窗。
楚暮笑意一頓。
直到黑色的房車開走，楚暮這才反應過來，傅昀朝大概是很不喜歡他的。
畢竟“他”演技差，還指使同組女藝人，就連之前的戲份被删，也有一部分傅昀朝的意思。
都這麽讨厭他了，今天還下水救他？
大好人吶……
楚暮在心中評價了一聲，随後重新揚起笑意繼續朝內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