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烏托邦

第4章 烏托邦

◎Areyoushiningjustforme？◎

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孟璃這才隐約注意到餐廳裏突然傳出來的嘈雜動靜，好像有驚呼聲，也有盤子碎裂的聲音，其中還夾雜着一道男人的聲音，很低的聲線，平靜卻又充滿威懾力，說着英文，一字一頓 ：“我來教教你，該怎麽、尊重、女性！”

她有些狐疑，正想聽仔細些，電梯門就緊閉，已經往一樓大堂下行中。

這個聲音，很好聽。很有辨識度。

孟璃一下子就想到了8004那個男人。

難不成他出現在白人男的位置不是巧合？

是為了幫她出頭？教訓剛才那個猥瑣白人男？

“叮”一聲，電梯門開了，孟璃慢吞吞走出去，神游太虛似的。走出了酒店大堂，順着指示路牌往前走。

走出一段距離，她又忽然轉身，掉頭回去。

重新上了電梯，摁了2樓。

下了電梯，走到餐廳門口，沒有進去。只是往裏面張望，想看看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然而，餐廳裏一切如常，用餐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多，也并沒有任何起過争執的痕跡。

白人男不見了，8004那個男人也不見了。

孟璃微微皺起眉，若有所思。有些迷茫不解。

難道剛才聽錯了？出現幻聽了？

在原地站了幾秒，随後再一次轉身走進了電梯。

算了，暫時不想了。

如果有機會再見到8004的話，當面問一問就知道了。當然，如果他的回答是“不是”，無疑是再丢人一次。

可說實在的，每次與8004碰面，都會發生一些極其社死的事情，尤其是經過剛才的中指事件，孟璃還真不太想再和他碰面了。畢竟她是一個非常怕尴尬的人。

但豎中指這個事兒還是有必要跟他解釋一下的。不管怎麽樣，她都不想讓別人覺得她是個沒素質沒禮貌的人。

不然，晚上回去寫個紙條，塞進他的門縫裏。

這樣的話，既解釋清楚了，也避免了見面。

打定主意以後，她內心輕松了不少。

孟璃拿出手機，打開Google地圖，放大，看了看周圍的地形以及去往Hermosa beach的路線。

不遠，大概四五公裏的樣子。她決定步行過去，反正時間還早。

她沒有像別人那樣，會做很多旅行計劃。相較于死板的計劃，她更喜歡順其自然。

與其說她喜歡順其自然，不如說，她喜歡的是這種随心所欲，茫然不知的狀态，會讓人更有探索欲，更期待下一秒會發生的所有未知，不論是驚喜還是意外，都是一種饋贈。

因為，在這26年的歲月裏，她的人生每一步都是被計劃好的。

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都是被安排好的。

她讨厭一切計劃。讨厭一切明确的事情。

她只看了一眼地圖就退出去。沒有刻意去記路線，只沿着這條路走下去。

她喜歡這樣無所事事地走，像無頭蒼蠅一樣，走到哪兒算哪兒。

速度放得很慢，一路走一路停，拍一些別人根本不會去注意的東西，比如掉落在臺階上快要枯萎的落葉，正在努力搬家的螞蟻。

孟璃蹲在路邊看了好一會兒成群結隊的螞蟻。它們的頭上頂着食物，井然有序又匆忙地前行着。

在這擁擠又繁華的城市，這些不起眼的事物也在努力證明着自己的存在。

就像她一樣。

即便這些努力根本沒人會在意。

可她跟它們又不一樣。

它們至少是自由的。

孟璃深吸了口氣，調整情緒，趕走那些低落的挫敗感。

看着忙碌的小螞蟻們，轉移注意力地想，大概快下雨了。

站起身，繼續往前走。

不經意路過一家店面不大的精品店，她停下腳步往裏看。

下一秒，走了進去。

精品店裏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個店員一邊啃着三明治一邊在整理貨架。大概是剛剛開始營業。

她是今天第一個顧客。

孟璃慢悠悠地逛着，店裏的東西都粉粉嫩嫩的，非常有少女心。

她走到香水區，被一個正方形全透明的香水瓶吸引了，瓶子設計很簡單，沒有那麽多花裏胡哨的裝飾，唯一的亮點就是瓶身中央有一朵立體的茉莉，像複古的浮雕印章。

她很喜歡茉莉花，也喜歡與茉莉有關的任何事物。

她拿起一旁的試用裝噴了兩下，一股茉莉花香，淡而清雅。

不知道是什麽牌子，但價格還算便宜。

于是她拿了一瓶全新未拆封的，準備去結賬，然而随着視線一轉，她的目光忽而定在了透明櫥窗前的音樂盒上。

孟璃走過去。

櫥窗上擺着各式各樣的音樂盒，孟璃卻目不轉睛地盯着其中設計最簡單的一個音樂盒。

其他的音樂盒都複雜繁瑣，花樣百出。而她注意到的這一個，是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上面站着一個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

她詢問店員是否可以打開。

店員說可以。

孟璃輕輕地擰了一下開關。

鋼琴曲《天空之城》的旋律悠悠響起。小女孩在鋼琴上優雅地轉動。

一時恍惚。

想起了十七歲那年，她在學校附近的一家精品店發現了一個音樂盒，與現在這個相差無幾，只不過站在鋼琴上的是相擁着跳華爾茲的一男一女，而鋼琴曲正好是《City Of Stars》

想起了，因為這個音樂盒，她被劉玉琴在衆目睽睽之下扇了好幾個耳光。

“孟璃啊孟璃，你怎麽這麽不要臉！偷東西這種上不了臺面的事情都能幹出來！趕緊給我跪下道歉！”

“我沒有！”

“監控都拍到了，你還狡辯！你沒有，還能是你姐姐不成！”

那天，下起了瓢潑大雨，她就那麽固執地站在雨裏，站在店門口，守着自己最後一絲尊嚴。

也想起了，在身體快要達到極限時，頭頂忽然罩下來了一把黑色的傘。

寬大的雨傘，仿佛為她撐起一片避風港灣。

湍急的雨水砸上雨傘，在這震耳欲聾的雨聲中，她聽到了一個男生的聲音。那道嗓音低醇，溫柔也幹淨。

“我證明。”

“不是她。”

簡簡單單六個字。

還給了她清白。

-

孟璃最後并沒有買那個音樂盒，只買了一瓶香水。

十七歲沒有得到的東西，現在得到好像也沒什麽必要，只是看到時，會不禁感慨，原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些侮辱和耳光，那個挺身而出的陌生少年，通通變成了遙遠又忘不掉的往事。

這一天，孟璃悠悠閑閑地四處晃悠，探店，吃美食，買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兒，去爵士俱樂部點一杯雞尾酒聽聽爵士樂。

今天時間過得很快，她絲毫不覺得無聊，反而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充實。

到了傍晚，夕陽西下。

她終于來到了Hermosa beach。

洛杉矶屬于海濱城市，不乏出名的海灘。Hermosa beach距離市區最遠，但從來不缺慕名而來的游客。

到了這個時間，海灘上的人特別多，周圍很多餐廳，碼頭那邊還有一個小廣場，熱鬧熙攘。

有沖浪和打沙灘排球的男男女女，也有撿貝殼的小朋友。

在碼頭的前面，聚集的人格外多，孟璃往那邊望了一眼。

那邊停了好幾輛保姆車，有很多設備，打光燈以及攝像機。

看上去，應該是一個劇組，正在取景拍戲。

那邊除了工作人員，還有很多圍觀群衆，孟璃看不見演員都有誰。但按照這個圍觀群衆的數量來判斷，應該是好萊塢很有名的明星？

只望了幾眼就收回了視線，不太感興趣。

她緩緩走上了碼頭。

碼頭上一盞盞複古的路燈亮起了昏黃的光。

黃昏時分，天空是連綿不斷的紫色晚霞，海平線一望無際，海水粼粼波動，棕榈樹随風而揚。

像是掉進了夢幻的油畫世界。

這是加州獨有的浪漫。

孟璃靠在欄杆前，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随手往耳後一別，拿出手機對着天空和海面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從袋子裏拿出一罐啤酒，“咔”的一聲拉開拉環。

遞到嘴邊喝了一口，然後輕輕哼着歌：“City of stars，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星光之城啊，你能否只為我閃耀？）”

正當她沉浸其中時，身後傳來一道詢問聲：“Hi，do you have a minute？（你好，請問你有時間嗎？）”

孟璃聞言，回頭看去。

是一個非常中性風的中年女人，她笑容和善地看着孟璃。

孟璃點頭，禮貌問有什麽事需要幫助。

沒想到中年女人簡單地自我介紹了一下自己，是一個電影劇組的導演。很巧合的是，居然是正在海灘取景的這個劇組。

女導演還說，從孟璃出現就注意到她了，希望孟璃能為這部電影出演幾個鏡頭。

孟璃跟着女導演走去了劇組，導演跟她簡單地交代了一下鏡頭方面的需求。還說會安排一個男搭檔與她搭戲。

孟璃聽得懵懵懂懂，然而等來到拍攝現場時，男女主正在拍攝中，女導演将她帶到了一個臨時搭的休息棚下，讓她稍等片刻。

休息棚裏只坐了一個男人，應該就是女導演口中的男搭檔。

男人背對着她坐着，穿着簡單的白衣黑褲，凳子較矮，他那雙長腿彎曲着，倒顯得束手束腳。他略低着頭，看上去應該在玩手機。

孟璃糾結了片刻，鼓起勇氣走過去，主動打招呼：“Hi.”

男人聞聲，緩緩回頭。

“是你？！”

當看到男人的面容時，孟璃震驚到瞳孔都放大了。

靳時躍收起手機，站起身。走到孟璃面前，垂眸看她。

“好巧。”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并朝她伸出手，一本正經的樣子：“請多指教。”

巧嗎？

一點都不巧。

就在十分鐘前，靳時躍就在距離碼頭幾百米的位置。

颀長高挑的身影矗立在人潮熙攘的沙灘，依舊鶴立雞群。引來無數人的側目而視。

而他的目光只牢牢地盯着一個方向。

從孟璃出現的那一刻，他的視線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他知道她肯定會來這個海灘，所以一直都在這裏等她。

海風不斷地吹，他漫不經心走在沙灘上，凝視着她的背影，然而等接近碼頭入口時，他卻又停下了腳步。

手機中的畫面被不斷放大，掠過了四周的一切，只剩下一片晚霞與她的身影，按下快門。

往前走了幾步，又退回來，重複幾次之後，握着手機，雙臂撐在欄杆上，微微躬着身，姿态懶散，修長的手指在手機上輕點着，透着幾分焦躁，像是在思考着什麽。

向來從容的一個人，一遇到她就異常謹慎小心。

該如何靠近她呢？

正當思考着合理理由時，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excuse me？”女人的聲音。

靳時躍沒有多想，還以為又是和他搭讪的人。

他從來到這個海灘開始，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來找他要聯系方式。

他的思緒被強行打斷，靳時躍忍着不耐，扭頭看過去。

是一個中年女人，一頭很短的頭發，中性風。她近距離看到靳時躍的容貌時，眼神裏流露着的是明晃晃的驚豔和興奮，她說：“你好，我是這個劇組的導演，你的形象非常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否出演幾個鏡頭？”

女導演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後邊的劇組。

靳時躍的外形條件無疑是非常招人的。從靳時躍走過來的那一刻，她就立馬注意到他了。

甚至比電影的男主角都要出色幾分，所以便臨時起意來找他。

如果能為電影奉獻幾個鏡頭，絕對是錦上添花。

靳時躍想也沒想便拒絕，神情淡漠。之後象征性颔首，以示告別，邁步往前走。

女導演還是不死心，追了上去，說酬勞他可以提，有什麽條件也可以随便提。

女導演的一再請求和糾纏，讓靳時躍內心的不耐和煩躁越來越強烈，微微蹙起了眉，正要再一次拒絕。

然而在聽到女導演這句話後，他驀地停下了腳步。

目光定定地停留在孟璃身上，眸色深邃，神情難辯。

沉吟兩秒後，他懶洋洋擡起下巴指了指孟璃的方向，提出條件：“如果她願意一起的話，我就可以。”

作者有話說：

靳機長：處處是助攻，我果然是主角

ps：今天還有更新哈